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連忙瞪了瞪他,“小心禍從口出,別忘了這兒是什麼地方!”
“所以我們不能大意,我會想好對策的!”窩闊臺好似沒有聽到君漵的怨言。凝重地說。
“窩公子,先生。”秀兒鄭重開口。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從明日起,我要在揚州城內露天演出,他不是不讓我唱嗎?他不是不想讓我們唱嗎?我就是要唱,就是要在所有的百姓面前唱,我要將先生的事兒公佈天下,我要讓他們都看到他們的父母官是怎樣一個不辨黑白,不理政事,不分青紅的糊塗官!我就不信,當百姓一起問他要人時,他還無動於衷,他還有心思花天酒地,穩坐中軍帳!”
秀兒一字一頓,字字帶恨的聲音在幽靜的牢房內清晰而直擊人的耳膜。
“好!你敢演,我就陪着你一起演!”君漵也一改戲態,恢復男兒本色。
“這樣做,真怕會給自己招致禍端,恐怕逼急了他,他會將你也——”漢卿不贊同秀兒的作法,阻止道。
“先生莫要擔憂,既然我想這麼做,我也沒有怕過,最好他能夠在我演出的時候當衆將我抓起來,這樣百姓將他的嘴臉看得更加的清楚。”秀兒已是決心已定。
“好,這樣做也好!接下來的事兒就交給我了,相信,不日先生就會脫身的!”窩闊臺已經有了主意。
幾人商定之後,牢頭走來催促他們離去。秀兒一看宦柔依依不捨的神情,給幾個人使了個眼色,窩闊臺和君漵先行往外走去,秀兒拍了拍宦柔的肩膀,看着漢卿,“姐姐,我在外面等你。”說完,帶着梨兒走了出去。
出了門,只覺得眼前的明亮刺痛了眼睛,她眯了眯眼,讓眼睛適應外界強烈的光線。和君漵商討着如何露天演出的相關事宜。
第二日,揚州最熱鬧的繁榮街的中心,早已是水泄不通,人們摩肩接踵,雖然天色陰沉地似乎要擰出水來,秋風似是冰涼的刀子,將深秋的冷冽深深刻進人們的衣縫中,可這絲毫不減此時他們內心焦渴的期盼和希冀。
臨時搭建的舞臺沒有華美的幕布,只是簡單的掛出幾重稠紗。因爲臨近聚賢閣,所以秀兒等人臨時的化妝間就設在了聚賢閣。
演出未開始。 “哎,李老哥,你也來了!”人羣中,一個衣着破舊的男子看到迎面佝僂着身子走來的老年男子,忙迎了上去寒暄着。
“是啊,聽說是朱娘娘要爲大夥義演,這麼好的機會怎麼不來看看呢?平時手頭緊張,進不了劇院,這個機會怎麼能錯過呢?”
“是啊,是啊!哎,老哥,我剛纔聽到有人說,關漢卿關先生因爲這齣劇作被抓了起來了。”
“什麼?被抓了?因爲一齣劇作?我說劉老弟,這關先生可是個好人。”
“可不是咋地,他爲我們這些窮苦人爭一個理字,我們怎麼能不明白呢?真可惜,我們幫不了他什麼?”
兩人嘀嘀咕咕的往人羣裡鑽去。 演出開始時,臺下所有觀衆都已知道了一個事實:關漢卿因爲寫這部劇作而被抓!
演出照常進行,當張驢兒被捆綁了雙臂,準備正法時,突然石塊,雞蛋,胡蘿蔔,小白菜等等一起往臺上扔來。
“砸死他,這害人不淺的流氓強盜!”“打他,這該死的!”“打死他!打死他!”……
突如其來的變故一下子驚住了臺上的人,好在演員都已是身經百戰之人,隨即平靜下心態,將戲劇演完。
退到幕後的君漵,一把被秀兒拉住,只見他的頭上腫起來一個大大的疙瘩,絲絲血跡透了出來,秀兒趕緊吩咐靈兒趕快找來藥敷上。
“在劇院演出也沒有發生這樣的事兒,怎麼今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莫不是?”秀兒擔心在觀衆中混有哈爾倫赤的人。
“劇院裡看演出的都已經被戲劇鍛煉出了戲裡戲外掌控情緒的能力,所以他們能夠分清楚該恨什麼,不該遷怒於演員,可這些百姓不同,他們的感情表達十分直接,愛劇中這個人物,他們就直接將愛轉達給了你這個演員,相反恨劇中這個人物,就將恨意轉到了這個人物的身上。所以沒什麼好奇怪的!他們能這樣,我反而更高興!說明我們的演出時成功的!”
