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內院,世間多少女子削尖了腦袋往裡面鑽。
又有多少人進來之後後悔莫及,想出去已經由不得自己。
徐妙錦很不喜歡皇宮,冷冷清清沒有人味。
壽慶寺雖然也冷清,自己住在後山院子裡,平日除了隨身時候的一個小丫頭,再也沒有人去。
按理來說,自己住的地方和皇宮相比,更是冷清,但徐妙錦並不覺得孤單。
後山的院子不大,三間瓦房,幾處籬笆圍起來,算是院子。
籬笆院裡種了些常見的蔬菜,隔三差五有隻野狗來後山晃悠。
徐妙錦兩人飯量少,每天做飯做的也不多,伺候的丫頭是個打小吃慣苦的主,抱着寧撐死一個人不佔着一個盆的宗旨吃飯,更是一點也不剩。
狗轉悠半天見這家也沒有剩飯,餓極了,鑽進籬笆牆吃菜。
自此以後,徐妙錦就讓丫頭多做一人的飯,時間一長,這狗也不願意走了,成了後山的看院門神。
一主一僕一狗,在後山小院裡過着與世無爭的日子,彷彿世外桃源。
可徐妙錦知道,這樣的日子並不長久,因爲長安城內有人惦記着自己。
她坐在窗前看着圓月發呆,徐妙錦並沒有戀牀的習慣,皇宮內的牀比自己的要舒服百倍。
可徐妙錦卻睡不着,皇宮內的牀不如家裡的牀睡的踏實。
腦子裡想了很多,自己因爲什麼來到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的徐妙錦和前世明朝的徐妙錦到底什麼關係。
爲什麼只有自己和姚師傅兩個人來到這裡,前世裡其他的人有沒有和自己一起來?
一想起姚師傅,徐妙錦有些安心,那是位有着大智慧的人。
姚師傅乃是朱棣的重臣,所謂靖難首功之人。
而自己是建文帝的臣子,前世兩人雖然不對付,世事難料,如今到了這個世界,兩個原本老死不相往來的人卻成了互相的依靠。
如果不是寺外那些災民,如果不是姚師傅勸說,自己絕對不會踏進皇宮半步。
“姚師傅爲什麼要讓我進皇宮呢?以他的手段,救助這些災民雖談不上易如反掌,也不算什麼難事。”
冷風吹來,徐妙錦裹緊了衣服,一旁的小丫頭依着牀邊打着盹。
“啊球!”小丫頭冷不丁打了個噴嚏,醒了過來。
“小姐,你怎麼還不睡覺啊。”丫頭迷迷糊糊的站起身,揉着眼睛向徐妙錦走來。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徐妙錦露出寵溺的笑容,這小姑娘名字很有意思,叫做大壯,一個柔柔弱弱的姑娘家家,爹孃卻給起了個這樣的名字。
大壯說之前自己還有一個姐姐,叫做珍珠,結果長到三歲就死了。
自己一出生,爹就給起了個大壯的名字。
這名字雖然不好聽,可大壯卻活過了自己的爹媽,當年奄奄一息的躺在壽慶寺門前,是寺裡的大和尚救了她。
徐妙錦原本想給改名字,可聽了大壯名字背後的故事,也察覺出大壯並不希望改名字。
因此這大壯二字就一直跟着小姑娘,只是徐妙錦平日裡能不叫她名字就不叫。
“小姐,你是不是想大強了。”
大強就是那隻被主僕二人收養的狗,名字自然是大壯給起的,說是希望狗能夠一直強壯的活着。
徐妙錦點了點頭,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大壯努了努嘴:“小姐,你放心好了,我給大強留了飯了。”
“嗯。”
“小姐,你不喜歡待在皇宮裡面啊。”大壯人雖然小,可不是傻子,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大壯童年時候吃了不少的苦,當過流民當過叫花子,一雙眼睛滴溜亂轉,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的本領。
徐妙錦在她面前也不可能隱藏自己的情緒,大壯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自家小姐的變化。
徐妙錦微微一笑,道:“皇宮太大了,我不喜歡。”
大壯也跟着道:“是啊,我也不喜歡,剛剛我還做夢,咱們離開這裡回到了家。這裡冷冷清清的,一到晚上什麼聲音也沒有,怪滲人的。”
小丫頭一邊說一邊裹緊衣服,湊過腦袋看着徐妙錦道:“小姐,我聽人家說,皇宮裡面不乾淨的地方很多。你說咱們待的這個地方會不會是那個什麼冷宮啊。”
徐妙錦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莞爾一笑,道:“你又聽從哪裡聽來的。”
