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敬佩
房間裡突然多了很多人,或站的,或坐的,還有蹲的。師兄在做什麼?在推開誰?!又是在衝誰大吼?!他不記得有這麼多的親友啊!這些人是誰?!是誰?!
畢良在屋子裡的人各自鬱卒時,悄然睜開眼睛,因爲視線前的紗布限制了景象清晰度,他只能隱約間看到人影,在動,有的在重疊。
最先發現他的人驚叫一聲:“老頭!”
忽然間,許多呼吸撲面而來,在畢良的四周築起一座堡壘。就算忘記那些聲音,他也不會忘記那些喘息,曾壓在他身上,連續的、粗熱的、緋糜的——掠奪式的喘息。
他突然明白遮住眼睛的紗布,不是爲了治療,而是阻隔他尷尬,或是他的恐懼,粗線條的師兄總是有細心的手筆。他應該感激,相對的是難堪的窘境。都知道了吧?!師兄,還有老師——,你們曾經爲之驕傲的人,現在被一羣男人騎在身下予取予求,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作嘔的?!已經再也沒有臉面在你們的面前挺直胸膛了。
人遭到重大創傷,本能的會啓動薄弱的保護機制,畢良的保護機制就是手緊緊抓着右腿,因爲那條腿正因恐懼在低頻率的**着。它已經和畢良一樣再也沒有力氣面對那些傷害它的人。
當我沒醒過來吧,從沒醒來。
拜託——
有一隻手悄然無聲握住畢良的,奇蹟的,冰涼的溫度降下他的悶熱,竟鎮定下來,雖然不知道那隻手屬於誰,但他能感覺得出來,這隻手的主人不在傷害他的行列。手帶給他的不僅僅是內心的安寧,也緩和了肉體的疼痛,那疼痛來自身體內部,也來自腦袋內部。
緩緩的睏意鑽入他的神經中,再次合上眼睛。
希望下一次睜開眼睛,這一切都是夢,哪怕這是奢求,那這些人都消失,好不好?!
拜託——
“醒啦!”今天粗嗓門意外的柔和。
“師兄?”還沒脫離迷糊,語氣有些迷濛,像是剛出生的嬰兒還沒認識到自己的處境,下意識的摸摸眼睛上的紗布,記憶剎那撲面而來,幾乎滅頂。
慢慢揭開阻隔視線的紗布,不再說話,想起一切的他,再也找不到合適的態度面對曾經親如手足的老友。
師兄搓着手,他也尷尬,遇到這樣的事情,也算是人生三大奇遇吧,和見到UFO的機率一樣低。但是眼前的人不同,這人不是大街上他可以隨意看熱鬧的路人甲,他曾見證過這人的成長和堅韌,也見識過這人的優秀和才華,這人是他的學弟。說什麼?該說什麼?!還是沉默——,還是說點什麼?!
轉過頭,幾乎是偷竊般的瞄一眼畢良,再也沒有誰能像他一樣狼狽着還能被人佩服的,從沒彎曲過的脊背,現在還是垂直的,目光炯炯,被這雙眼睛注視過的人一定會陷入深潭難以自拔。
這樣一個堅強的人,哪裡有女性的絲毫軟弱?!爲何被欺負至此?!
畢良?!你是怎麼招惹上那羣人的?他們個個來頭不小,是還債?!是仇家?!還是——?!一片一片的猜測直落而下,問題在嘴邊猶豫不決,終於還是停住了腳步。他的傷口已經再也禁不起任何人的觸碰了。
第一次覺得他畢良可憐,就算是被同學圍住毆打時,也不覺得他可憐,伸出援手也不是憐憫心作祟,無聊的正義感吧。可是無論自己被包裝成什麼樣的英雄,他畢良都不是軟弱的綿羊。堅守陣地的士兵不會是固執的亡命徒,打死都不叛變的革命者也不是命薄的冤死鬼,就算這樣的人從沒被當作點名的英雄記載在歷史的豐碑中,但是有着信念的人總是令人敬佩。
註定平凡的人做着不平凡的事,結局是和千百個人一起躺進無名英雄碑中,足夠了吧,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滿足的很開心了。
這樣的人,爲什麼要可憐呢?同情是最傷人的吧——
現在,坐得挺直,這樣的他,讓人看不出他的腿有任何殘損,嘴抿成一條線,看着牀前的某個點,呆滯逐漸逐漸澄明,胸膛一顫,輕笑一下。
學長被這笑嚇了一跳,那是一個嘲弄的笑,從不會嘲笑別人的人,只會嘲笑自己吧。
在想什麼呢?!如果這麼問了,一定得到驚人的答案。
他就是這樣,平凡又不凡。
“師兄,我想去看潤菲。”亥突的出口這麼一句,很像是不負責任的隨口說說,可惜說話的人是他。
“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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