“可是。可是你……”秀兒不知道說什麼好,其實她的心裡也很清楚,這種效果是他們內心願意看到的,雖然自己要吃些苦頭。
“明日,我們還要繼續嗎?”
“是,直到先生出來的那一天爲止。”
“我們要去知府衙門,要求放出關先生。”前面不知誰一聲高呼,立刻有幾人響應,繼而更多的人呼應了。
幾個年紀五十上下,一副德高望重的樣子的中年男子站在人們的前面,其中一個面色紅潤,黑髯男子開口說道:“關先生一向爲我們所敬重,他寫的《竇娥冤》我們今日也看了,這樣的事兒何嘗不是事實?又不是捏造事實,隨意誣陷,官府憑什麼將他抓起來?我說,大夥兒,你們說是不是?”
臺下各個方向的人響應起來。
“靜一靜,靜一靜。那好,我們就去知府衙門,要求大人將先生放出來。不管大人是否答應,我們要對先生盡一盡我們的綿薄之力,只有這樣,我們才無愧於心啊!”
說罷,幾人率先往前走去。
身後陸陸續續有膽大之人跟了上去。也有一部分跟着後面準備觀望的,還有人遠遠地跟着看熱鬧的。 一行人顯得浩浩蕩蕩,往知府衙門而去。
已過了正午,知府門前還是黑壓壓地站着一些人,他們望着知府的大門,將已經重複了不知多少遍的話繼續喊着:“還請大人放了關先生!還請大人放了關先生!揚州城百姓請願,請大人放了關先生。”
知府大門緊緊閉着。沒有絲毫的動靜。
連續兩日,相同的戲碼在揚州城內上演着,知府衙門內,哈大人再次被手下的狗頭軍師勸解住:“大人,小不忍則亂大謀,你這時出門抓他們,觸犯的是衆怒!到時候你抓了就下不了臺了。”
而京城早朝之時,一張奏摺,一份長長的萬民請願書呈送到了元帝的案臺上:今有揚州知府哈爾倫赤無緣無故抓民間劇作家關漢卿,激怒揚州萬民,遊行而堵於知府門口,要求放人,如今哈爾倫赤已觸犯衆怒,揚州民衆對朝廷已是怨聲載道!哈爾倫赤身爲朝廷命官,掌管一方百姓,揚州又是民風淳樸之處,歷朝歷代無此種事件發生,可見此事影響之惡劣,對朝廷已是有辱皇家威儀!”
萬言書上,密密
麻麻的簽名羅列着一個不爭的事實。 元帝心裡一陣惱火,這個哈爾倫赤,仗着和自己的老母親有些關聯,就不把自己看在眼裡,不好好在草原呆着,千方百計要到中原來,沒想到短短的一個月內,就連續發生這麼多的事兒!”
他啪的一聲將手中的奏摺拍在龍案上,下面大臣的心裡一陣哆嗦。
“真真是可惡至極!”
“陛下,臣這兒也有一個摺子,說揚州連日來頻頻發生惡霸打死百姓事件而無人問津,招致民怨頓起,怨聲載道。”從下首紫色官服中走出一名不怕死的人。跪下拜過之後雙手捧上摺子。
“呈上來!”元帝壓制住心中的怒氣,冷聲喝道。
臣子中一些善於察言觀色之人一看,正是牆倒衆人推的時刻,立刻從隊列中走出幾人。
“陛下,哈大人初到揚州,對政事不聞不問,素問他每日沉溺於酒池肉林,風花雪月,實在有辱朝廷清明之風,請陛下嚴懲這種爲官不仁的酒色之徒,以儆效尤!”
