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激辯(四)

(四)

辯論激烈起來,人們就忘了時間。一晃過去幾個小時,他們從早晨爭到下午,中間只由各自的助手遞上食物,邊吃邊談。

呂爾斯也是年過五旬,身體不佳,精神卻非常好。他在同門後面開了腔。“你們這些人不懂窮天理、明人倫、講聖言、通世故。只知道研究草木器用。如此而希望人生圓滿,無異於炊沙成飯!立國之道,尚禮義不尚權謀。根本之圖,在人心不在技藝。一個政府,一支軍隊,每天只知修路、造橋、建廠、種地,豈非捨本逐末?”

沈銘賢回答道:“我們相信真、善、美三位一體。事實上,炊沙成飯的從來不是我們。科學人至少會先研究什麼是沙,什麼是飯。至於技藝,我們把它們當成行善的手段。有技藝者能幫助人,沒技藝的只能終日祈禱,唉嘆世事無常。誰對社會更有益處?”

羅斯布勞把話題轉到其他領域。“你們一上臺就查禁喻教文學,還有異教先驅文學。你們怕什麼?這些記錄着魔媒醜行的偉大作品你們燒不絕,它們必然在人民中間流傳。”

這是甄淑蘭主管的領域,她站出來解釋。“我可以向各位保證,查禁令是暫時的,即使反科學的文學,將來還會允許它們流傳。擁有真理的人不怕謊言。不過,那些異教先驅文學本身就被教會閹割,我想你們也知道它們並非原本吧?至於更早田園時代作品,我們哪樣也沒查禁。呼喚人性美好,歌頌道德情操的作品,與科學從來不矛盾。”

科羅納多把矛頭指向一號工程。“這條野蠻的鐵路焚燬山林,惡魔般的聲音驅趕鳥獸,黑煙污染天際。我活了五十多歲,從未看到如此不敬畏自然的邪惡物件。”

斯瓦米納坦雖然不是鐵路專家,但以他的知識,完全可以代替同行回答。“我想請各位比較兩個數字。從以前從鎮惡灣到北角,騎馬需要一個多月時間,運輸物資的時間更長。將來乘坐列車,兩地之間只需要七十二個小時。每個人的生命在這條路線上節省一個月。如果一次運送六百人,節省出的總時間相當於您的壽命。這麼多時間,完全可以做更多有益於社會的事。”

科羅納多平生沒算過數字,一時反應不過來。斯瓦米納坦又舉了個例子。“你們都見識過饑荒。有這條鐵路,意味着糧食可以在三天內運到沿途任何地方,也可以把災民運出來送到救濟站。鐵路兩邊將不會再餓死人。請問,這個好處不能抵消您所說的那些所謂損失?”

“這正是你們科學人的可笑之處。”羅斯布勞接過話喳。“什麼都講數字,人性和道德只是一串數字嗎?活生生的靈魂能用一串數字表示嗎?”

“但要把任何一件善事辦成,都必須依靠數字。你們不會只談論道德本身,而不準備做任何道德的事情吧?如果你們真想做實事,自然要考慮什麼時候,什麼地點,什麼手段,這些都要用數字來反映。”沈銘賢忍不住語帶諷刺。

“好吧,我承認我不通計算,但我知道家庭和親情的重要性。”呂爾斯覺得必須揚長避短。“你們中很多人拋棄家庭,甚至戧害父母。我看過你們的宣傳文章,你們樹什麼人當英雄?一個逼父親自殺的不孝子?還有揹着丈夫去墮胎的放蕩的女人?”

“是的,他們都是我們的英雄。”甄淑蘭忍不住要爲這兩個後輩辯護。直到進入會場前,她還對這些“會長的孩子們”不以爲然,現在她完全體會到這些孩子的勇敢。與無可救要的舊世界決裂,必須依靠這份勇敢。

“大會裡也有很多和睦的家庭。我的家庭,他們四位的家庭都很溫馨。我們這些家庭裡傳承着知識,流趟着文明。我們要摧毀的,只是那些傳承愚昧的舊家庭。”

“對,愚昧、落後、保守,反智,這都是你們製造的標籤。”羅斯布勞說道:“你們把這些標籤貼到人身上,就能去批判人。貼到物身上,就能去毀滅物。那些千百年積累下的文化,只要被你們貼上舊的標籤,你們就可以毀滅它們!可什麼是新,什麼是舊,真有客觀標準嗎?”

“同樣的問題,你也可以去問你們的蓋婭真理教。”沈銘賢保持着他的戰鬥色彩。“他們不是也把人分新舊嗎?他們又有什麼客觀標準?讓舊人終於當新人的奴隸,這就是你們的理想社會嗎?”

羅斯布羅冷笑一聲。“在你們所謂新世界裡,舊人確實不用作新人的奴隸。可是你們全部成爲機器的奴隸,這不是更可悲嗎?”

“哈哈,成爲機器的奴隸?只有你們文人才這樣認爲。因爲你們既不懂機器如何製造,也不懂機器如何操作。你看到的哪部機器不是過去十五年我們用雙手造出來的?甚至有很多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她們都是這些機器的製造者,是機器的主人。”

羅斯布羅毫不退縮。“主人?只是你們的幻覺吧。從有科學那天你們就是它的奴隸。因爲你們口口聲聲要遵循自然規律,只能按照二加二等於四去生活,這樣的人生會有什麼自由?”

