帽子、手套、保暖羽絨服, 塞爾·克瑞斯華麗麗地登場。
空間堅固穩定,夢境沒有被毀。一片樹葉,他在時空隧道來去自如?而她那昂貴的薰香, 來自普羅旺斯的薰衣草的精華, 不及一片咖啡樹葉?
不, 打死她都不能承認有多嫉妒。水煙背對着窗外的霓虹閃爍, 手指着房間的正門:“尊貴的叢林之神, 在我發火前,請你自動消失。”
“弗蘭契斯科,一個綿延百年的家族, 是如此教導你這樣對待遠方到來的客人?”塞爾摘下氈絨帽,撥弄着壓扁的髮型, “還有你, 司先生, 請鬆開你的拳頭。我是來幫助你們的。”
“你差點害死我們。”司譚並不領情。剛纔大樓晃動的時候,那個心理素質極差的巫婆, 已經一腳踩上了窗臺。如果窗戶不是封閉的,估計他現在應該在爲他們收屍。
巫婆臨死都不忘拖上他。
水煙正色地反駁道:“你誤會了,那不是自殺。”自殺是要下地獄的,那會毀了家族的聲譽。她的確有辦法重新打開空間,與上面那位做過的交易成千上百, 也不差這一件。
“這裡是十三樓。”讓他如何相信?一個不吉利的數字。
“抱歉, 我只是忘記了走門。”扯了扯嘴角, 水煙覺得他真是謹慎過了頭, 瞥了眼倚着牆氣定神閒的某人, “爲什麼你還在這?”
“不用管我,你們可以繼續。”塞爾伸手, 做了個請的動作。
水煙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說吧,你又看上哪個靈魂了?”幫助他們?神的話都不能信,尤其是面前這位。
勾起一抹叵測的笑容,“果然與我心意相通。”無視水煙投來的冷漠眼神,塞爾毫不隱藏對她的欣賞,“你該考慮換個搭檔,我會十分樂意。”敞開懷抱,等着她的到來,讓他們擁抱不一樣的明天。
“好,”水煙點着頭,“等我瘋了。”
她這自說自話的毛病得改改,瞧瞧阿拉丁的拳頭,握得明顯更緊了呢。瞅着他的眼神,可是十分、非常不友好。論拳腳,自己或許不是這位孔武有力的,阿拉丁的對手。不過比嘴皮子,他塞爾·克瑞斯,絕對可以稱霸熱帶雨林。
帥氣地撩了一把秀髮,“唔,希望你早點,瘋了。”閒聊也差不多該結束了,塞爾望向暖氣出風口,考慮了一下還是裹緊了外套,“接下來,就讓我們進入正題吧。”
無人迴應的表演總是寂寞的,幸好是他。塞爾無所謂地聳肩,自動自發地繼續說道:“深夜潛伏,妄圖謀害這對老夫婦的刺客,已經被我揍趴下了,一時半會醒不來,放心。”末了,擺出一副拒絕感謝的謙虛模樣。
水煙和司譚對望一眼,塞爾的話,他們每個字都聽得懂,連成一串,費力。
“有人要害他們?”是因爲塞爾話中的古怪,司譚問他,“選的也是今晚?”
“刺客帶着刀子,當時可謂千鈞一髮之際!”塞爾揚起了手臂。
被無情的打斷,“有人利用了我們。”水煙直接下了定論。
司譚接着她的話:“也可能,貝兒告訴了別人。”一個她信任的,熟悉的人。
塞爾思索了一下:“難道不是巧合?”
這個忙碌的世界,哪來這麼多的巧合?!水煙對他天真的想法嗤之以鼻:“在童話故事中,你能活到最後。”不是作爲善良的主角,而是無辜的路人甲。
不可否認,弗蘭契斯科家族的教導驚人的成功,幾百年了,巫婆的心思還是如此陰謀論。作爲神,需要擁有一顆純淨美好的心靈,清澈如寧靜的多巴湖。
“你要帶走誰的靈魂?”水煙問塞爾。
“馮秀華。”
水煙一愣:“什麼時候開始,你也接死神的工作了?”
塞爾不置可否:“即使是神,也要維持生計不是嗎?”
“您的樹葉呢?”司譚還記着。
塞爾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轉而走向水煙,拉起她的手:“真心的建議,換個搭檔。”哪壺不開提哪壺,樹葉能頂用他還來這裡幹什麼?金錢哪,真是折磨神的小妖精。
水煙瞭然,塞爾纔不是專程來幫他們的。冒着破壞空間的危險,就算頂着神的光環,他也不至於傻到這地步。
還有一個問題,“那個,刺客是什麼人?”在兇手和刺客兩個詞之間,司譚糾結了一下,還是順着塞爾的用詞說道,“爲什麼要謀害他們?”也不知他最近看的什麼電視劇。
“說來真巧,這個刺客你們也認得,”塞爾也不賣關子,坦言道,“向浩辰,他們的兒子。”
“怎麼會是他?!”司譚不是認爲塞爾會胡說,可絕對也想不到會是向浩辰?!他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轉而瞪向水煙,“巫婆!”
