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破規矩?所謂聽,不僅僅要用耳朵聽,還要用眼睛看,這樣才能讓身心得到滿足,丫頭,丫頭,去,把帷幔和簾子給本少爺拉開!搞得神神秘秘的,累不累啊?!”不耐煩的聲音讓秀兒心裡一陣反感,青媽媽怎麼放這樣沒規矩沒教養的人進來呢?秀兒心裡抱怨着。
“對不起,穆公子,還是請您遵守這流雲閣的規矩,從流雲閣開闢之日起,這樣的規矩就沒有破過。”外間的碧荷小心翼翼地解釋着。
“規矩都是人定的,有立就有破!本少爺就喜歡做別人做不能做也不敢做的事情,我看看會怎麼樣?”囂張的聲音漸漸近了。只聽嘩啦一聲,簾子應聲而落,串串水晶迸射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繼而向地面的角落裡滾去。
秀兒的手下一頓,緊咬着嘴脣纔沒有停下,無論什麼時候將手中的樂曲彈奏完畢,是作爲一名琴師最起碼的道德和對聽衆的尊重,小時候師傅的教誨在秀兒的心中已經根深蒂固,此時她輕輕地搖動一下腦袋,將剛剛升騰而起的雜念驅趕乾淨,繼續彈奏。
“刺啦”一聲,帷幔也輕飄飄似折斷的羽毛落在地上。
“穆公子,您怎麼?這簾子可是青媽媽從外地購置,您……”碧荷焦急地走上前,想要阻止這位穆公子的行爲,可又不敢得罪於他。“不論從哪裡買的,多少銀兩,我出,不就是銀子的事兒嗎?在我穆公子這裡就不是個事兒?看看,這下不久敞亮多了嗎?喲,怪不得叫馥雅公子呢,原來這麼個秀氣的小公子啊!可我怎麼覺得有些眼熟呢?”說着,走將過來,一張油頭粉面的臉也湊到秀兒的面前。
秀兒忍不住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這個膽大妄爲之人,待看清來人的模樣,心裡咯噔一下,只覺得手上一痛,嘭的一聲琴絃斷裂。霎時一滴滴的血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滴落在琴上。
“怎麼?對我穆文就這麼大意見,見我過來就不想彈了,把琴絃給挑斷?”穆文用手中的摺扇一把挑起秀兒的下巴,一雙眼睛緊緊盯着秀兒,審視着。
“對不起!是我不小心。”秀兒撇過扇子的力道,連忙起身作揖道歉。
“我看你明明就是針對本公子,用這琴來發泄對我的不滿。道歉?那也得我原諒,否則今天這不敬之過,我不會善罷甘休的。”穆文有些無賴地走上前去,挨着秀兒在琴凳上坐下來。
“我怎麼做您才能原諒我,要不我換一把琴,給您重彈一曲?”秀兒抱着息事寧人的態度好言相商。
“哼,彈奏一曲,彈奏什麼?本少爺我今天沒心情了!告訴你,你今天陪我去喝酒,否則我就讓你在這兒園子裡不得安寧!”說着,那雙手就不規矩地要撫上秀兒的臉,“哎喲,你說這男人怎麼長得像是大姑娘似的,你看看這皮膚,嘖嘖,嫩的能掐出水來!”
秀兒往後一閃,眼色一厲,正色說道:“公子請自重,你我乃同是男人,你這樣難道就不怕有不利於您的傳言嗎?”
“我怕?哈哈哈,從老子出生到現在,還沒有我穆文怕的東西,名聲?傳言?那都是狗屁,是能當飯吃還是能當銀子花?所以我不怕。”說着,站起身來就欺了過來。
“哈哈,原來是知府穆大人的公子穆文啊?怪不得有這樣的氣勢和魄力呢?你想要讓馥雅公子陪您喝酒,我想這馥雅公子也做不了主,因爲這園子裡所有的成員無論做什麼事兒都得青娘同意,我看哪,您還是找青娘商量這事兒去?”一旁坐着沉默不語的關漢卿站了起來,打着哈哈走到穆文與秀兒之間,將秀兒擋在了身後。
說着,就轉身對一旁着急的碧荷說:“這件事兒誰也做不了主,還不去請青娘過來。”碧荷大夢初醒般匆匆而去。
“是你!”穆文好像也認出了眼前之人正是曾經阻止過自己的惡行,並給他難堪之人。
“你是什麼人?爲什麼幾次三番地和我作對?”他咄咄逼人地將手中的摺扇壓在關漢卿的肩頭。
“在下關漢卿!”關漢卿不卑不亢地用手將扇子推下去,用手撣了撣肩頭的衣服。穩穩地說道:“在下並無意和任何人作對,只是看到不平之事想說上幾句。馥雅公子是青葵園乃至整個揚州,江南難得一遇的琴師,凡是來聽琴之人,無不對他尊敬有加,珍愛備至!他就像一支默默綻放的白蓮,讓人敬而尊之!公子今天的行爲實在不符合今日之場所,諸位,難道你們看着這樣的事兒發生在馥雅公子的身上無動於衷嗎?”關漢卿轉過臉,看着外間依然端坐沉默的其他客人。
“是啊!漢卿所言正是我們的心聲,穆公子既然是來聽琴,就請坐下好好聽聽。”幾個聲音附和着。“我的行爲我負責,無論什麼場合,我想做什麼,誰敢管!自打孃胎裡出生起,我,穆文走到哪裡,哪裡就是我說了算!你看看你們這些人,平時裡滿嘴的之乎者也,累不累啊你們!
