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蘇吉拉納只能幫助科學家園和舊人勢力接上頭，大事還得由樸運成來定奪，他要親自與柳德米拉談判。這次樸運成帶了個秘書，名叫沈銘賢。此人也是安全員，其他人行動能力一流，但記錄會議言論，草擬文案就不在行了。沈銘賢二十出頭，筆頭子很流利。
對面，技術天才穆塔裡甫也坐在談判席間。遇到複雜的技術問題，他會給妻子當參謀。
樸運成告訴柳德米拉，他們最迫切的目標是要在島上尋找一塊地方，建立一座城市，集中在裡面搞科研，建工廠，生產工業品。當然，主要是25年後與蓋婭真理教決戰時要用的武器。
“把科學城市建在我們這吧！”柳德米拉已經知道蘇吉拉納並不主事，她要爭取眼前這位高個子會長的支持。
“柳德米拉女士，和平年代你這裡是個好地方。在遙遠的科學時代，新西蘭南島最大城市就在你們腳下。但現在不行。”
樸運成作了解釋，地球是個球體。如果氣候良好，船上水手站在桅杆上眺望內陸，最遠能看到十公里左右。所以，未來的科學城市要建在至少離海岸線二十公里內，才能避免被洋麪上路過的人發現。
“可是，十公里外能看到什麼？你們要蓋很高的樓？”羅斯托夫不解地問。
“那座新城市白天會冒出許多黑煙，晚上會有燈光照亮雲層。”
柳德米拉到過絲敖，那裡住着八十萬人，幾乎是兄弟羣島人口的總和。白天有不少作坊燒煤，冒黑煙。晚上也會有夜市，但是入夜後，在十公里外去看仍然黑漆漆一片。她想像不出一座城市晚上能亮到什麼程度。不過這些都不是關鍵。“那麼，你們的城市要建在新人地盤上？”柳德米拉抑制不住失望之情。“請你再考慮一下，如果營建條件不太嚴格，我們要地有地，要人出人，歡迎你把科學城市放到這裡。”
樸運成心裡一喜一憂，喜的是這個舊人領袖完全認同科學的價值，甚至想據爲己有。憂的是他不能爲了這兩萬人失去另外十幾萬人的支持，爲這個小小的半島失去整個弟島。“前幾年，你們和新人之間的衝突很厲害吧？”他問道。
柳德米拉哼了一聲，昔日慘劇樁樁件件浮到面前，她憤怒地回顧了衝突中舊人承受的災難。“我曾以爲是教會強加給我們舊人的身份，他們的統治消失了，其他人就不再理會這個等級制度。誰想到沒了真理教，新人們反而變本加厲。把我們當成發泄怨恨的對象。”
蘇吉拉納一邊聽，一邊嘆氣。他曾想盡綿薄之力彌合這個等級差異，因此這些舊人才沒拿他當外人。但蘇吉拉納也沒想到，當地那些看上去善良純樸的新人會自發攻擊舊人。攻讀行爲科學已經有段時間，蘇吉拉納還是難以接受人性會如此黑暗。
等柳德米拉發完牢騷，樸運成開了口。“我理解你們的遭遇。魔氣外泄並不存在，更沒有傷害任何人，都是人們出於恐懼，自己嚇自己。現在設想一下，如果當時新人就有這種見識，會產生那種蔓延全島的恐懼嗎？”
“……”
“行爲規律告訴我們，當人們產生恐懼時，傾向於攻擊更弱勢的羣體。如果新人們以前就有這個知識，他們會攻擊你們嗎？”
蘇吉拉納從心裡佩服樸運成，他總能在三言五語之間說清問題的根本。這不僅僅是學問，這是天賦！
“再想想，海禁後人們結隊自保，因爲絕大部分家庭只有保命的糧食。假設島上所有人的財富都增加三倍到五倍，他們還會攻擊你們嗎？”
柳德米拉靜靜地聽着。羅斯托夫看看他，看看姐姐，不明白這個外來人要說什麼。樸運成講的這些事遠遠超過他的經驗。
“再假設一下，當年你們這兩萬人不是舊人，而是新人，你們中有多少人也會攻擊其他舊人？畢竟，他們同樣愚昧和貧困。”
柳德米拉頻頻點頭，她逐漸理解了樸運成這些話的中心思想。
“一個是愚，一個是貧，促使人類互相殺戮的根源就是這兩點。我們科學家園在人間的敵人也就是這兩個。只有消滅它們，人類才能和睦相處。”
一旁，沈銘賢飛快地記錄着，眼睛發出亮光。他覺得這不僅僅是一段即席談話，這完全是嶄新的社會綱領。
不過，柳德米拉年近四十，不是空談就能打動的。“您的理想很好，但你們只有幾百多人，留給你們的時間也不過25年，這麼短時間裡，你們能在弟島消滅這兩個敵人？貧和愚已經統治了人類幾千年！”
“或許根本不用這麼久，請相信科學人的能力！”樸運成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好吧，也請給我們時間，慢慢了解你們所做的事。”柳德米拉表示出足夠的誠意。“你們剛上島，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盡請說明。”
“唔……我們確實想要一樣東西。一路上我看到這裡有大片農田，肯定有許多桔杆吧？”樸運成問道。
“當然，農戶們要留着它當柴草。”羅斯托夫接喳道。
“我們就需要那個東西，越多越好。”
蘇吉拉納不知道樸運成爲什麼討要桔杆，埃爾斯米爾湖周圍有很多樹木，砍掉就能當柴燒。不過會長討的東西肯定很重要，裡面涉及他不懂的技術細節。
旁邊，半天沒開口的穆塔裡甫突然插了一句。“樸先生，我可以成爲科學人嗎？”
包括柳德米拉在內，座中所有人都把視線轉向他，當然，穆塔裡甫首先要向老婆解釋自己的動機。
“他們不是說，只要學會那本書就能成爲‘科學人’嗎？我想試試看。你，羅斯托夫，還有不少舊人也識字，兩萬人裡至少能挑出三四百個能讀書。我們加入科學家園，成爲科學人，不就能夠雙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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