“閉嘴!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可能!”對,她堅決反對,關於昂貴的薰香會過期,這個可能性的存在。
所以,的確是過期了。司譚有種衝動,想要掐死對面這兩個,再向神贖罪。否則,他遲早會被氣死。
事不關已,塞爾閒得高高掛起:“嗨,請問二位,什麼時候,可以帶走那個女人的靈魂?”這凍得要命的地方,他想早點回到溫暖的世界。
“快了,還剩三個小時。”
水煙所說的三個小時,在這個空間也就差不多兩天後。
“好,我就安心等着。”塞爾在沙發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麻煩幫忙打開電視,遙控器給我,謝謝。嗯,咖啡還有嗎?”
此時的李蘭,正焦急地在房間裡來回走動。時不時地去看鐘,20點18分,離約定好的時間越來越近,她愈發感到不安。
心神不寧的不止她,還有在風雪中亦步亦趨,佝僂着身軀艱難行走的身影。撐開的傘面上積了雪,馮秀華已經把門鎖上,住了大半輩子的房子,說沒就沒了,她的心裡跟這鬼天氣一樣,涼透了。
李蘭是她唯一的女兒,捧在掌心怕摔,含在嘴裡怕化。房子又算得了什麼?這個年頭,往牆上貼一張紙就能換,不是李蘭鐵了心地要和向陽在一起,她早就把房子給換了。再破的小房子,勝在地段——當然,現在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向陽這個未來女婿,說實話,馮秀華不敢要。她怕,做夢都怕,自從那場火災之後。
可李蘭愛他,瘋魔一般地執迷不悟。有時候,馮秀華甚至懷疑,向陽是不是給她餵了什麼藥?他一個窮小子,就連區裡幫忙重建的房子都被賠進了買賣,只剩一個繼續虧錢的舊貨攤。一個倒賣二手衣服的小販,憑什麼娶她的女兒?!
李蘭卻說,理由,都已經隨着那場火化爲了灰燼。
馮秀華最怕的還是李蘭,她發誓再也不提那件事,可是她和向陽在一起難不保……不,李蘭是她的女兒,她最信任且只能依靠的人。誰都有可能出賣她,她的女兒不會。
加快了腳步,李蘭還在等着自己,過了今天,就只剩下兩天了。
急促的敲門聲,在這個壓抑的夜晚,顯得突兀。李蘭猶疑了,再次看了看五斗櫥上的電子鐘,20點43分,超過了約定的時間。
李蘭朝門外喊了一聲:“誰啊?”向陽有鑰匙,一般很少敲門。
“我。”
一聽是她媽的聲音,李蘭不假思索趕緊開了門:“媽,我以爲你不來了。”
“雪太大了,不好走。”馮秀華進了屋,“向陽呢?”
“出去了,估計不回來。”李蘭接過她手裡的傘,擱在了牆角。
“這麼晚出去?就快結婚了,他這像什麼樣?!”馮秀華不滿意地說道,“他去什麼地方了你知道不?”
李蘭不耐煩地回答道:“你管他去什麼地方了,他不在,不是正好?!”
馮秀華想想女兒說得也有道理,但總覺得向陽虧待了她。但瞧李蘭坐立不定的模樣,她也不好盯着不放。孩子大了,由不得當媽的了。
“媽,你到底找我什麼事?”
馮秀華今一大早去了理髮店,但沒見着李蘭,便託她的同事帶個話,說是想她了,今晚去看看她。
“後天就要來收房子了,我想問問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沒了房子,向陽不會起疑心嗎?”
“就爲了這個?不能明天去店裡說,你還跑過來?!萬一向陽在怎麼辦?”李蘭服了她媽,這外面的路該多難走?畢竟也是快50的人了。如果向陽在,她這不也白跑一趟嗎?
“還有,”馮秀華湊近了她的耳邊,“李嬸說,兩年前,她給他們家老太太辦喪事的時候,恰好,在殯儀館碰見了向陽。她說,向陽跟王伯問起發生火災那晚的事。”
李蘭沒有吱聲。馮秀華扯扯女兒的衣袖,示意她把頭低下來一些,隨後話音變成了耳語:“媽覺得,你還是跟他分了吧,好不?我們娘倆可以一塊兒走,啊?”
心裡的一角酸溜溜的,李蘭問她:“火車票買好了?”
“買好了,後天一早4點半的,”馮秀華握住李蘭的手,“你的票媽也買了,跟媽走吧?這婚,別結了。”目光中流露出祈盼。
註定要讓她媽失望了,“酒席已經訂好了。”李蘭抽出手反握住馮秀華,“媽,你自己多保重。”
她怎麼如此執迷?!馮秀華急得心痛:“一旦向陽知道真相!”
“說不定,他已經知道了。”
馮秀華露出了絕望,李蘭卻感到:“或許,我們就能解脫了。”
“不行!絕對不行!你不能留下!”馮秀華抓住了女兒的胳膊,“走,我們現在就走!”
“走?去哪?”法網恢恢,縱使天涯海角,她能去哪?
“他,一定會替他父母報仇!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去!”
剋制不住地恐懼,馮秀華衝着李蘭,吼了出來。
李蘭笑了:“我不也是爲了你麼,媽。”
悽楚,透着怨恨,笑容刺痛了馮秀華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