還給我講大道理,我告訴你們,我就是道理,我說的做的就是正確的!”蠻不講理的語調回蕩在流雲閣,秀兒的衣服不覺已經被汗水浸溼,今天看來是麻煩事兒,自己曾經兩次目睹這位穆公子的惡行,當真是無法無天胡作非爲之至!今天來好像就是故意找茬兒的。
“是誰這麼大言不慚啊!我不管你在別的地方怎麼做怎麼說,可在這園子裡,還輪不到任何人撒野!”青娘高亢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聲音一落,虎着一張臉的青娘快步走了進來,看到屋子裡劍拔弩張的氣氛。環視了一遍屋子裡狼狽模樣,走到穆文與關漢卿中間。
“喲,我以爲是誰呢?原來是穆公子啊?是不是今天喝醉了酒,纔有此行爲?墨琴只是一名琴師,有些禮節還不太懂,所以如果有不周之處,還請穆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他一次,青娘定當銘記在心。”
“青媽媽,我問你一句話你要實話實說。”穆文看到青娘,倒擺出一副認真求教的樣子。
“公子有什麼話就請直說,青娘定當知無不
言。”青娘薄施一禮。隨口答應着。
“那好,我看着這墨琴這麼眼熟,看到關漢卿就想起來,原來這墨琴先生我見過,那日,和他一起羞辱與我的不是她是誰?只是……”說着有些疑慮又有些奸詐的看着秀兒。
秀兒一個激靈,看來這人已經懷疑自己是女兒身了。“想必穆公子是認錯人了,當日和關某一起的人是關某的一個朋友,並不是這園子裡的人。公子看來真是喝醉了。”關漢卿上前一步擋住穆文猥瑣的目光。
“哦,是嗎?”穆文不屑的看了眼前人一眼,滿臉的難以置信。
“墨琴自打來到青葵園開始,一直在園子裡苦練琴技,沒有離開這園子半步,只是前幾日受到侍衛大人的邀請出門一趟,對了,墨琴,侍衛大人說過幾日就回來繼續聽你彈琴,好好準備,到時候可別讓大人失望!”青孃的話語裡意有所指。悠閒地用手撫着衣裙上的褶皺。
“侍衛大人?侍衛大人邀請他?哦,看我,今天喝酒喝得,有些暈頭轉向。哎喲,怎麼周圍的景物都晃了起來了,青娘,看來我得麻煩你把我送回府裡了。”說着用手扶着牆壁,慢慢的挪到外間剛剛坐過的椅子上。
“是,公子,碧荷,快去找兩個小廝將公子扶下去。”青娘吩咐道。
碧荷答應一聲,一溜煙地跑了出去。秀兒看到青娘三言兩語就解了這個圍。心裡不由得生出敬佩之情。也悄悄鬆了一口氣。外間的幾人見事情已經平息,也相繼告辭而去
一番驚嚇之後,秀兒在聞訊趕來的華姑姑的攙扶下回到了攏月閣,靈兒也找來紗布和藥膏將秀兒的手指細細包紮好。
華姑姑看了看秀兒有些蒼白的小臉,微微嘆了口氣,將手中小小的藥箱遞給靈兒收藏起來,又服侍秀兒慢慢躺在牀上。伸手將秀兒臉上散落下來的幾縷頭髮拂在耳後,眼睛裡是能夠融化堅硬的溫柔和心疼。
“穆公子是不是看出了什麼端倪?你之前曾經見過他?”華姑姑有些遲疑地問。
秀兒閉着眼睛,什麼也不想說,聽到華姑姑問話,羽扇一樣的睫毛動了動,沉吟半晌,終於弱弱的說:“之前和關先生一塊兒出去的時候曾經碰到他,當時我也不知道他注意到我了沒有。今天聽他說話的語氣,好像是有所懷疑,只是還不敢確定吧!”
“姑姑。”靈兒端着盛滿清水的盆子悄悄走過來,華姑姑示意她放在一側,伸手將盆中的巾帕取出,將多餘水分擰掉,疊起來細細地擦拭着秀兒的臉,“今天還真是多虧了關先生,他及時地阻止了這穆公子,才爲青娘趕過去爭取到了時間,否則,唉!
如果被這個聲名狼藉的花花公子揭穿了身份,後果真是難以想象。”說着將巾帕重新放入水中,揉搓着,又拉過秀兒的小手,小心地擦去上面殘留的血跡。
“只是這手,看看,傷得這樣深,看來得休息一段日子了。”她用手托住秀兒受傷的手指,微微動了一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