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溯是存心殺人立威,何況是面前這些早已殺破膽,連格擋都變得十分無力的士卒。
倒也不是那些士卒完全沒有一拼之力,而是此時的場面實在太詭異了。對方雖然只有一人在廝殺,可週邊卻是浩浩蕩蕩圍住了數千掠陣的帝都巡卒,更爲離譜的是,此時除了那些士卒之外,竟然還有數十個錦衣玉服的少年在旁邊喝威,伴奏的還有近百名花枝招展的妖嬈女子。
毫無疑問,自家太守這次是踢到鐵板上了。或許,最終事情平息,張邈是跌了面子,可是,自己這些人,失去的卻是一個個鮮活的性命。
眼見明溯已經如同鑽頭一般,緩慢卻又堅決地往自己面前衝殺了過來,張邈不由地感覺到一陣窒息。周邊那幾名軍侯早已絕望,此時已個個緊握着手中的兵器,每一個人皆是面若死色。
透過前面影影綽綽的士卒,他們已經能夠清楚地看到明溯那冷若寒霜的面容,以及那充滿了無盡殺意的眼神。
此時,明溯眼中只有一個敵人,那就是張邈。就像前世打遊戲一般》 wsa.,快到到達大boss前面時總是心情最爲激動的時候,至於其他零散小怪,自然都在漫不經心的揮舞之間,紛紛化成了兩截倒在了血泊之中。
長刀劈下,直入胸膛,屍身倒地……然後,抽刀,反手上撩,鮮血迸濺……至於那些僥倖沒有砍中要害的士卒,則是倒在地上不停地呻吟痛呼着。
明溯已經沒有空去爲他們補刀。此時,他的目光堅定,直指三十步外,那是張邈所在的方向。
張邈神情麻木,呆滯地望着那些傷亡慘重的手下。這個時候,他已經完全想不到去責怪他們的不抵抗,毫無疑問,自從隱隱確認了對方是帝都的大官之後,這些無辜的士卒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決心。
現在若是死在對方刀下,最後也就是失去一人性命而已,若真是抵抗下去,恐怕全家妻兒老少都將受到自己的牽連。九族被夷滅的震撼力實在太強了,強得沒有一個人敢於對着明溯舉起手中的兵器,包括此時正全身颯颯發抖,依然堅持擋在張邈面前的這幾名軍侯。
在強烈的血腥氣味衝擊之下,張邈已經忘卻了思考。儘管將近兩千步開外,他的故識曹操就站在那裡,可張邈已經無暇去向曹操求救。
當然了,他也不知道曹操此時就在人羣外面。
“你們上去殺了他!”感受到死亡越來越近,張邈不由急急地呼喊道。
那幾名軍侯互相對視一下,其中一名膽大地吶吶言道:“屬下不敢……”
“爲甚麼不敢……此時,他正在屠殺你們的手下,等輪到你們,不盡是自己性命全無,就是你們的老婆也都成了寡婦,你們的兒子也都成了孤兒,你們的父母親也都永遠地失去了自己的好兒子……”張邈撕心裂肺地狂呼着。
“可是,若是屬下去殺了他,”那名軍侯驚恐地望了一眼已經殺得踉踉蹌蹌的明溯,艱難地吞嚥一下一口唾沫,怯怯地言道:“我們的老婆連寡婦都當不上,我們的兒子連孤兒都當不上,我們的父母親更是連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機會都沒有——因爲,他們都將被抄家滅族。”
從這個軍侯的眼中,張邈已經看出了比自己還要深的畏懼以及充滿了無奈的死志。毫無疑問,若是心思可以殺人,此時張邈早就被一幫手下給殺死數十上百回了。若不是他,這些人怎麼會無辜地死在洛陽城外,或許方纔這名軍侯也想說出這句話,可畢竟張邈積威猶在,他只能將無限的悲慟化作爲蒼白的死志了。
當兵最怕的就是跟錯人。一將無能,累死千軍,可若是這個將領牽扯上了謀反的心思,那麼迎接諸人的便將是無盡的屍山血海。所以,這個時候他們選擇了自己去死,也只能去死,因爲此時的明溯雖然看上去腳下不穩,其實卻是保持體力的一個最佳的方式。
毋庸置疑,明溯的刀法在這次殺戮中進入了一個昇華。連續千餘次的劈、挑,逐漸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招式都是表演給人看的,至於殺人,有時候只要一兩個管用的招兒就oK了。
當初肢解那頭可憐的肥豬時,明溯感悟的是庖丁解牛式的心境,至於今日,所有場中的人在他眼中,則已經完全失去了組成的價值。無論是有頭的無頭的,站着的躺着的,四肢健全的抑或那些斷胳膊缺腿的,到了明溯面前,只剩下兩種:一種是活人,另一種則是死得不能再死的死人。