“陛下,想我元朝剛剛穩定,怎能讓這樣的昏庸之徒污染了整個官場的風氣,還請皇帝陛下明察秋毫,還民衆一個公道,更扭轉朝廷在民衆心中的地位。”
“陛下,法不嚴則不能樹民信,對於這樣草菅人命之徒應該嚴懲,才能表明我大元之勵精圖治,朝政清明!” 元帝冷眼看着下面跪着的衆人,等到衆人都不語時,朝着立於一旁的一名女官問道:“素心,多倫貝爾王爺可回來了?”
“未回,已飛鴿傳書,半日後即可返回。”
“好,等他一回來,馬上進宮見朕!”說完,又看着下面衆人,沉聲說道:“我朝新建,正是百廢待興之時,此時民心之重要不必朕再多說什麼,諸位都曾兩朝爲官,想必都清楚其中關鍵所在,所以昏庸之人還不可怕,而爲官作惡者不可恕!”
他威嚴地掃視了衆人一眼,“可我們也不能不求證而下結論,所以待一切查證後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覆!”
退朝之後,養心殿裡,皇上拿着一本本參哈爾倫赤的奏摺,隨便翻了翻扔到一旁,“疏齋,你說,這些是不是有人故意而爲之?”
盧摯立於一旁,聞聽此言,心裡一陣惶恐。皇帝的心思常人難以捕捉,自己雖然跟隨他已是三年有餘,可有時候還是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些什麼,所以他想了想,不慌不忙地說:“如果憑空捏造,我想不會這麼明目張膽,所以臣認爲,有些事絕不是空穴來風,定然是有所蹤跡可查。即使是捕風捉影,也要有風在才能捉到影子啊!”
元帝點了點頭。“多倫貝爾正巧就在揚州,我想他的說法應該最有說服力。”
“如果確實是事實,不知陛下將如何處置哈大人?”盧摯低着頭,將心中一直關心的問題問了出來。他知道自己不該問皇上這樣大逆不道的問題,可是這件事牽扯到秀兒,他就不能不問,否則自己這幾日都將是寢食難安!
“如果真是事實,我想我也保不了他了。”皇上沒有怪罪他的犯上,心裡瀰漫起一股竊喜。
三日之後的揚州知府,傳旨的太監將一道明黃的聖旨投擲到哈爾倫赤的身上,陰陽怪氣地說道:“皇上口諭,責令你即日釋放關漢卿,挽回民意,如若不是太后攔着,定將你驅回草原,永不得入中原!” 知府門外,愈來愈多的百姓圍攏得如鐵桶一般,輪番地吵嚷着,釋放關先生!
.而相鄰着的揚州大牢院落裡,已經整裝待發,劍拔弩張的黑衣死士只等一聲號令,即可衝殺入牢房。
秀兒站在樹蔭中,黑暗的天色模糊着她的視線,更讓她感覺到這個午後的沉悶。壓抑的空氣中彷彿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分子,這樣緊張的時刻對於她來說還是第一次面對。
“窩公子,我們這樣步步緊逼,哈大人這樣的性子能屈服嗎?”她擔心地看着抽出刀鞘,準備迎戰的牢房守軍。
“他不能不屈服,他這個人什麼都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如果讓他回到草原去,他就屈服了。因爲他喜歡這個花花的世界,所以怎麼會爲了一個小小的關漢卿而回到草原呢?皇上知道他的軟肋,會拿捏住他的!否則也不會把他從草原召來,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放一個眼中釘。”窩公子盯着面前的局勢,解釋着。
“原來這樣!那我就放心了。雖然如此,可我真不想看到刀兵相見的時刻。”秀兒長吁的一口氣。
“出來了。”