“如果這就是你說的不自由,我承認我們不自由。你可以讓二加二等於八,或者等於三,但我們因爲只敢讓它等於四,才能製造噸位更大的輪船,射程更遠的火炮,最終我們自由地縱橫四海。”

發現火氣越來越大,陳壽銘試圖緩和一下氣氛。“各位科學人,你們只看中物質力量。然而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機心存於胸中,必然只圖功利,不存道義,最終會落成事事算計的小人。”

甄淑蘭已經不再崇拜這位大詩人,開口反駁:“道德不是空洞觀念,只存在於道德行爲當中。用機心操作機械,完成機事,將好事的效率提高十倍、百倍,我認爲那就是十倍、百倍的善良。”

呂爾斯話鋒一轉,談起他看到的魔鬼器物。“我去過你們的工廠,空氣污濁,人們灰頭土臉。個個都沒有神采,彷彿被機器榨乾靈魂的肉體。”

卡梅麗婭半天沒說話,現在忍不住開了口。“你說的工廠環境,我承認是真實的。但舊世界的手工作坊何嘗不是這樣?印染作坊用牛尿作原料,窯廠裡的石灰,土高爐的高溫,酒坊裡的酸臭,哪樣不是更惡劣?只不過各位文人以前根本不去舊世界的小作坊,不關心那裡的工醫,只盯着新世界的工廠。”

“要知道,我們每位專家都是新式工廠裡第一批工人。在我們的工廠,勞動者即使承受同樣的惡劣環境,卻生產出幾十倍的產出,相當於每個工人減少幾十倍的痛苦。我們已經建立起職業病防治處,就是要減少工作環境的危害。至於說科學工人個個都沒有神采,那只是您的個人感受。未必他們自己有也這種感覺。從小村莊走進大工廠,他們開闊眼界,提升素質,更不用說物質上的收入。他們在唱歌、跳舞、行軍打仗中抒發自己的真情實感,可惜這些你們無法看到。”

辯論接近尾聲,沈銘賢作了一席發言,後來成爲科學倫理的經典語錄,當時他不過脫口而出。

“設想有這樣兩兄弟,他們小時候母親死於傳染病。從那天起,哥哥立志當一名教士,弟弟立志當一名新醫醫生。兩個人活到四十歲,哥哥主持過一千場傳染病人的葬禮,弟弟治癒過一千名傳染病人。他們誰更善良呢?”

“如果善念不伴隨善行,就是無意義的念頭。如果善念只存在於口頭,更是徹底的虛僞。只有化爲善行的善念纔有意義。一個人一旦想用行動落實善念,必然會去計算、研究、探索、發現、創造、營建。所以,每個真正善良的人最終都會成爲科學人。請大家記住,由人去做,爲人而做,人就是科學的核心。”

“人性?我從科學裡面只看到傲慢和霸權。”陳壽銘也不再端着文豪的架子。“你們一直在傲慢地看着我們這些文人,四大教區養成院合計師生總有幾萬人吧?以前我們倍受尊重,今天卻是嘲笑的對象。我們怎麼可能接受這個讓斯文掃地的社會?”

一直談到口乾舌燥,十個小時的超長辯論終於停止。儘管火藥味如此之濃,金子淇還是帶着四個同伴向老先生們鞠躬致禮。蘇吉拉納猜對了,他們無法改造這些人的思想。文人之所以仇視科學,最大原因就是在新世界裡面,他們不再享受過去的尊崇。

這場辯論無所謂輸贏,雙方對辯論的記述也完全不同。現場觀衆奔走相告,聲稱本方四位辯者在槍口下發出真理的聲音,是鐵骨錚錚的文人。在場記者們把另外的記錄傳回編輯部,大會會員只看到科學人在駁斥對方的謬論。

第二天晚上,金子淇一行來到墨城港口,乘船返回曙光城。斯瓦米納坦、甄淑蘭、沈銘賢、卡梅麗婭都還沉浸在昨天的辯論中。“畢竟是文人,只能寫詩,一多講邏輯就混亂。”斯瓦米納坦不屑地評論說。

“別這麼說,我也是文人。”甄淑蘭瞪了他一眼。

“你是文人,但你是科學的文人。”

“我覺得不用再浪費精力,大會又不是沒有文化人。我們去創造科學的新文化,讓舊文化自生自滅吧。”這場辯論讓甄淑蘭對自己的工作形成了了遠大目標。

“確實,根本沒法調和。”卡梅麗婭憤然道:“我們追求的就是他們反對的,他們追求的也是我們反對的,誰也不可能說服誰。即使不用武器打仗,也得用筆和他們較量。”

幾個人聊來聊去,才發現金子淇一直沒說話。“大姐,你在想什麼?”卡梅麗婭問道。

“唉,我一直崇拜陳先生,曾經希望他能用生花妙筆來歌頌科學,看來是不可能了。”

幾個月後,辯論記錄傳到行轅,擺在旋風面前。新教主良久不語。對方根本不是《朝陽啓信錄》上呆頭木腦,重物輕人的魔媒。科學一旦有了靈魂,就會更加可怕。

不行,在魔媒學會給自己塗脂抹粉之前,必須把他們徹底搞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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