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芷玥這樣不依不饒,方錦書有些不耐起來。
她心頭裝着方錦佩的事,想着那盒流霜散的來路。還牽掛着前去聽雪軒的母親,擔憂着心情鬱結的大姐姐。
來這裡,是因爲答應了喬彤萱,並不是貪戀冰瀑的美景。
她已經如此息事寧人,一讓再讓了,姚芷玥卻一再得寸進尺,糾纏不休。
方錦書停住腳步,倏然轉過頭,盯着姚芷玥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究竟想要怎樣?”
姚芷玥被她看得一愣,覺得方錦書好像突然之間換了一個人似的,竟然令她覺得有些瑟縮,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
隨即,她反應過來,自己怎麼會被她嚇住?
這令她羞憤難當,梗着脖子道:“我就想和你打這個賭!你只要到那冰瀑裡去站上一刻鐘,怎麼,不敢嗎?”
“那我也跟你打個賭,”方錦書朝她逼近了一步,淡淡道:“你去那裡站一刻鐘,下次去拜訪靖安公主時,我替你引見。”
此言一出,衆女轟地一聲炸開了鍋。
“什麼?我沒聽錯吧,她說的是靖安公主?”
“不可能吧,靖安公主是何等樣的人物。她的身份,怎麼可能說得上話。”
“這,”有人好心提醒道:“方家妹妹,你可不能胡吹大氣。”
靖安公主的名頭實在太響,她性情孤傲,多少人想結交她而不能。能見到她的機會,比什麼珍品字畫都要寶貴。
畢竟,字畫只是死物。它們最大的價值除了收藏,就是用來結交權貴,投其所好。眼下,就有這麼個絕佳的機會擺在面前,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聽見衆女議論和質疑,方錦書也不在意,只看着姚芷玥道:“我們一起去那冰瀑後面,也別規定一刻鐘,誰先出來算誰輸,怎樣?”
既然姚芷玥要賭,那索性賭個大的。
小女兒家的爭強好勝未免太沒意思,這次若是不應戰,下次再碰見姚芷玥,她還會這樣糾纏個沒完。自己的時間這樣寶貴,何必耗費在一個不相干的人身上。
不如趁這次乾淨利落的解決掉,讓姚芷玥知道一個“怕”字,省去許多麻煩。
果然,聽她這樣說,姚芷玥嚇了一跳。
她偷眼看了冰瀑一眼,在那晶瑩炫目的美景之下,掩藏着重重危險。蘇琲瑱說的沒錯,組成冰瀑的冰面正在融化,有些形成了道道冰錐,尖端下方凝結着融化水珠。
這還只是表面,可想而知,冰瀑裡面的冰錐定然更加多,也更危險,誰知道什麼時候會斷一兩根砸下來。
而且,想要進去冰瀑裡面,只有跳過幾塊大小不一的石塊,並沒有現成的路。因爲正在融冰,石塊上有些水跡,反射着冷冷的光芒。
姚芷玥看得心頭髮寒。她正是因爲知道其中的危險,纔想要激方錦書進去出醜,好狠狠地出一口惡氣。但她從沒想過自己要進去,這麼一打量,面色便越來越白。
方錦書嗤笑一聲,道:“子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姚家姐姐,既然你自己都不敢進去,又憑什麼說萱姐姐膽小,又憑什麼來和我打賭呢?”
“你……”被她這一頓搶白,姚芷玥一時語塞。只覺得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她將了一軍,越發惱怒。
她正要一氣之下答應,蘇琲瑱搶先道:“芷玥妹妹、書妹妹,你們都是千金之體,何苦去那危險之地?聽姐姐一句勸,天寒地凍的,我們先回屋去暖和暖和。”
開什麼玩笑,事態已經從方錦書一人進去冰瀑裡面,變成了方錦書和姚芷玥兩人都要進去。風險成倍的增加,這兩人無論是誰受了傷,都不好收場。
聽她這麼勸,姚芷玥頗爲意動。這裡確實很冷,就算手裡抱着暖爐也不頂事,便咕噥道:“我不是怕你,我是聽蘇姐姐的話。再說了,誰知道你是不是吹牛,靖安公主豈是這麼好見的麼?”
姚芷玥要是老老實實的沿着搭好的梯子下來也就罷了,偏要不甘心地質疑,蘇琲瑱便知道要糟。
果然,喬彤萱將這話頂了回去,語帶譏諷道:“你不知道的事,就不要亂說。書妹妹舊年冬日在淨衣庵時,靖安公主就賞了香膏給她塗臉,連我都得了一盒。”
“自己膽小也就罷了,找什麼藉口!”
“你!”姚芷玥氣得眼都紅了,忽地轉身指着方錦書道:“好,我們來比比!誰先出來,誰就輸了!”
“好。”方錦書一口應下,道:“我輸了,我就帶你去拜訪靖安公主。你若輸了呢?”
這個時候,姚芷玥也知道她之前提出的賭注都不合適,便道:“我若輸了,就將新得的那套靈鈞禪師親手寫的《心經》給你。”
靈鈞禪師乃是百年前的得道高僧,他親手抄寫的佛經,據說能辟邪明心,增加福運。只要得到的人,無不將它作爲傳家寶收藏起來,流傳出來的極少。
在場的衆女都是有見識的,齊齊在心裡驚歎。連蘇琲瑱也都輕輕吸了一口氣,沒想到姚家有這個本事,連靈鈞禪師的佛經都能蒐羅到手。
被姚芷玥能拿出這樣的寶物所驚到,衆女各自思忖着,場面一時安靜了下來。
姚芷玥得意之極,環視了一圈,正要說話,從冰瀑那裡傳來“鏘”地一聲脆響,驚得衆女齊刷刷扭頭看去。只見有一條拇指粗細的冰錐,掉落在了冰瀑前面的冰面上,斷成了好幾截。
這也太危險了!
得意的神情瞬間從姚芷玥面上褪去,嘴脣翕動了幾下,未能說出話來。蘇琲瑱正要再勸,方錦書淡淡一笑,舉步從容地朝着冰瀑走去。
“書妹妹!”喬彤萱擔憂的叫住她,勸道:“我們回去吧。”
“君子一諾。”方錦書自信的笑道:“我雖做不成君子,但說出的話,也沒有收回去的道理。”
“好!”從不遠處傳來叫好聲和鼓掌聲,有幾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轉過山崖,朝着這邊過來。帶頭叫好的,正是郝君陌。
“書妹妹這番氣度,不輸給我們男兒。”郝君陌走到離衆女一丈之地前站住,笑着團團作了個揖,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