秀兒往路口望去,果然只見知府的執事慌慌張張地碎步跑來,到了近前,像秀兒和窩闊臺施了一禮,之後走到兩方人中間,大聲吆喝着,“都放下,都放下手中的霧氣,剛纔知府大人有令,關押漢卿先生只是爲了瞭解一些事實,如今事實大白於天下,只是一場誤會,即可釋放先生。”
聽說此語,知府一方的兵丁先放下手中的兵刃,雙方之間的對峙也緩和了下來。在執事的引領下,窩闊臺秀兒等人隨着走進大牢,很快幾人又走了出來。
走在光明中的漢卿,擡頭看了看陰暗的天色,搖了搖頭。
秀兒看着他幾日來變得滄桑的臉龐,心裡一陣陣的愧疚襲來。她剛想說些什麼安慰一下。
“先生,先生。你,你終於出來了!終於出來了!”宦柔淚水漣漣地撲了過來。秀兒還未反應過來,宦柔瘦小的身子已經撲入了漢卿懷中,倆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秀兒微微轉了轉頭,眼睛裡已被淚水所充盈,幾日來柔姐姐寢食難安,幾日幾夜難以入眠,熬得兩眼通紅通紅的,人也憔悴了很多,彷彿變了一個人一樣,往日那個水靈靈的姐姐不見了,愁眉緊鎖,唉聲嘆氣,秀兒從未想過一向開朗而率真的柔姐姐有一天會如此的多愁善感。
今日,好不容易勸得她肯躺下來,可誰知……
“相公,你讓我等得好苦!”一聲酸酸澀澀的聲音拉回了秀兒的視線,她不敢相信的慢慢轉頭,不願看到的一幕就在自己的眼前。
關夫人站在不遠處,看着沉浸在失而復得般珍視的兩個人,臉上是氣憤之後的麻木和頹唐。
秀兒僵硬的思想慢慢的轉了過來,柔兒似乎也感受到了身後刺人的目光,她慢慢挺直了脊背,從漢卿的懷裡掙脫了出來。緩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轉身衝着關夫人施了一禮,,訕笑道:“見過關夫人!柔兒看到先生脫險,一時高興就……就……”
“不用緊張,我知道,很多女人的投懷送抱確實甜膩而誘人,也正因爲如此,我才能在這麼多年裡看慣
了這個問題,所以已經見怪不怪了。要不要我避開一會兒?”關夫人淡淡一笑,掩飾掉臉上的不悅與恨意。
“夫人,你……”漢卿先是有些尷尬地望着自己的夫人,愧疚讓他對自己的夫人忍讓有加。
“相公,你看,這些日子少了我的照顧,你變成什麼樣子了?走吧,我們回家!我再也不能讓你身處這樣的危險之地了。”關夫人好似沒有看到漢卿臉上的歉疚一樣,上前用袖子拭去漢卿臉上的塵土,拉住漢卿的袖子,柔聲說道。
漢卿回頭看了一眼柔兒和秀兒,秀兒衝他點了點頭。這個時候,這麼多人,大庭廣衆之下,實在不適宜談論這個問題。
看着兩人相攜離去時的背影,秀兒慢慢走到宦柔的身後,伸手攬過她,讓自己成爲她的力量和依靠。
漢卿出來了,周圍的人羣也陸陸續續散去,窩闊臺秀兒將宦柔送回菊心坊後,兩人默默地回了青葵園,在大門口分手。
走在秋日裡樹葉稀疏的合歡樹下,秋風瑟瑟,不知何時,瀰漫而起的水霧籠罩着整個揚州城,空氣中溼溼的涼意浸潤而來,冷冰冰的細密雨滴交織着飄落下來。
秀兒擡頭看了看天空,密密的雨珠似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籠罩下來。撲到秀兒的臉上,秀兒打了個寒戰。
“小姐,我們快走吧!秋雨侵衣,會凍壞身子的!你這些天來又……”梨兒站在秀兒的身後,提醒道。
秀兒長出了一口氣,重新鼓起勁頭往前走去。
踏上落霞居的大廳,秀兒只感到空氣中似乎更加的沉悶了。她煩躁地踏着一級一級的臺階往上走去。