隔着稀稀落落數十人,明溯已經清楚地看到了面色蒼白的張邈。此時的張邈在明溯眼中,早已成爲了一個死人,當然了,這個死人還需要他再補上一刀纔會徹底的死去。
越是接近目標,明溯的手就越沉穩。現在倒在刀下的已經無人能夠發出聲響,因爲那長刀抽出的一瞬間,生命早已遠離他們的身體而去。
穩、快、狠——即便是那些遠處觀戰的諸人,此時心中也只能剩下這三個字。
對於曹操而已,心中更是震撼。明溯先後兩次在洛陽內外打開殺戒,他都是旁觀者。第一次是遇上河東衛家的百餘刺客,那時候的明溯是利用地形,遊走於市井之間,體現的招式的華麗與準確狙殺的狠辣。至於現在,明溯則已經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劊子手,雖千軍萬馬卻一人信步殺之。
如果說去年感受的是驚心動魄的話,那麼現在明溯給曹操的感覺只能是波瀾不驚。就是在這些看似平淡的動作之間,一個個對手毫無抵抗地倒了下去,而明溯卻是穩步向着前面的目標行去。
廝殺之中殺人,沒有人會有愧疚感,因爲那個時候你不殺了敵人,敵人就會殺了你,爲了活命將對方殺死,得到的只有解脫與輕鬆。可現在卻是赤果果的殺戮,面對一羣早已絕望得放棄了抵抗的敵人,明溯毫無心理壓力地舉起了手中的屠刀,似乎這些人本就該殺一般。
曹操驚懼之下,悄悄地偷眼望了一下旁邊那八名殺神一般守衛着的兩位老人,心中暗暗地下了一個決定:即便是將來與此人對抗上,也絕計不會去拿對方的親人做威脅。
曹操信奉的是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所以,若是能夠節省戰力、迅速達到目標,他是完全不會介意去挾持對方的親人,逼迫對方低頭的。可現在看了明溯暴怒之下的出手,曹操第一次覺得還是堂堂正正地與這個人對陣爲好,最好不要逼得他失去了理智——當然了,若是能夠交個朋友,成爲同盟關係,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畢竟張邈不是曹操的紅顏知己,所以這個時候曹操腦中想的還是自己的宏圖霸業,至於那明溯正欲殺於刀下的對手究竟是誰,足足隔了二千多步的曹操無法看清,他現在也沒有這個心思去看清。
這世界上許多事情沒有如果,就像此時正處於死亡邊緣的張邈一般,如果他能夠知道明溯會在洛陽城外截住他,大殺一通,甚至是連帝都的巡卒都加入了戰鬥,那麼就算是劉宏明確要求他將先生二人押解入京,他也不會做得如此絕情,更不會甚麼旗號都不亮,直接命令屬下格殺明溯了。
此時就算是他跪在地上求饒也已經挽救不了自己了。先前明溯闖進中軍營帳,救出二老時,見到先生臉上腫成熊貓一般的模樣,已經是暴跳如雷。至於此時那中軍營帳之外,散落一地的屍塊,片片大小都不超過尺許,那正是明溯發現自家母親肩背上面數十道鞭痕之後的正常反應。
碎屍萬段,這已是張邈見到明溯殘暴地將那些士卒肢解的情景之後,心中對自己下場唯一的猜測了。
事實上,明溯也正是準備當衆將他這個家鄉的最高父母官給直接給肢解了。
雖然不知道劉宏那個大舅子是怎麼傳旨張邈的,可畢竟現在自己是劉瑩的未婚夫,未來的駙馬爺,當今聖上的妹婿。若是自己的父母遭遇到這番非人的折磨,自己還能忍下來的話,那麼自己就是個爲了榮華富貴低頭的孬種了。
自己到底是不是孬種,明溯心中不清楚。可是,能夠坦然面對家人如此受辱,屁也不敢放一個,絕對不是他明溯的作風。所以,明溯決定借劉宏的寶地,向天下人宣稱一點:凡是想要動他的家人的,做之前最好先去考慮一下後果。
惟有血淋淋的屍體才能夠讓那些意存不軌的人心服口服。刺殺、追殺、困殺……這些明溯都不怕,可張邈真的去動了二老時,明溯第一次怕了。畢竟自己不可能一直派重兵將親人守衛起來,只要有疏忽,就必然會有損傷,這就是殘酷的生存法則。
明溯不想自己去提心吊膽,他要用事實去告訴所有的世人,想要動我的親人,就算是有當今聖上撐腰,老子也要殺你們一個屍山血海。
所以,儘管身後馬蹄聲聲,一連串的呼聲響徹當場,可明溯卻依然十分堅決地將屠龍寶刀高舉了起來,極其猙獰地向那剛剛纔露出一絲喜色的張邈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