小丫頭看着她,瞪着大眼睛道:“小姐,你真好看,難怪聖人一見了你就讓朝廷裡的大官放糧了。”
徐妙錦悠悠的嘆了一口氣,將她抱在懷裡,手撫着大壯的後背,心裡涌起淡淡的憂傷。
兩人正說着,忽聽隔壁傳來一陣低沉又急促的敲門聲。
徐妙錦將大壯放開,主僕二人尋聲望去。
她們倆住在皇后的寢宮,畢竟徐妙錦乃是皇后的親妹子,難得進一次皇宮,姐倆聊了小半個時辰,徐皇后拉着徐妙錦讓她跟着自己一起睡。
徐妙錦哪裡敢和徐皇后睡在一張牀上,自己乃是人冒牌的妹妹,徐皇后本身就是個聰明絕頂的女子,兩人聊天時徐妙錦心中就提心吊膽,唯恐哪裡說的不對,讓她起疑心。
好說歹說纔打消了徐皇后同牀共枕的建議,好在皇后的寢宮房間很多,就安排了主僕二人住在徐皇后隔壁。
因此那邊一有動靜,夜深人靜,二人聽的一清二楚。
“這麼晚了,這是誰在敲門?”徐妙錦心生疑惑,皇宮內院之中規矩極多,更何況是後宮之主皇后寢宮裡,那是全天下規矩最多的地方。
這個時辰如此急促的敲門,若是把皇后吵醒,那可是死罪。
徐妙錦上前一步,藉着燈籠的光亮,影綽綽的看起來像是一個太監模樣的站在門外。
那太監敲了幾下,心急如焚。
屋內值班的宮女聽到響動快步走到門前,輕手輕腳的將門打開,低聲呵斥道:“你要死啊,這樣敲門,若是驚醒了皇后娘娘和徐真人,看不把你的皮扒了。”
徐妙錦走到自己門前,隔壁就是徐皇后睡覺的房間,因此只要稍微打開一點門,就可以看到那宮女的模樣。
小太監着急火燎,低聲道:“我的小姑奶奶,十萬火急的大事,皇后娘娘可是吩咐過,誰敢耽誤!”
那宮女啊了一聲,隨後捂住嘴巴,朝着徐妙錦房間看了一眼,轉頭低聲問道:“可是壽慶寺那的事?”
一聽到這三個字,徐妙錦心裡咯噔一聲。
“好端端的徐皇后怎麼那麼關心壽慶寺?壽慶寺發生了什麼事?”
那太監點了點頭,道:“可不是,壽慶寺的災民造反了,你快去稟報給皇后娘娘,娘娘可是吩咐了,只要一有壽慶寺的消息,不管什麼時候都要第一時間告訴她老人家。”
“啊,災民造反了!”小丫頭渾身一顫,整個人嚇傻了:“打進城裡沒有。”
小太監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巴,臉上露出無比驚恐的神色,低聲道:“你是想死麼?這種話也能說得?”
正說着,忽聽一聲懶洋洋的女子聲音想起:“門外怎麼了?”
正是徐皇后聽到響聲醒了,屋內的兩個小宮女聽到徐皇后聲音,剛忙上前伺候。
門口的那宮女穩住心神,心道:“罪該萬死,罪該萬死,掌嘴掌嘴!”
隨後拉着小太監快步走到牀簾前,撲通跪倒在地。
“啓稟娘娘,常順有要事稟報。”
皇后皺了皺眉,扭動着懶散的腰肢坐了起來,胸前的睡衣包裹不住偉岸的白兔,在幽暗的燈光下散發着一股致命的誘惑。
小太監常順趕緊道:“啓稟主子剛剛奴婢從含元殿得到消息,說是壽慶寺的災民造反了,太子殿下被災民圍困在壽慶寺內,戶部下午剛剛送到的二十萬石糧食被災民搶光了?”
徐皇后聽了這消息,倒沒有多少意外,卻有些皺眉,疑道:“二十萬石糧食全部被搶光?太子手下那三千驍騎衛呢?”
“回主子,奴婢不知。這消息還是含元殿裡傳來的,軍機處的幾位軍機們正在商議對策,具體的情況,得等到明天早上開了城門才知道。”
徐皇后又問:“災民有多少人?”
小太監道:“回主子,現在具體多少不知道,只是聽說傍晚剛黑的時候就有五萬多災民了。”
“五萬多災民?”徐皇后一愣,萬沒有想到居然有這麼多災民。
太子這是要幹什麼?原本只有兩萬左右的災民,怎麼他一到還不到一天,就憑空多出那麼多災民來。
隔壁的徐妙錦心中也是震驚不已,怎麼明明糧食已經到了,災民卻還要造反?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想到此,徐妙錦腦子裡忽而想起一個可能!
“姚師傅!”
姚師傅讓自己來皇宮,是不是就預料到今天災民會造反,害怕傷到自己,因此纔派自己進宮!
還是說災民造反,就是姚師傅故意安排的?
徐妙錦想起前世關於姚廣孝的傳聞,這位姚師傅可是造反的大家,朱棣當年造反就是靠着他的謀劃,最後趕走了建文帝,自己坐上皇帝的位子。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徐妙錦心中着急,恨不得馬上插翅飛到壽慶寺,找姚師傅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