“小姐,小姐,你終於回來了。終於回來了!靈兒,靈兒……”哭喪着臉,眼睛腫的像是核桃的靈兒奔了過來,噗通一聲跪在秀兒的面前泣不成聲。
“你這是幹什麼?”秀兒只感到一種不祥的預感揉痛了自己,她一把拉起靈兒,厲聲問道。
“小姐,小姐,月媽媽,月媽媽她,她已經,已經歸天了。”
秀兒只覺得如晴天霹靂震懾着她,呆愣愣地看着靈兒,似乎不認識一般。陌生而冷漠的眼光盯着靈兒心裡一陣寒冷。
“小姐,小姐,您一定要節哀啊!一定要節哀啊!”靈兒一看秀兒的模樣,淚水更是如大雨滂沱一樣紛紛落下。
秀兒呆愣了片刻,撒開腳丫往清雅閣跑去,一路上不斷撞到對面走來的人,可她顧不得什麼,眼睛已經被淚水所模糊,辨不清前方是人還是物,她只是瘋狂的往前跑。
清雅閣裡,青娘已經幫月娘穿戴整齊。和幾個人正在商討着什麼,門外幾個彪形大漢面無表情地看着屋內的一切,無動於衷地聽着一聲聲嚎啕大哭。
秀兒衝到牀前,看着臉色如活着一樣的月媽媽,無聲的哭泣聲從悲痛欲絕的心底釋放出來。她抱着月媽媽的身體,失聲痛哭。
“秀兒,秀兒,往後退,你不能這樣!眼淚滴落到月娘身上,是不吉利的!月娘苦了一輩子了,難道你想讓她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嗎?往後退!”青娘一聲悲喝。拉住秀兒,“就等着你回來後看一眼就要入殮了,眼看吉時已過,再晚些時就不適宜下葬了。”
說着,幾個年長些的婆子上前,將秀兒從地上拉了出來退到一邊。
青娘招呼着門外的大漢坐進來,淨手之後,將月娘的身體緩緩擡出,放入等在門口的棺木中。
秀兒撲了上去,一把抓住棺木的蓋子,依依不捨地看着月媽媽慈愛的容顏,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多麼想將這張臉留在自己的腦海中啊!正是這張臉,讓自己在初入園子時沒有了陌生和距離,沒有了離開親人後的悲傷和悽楚,在自己犯錯的時候,也只有這張臉站在自己面前,告訴自己該怎麼做,雖然有時候懲罰是疼痛的,可是她知道愛之深才恨之切。
當自己犯了過錯而陷她於危險境地的時候,所有的矛頭和指責都對準了她,也只有這張臉上還有對自己的憐憫與疼愛!
青葵園裡,也許所有人都因爲自己是珠簾秀而對自己另眼相待,而只有這張臉,只是因爲自己是菊兒而疼愛自己。
如今這一面是自己和她的最後一面,之後,之後將永不相見,永不相見。
秀兒想到這兒,心中的疼痛就無法抑制,讓她無法呼吸。她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顫抖和寒冷。緊緊抓住月娘的衣角,不肯鬆手。
“秀兒,快起來,難道你要讓月媽媽在九泉之下抱怨於你嗎?”
靈兒和梨兒從兩側架起秀兒的胳膊,將她拉開,這邊仵作走了過來,翻動着月娘的屍身檢查着,最後將一枚銀色的長針刺入她的後腦,看到沒有絲毫的反應,纔對着青娘搖了搖頭。
青娘朝着四個彪形大漢揮了一下手,扭過頭去,不忍再看。幾名大漢噼裡啪啦將棺蓋死死地鑄在了棺木上。
青葵園裡清雅閣前頓時一片哭聲! 由於月娘臨終前的特意交代,自己死後屍身沉葬於運河之中。她一生喜歡水域,總以爲女人是水做的,死後要歸入水中,纔算是功德圓滿。所以自己的一生要和水相依相伴!
江面上,秀兒眼看着從大船上慢慢的被挪到水面上,緩緩沉入水底的棺木,感覺月娘離自己的距離越來越遠。眼睛模糊不清,她已經分辨不出臉上溼漉漉的是雨水還是淚水,她沒有去擦拭,只是任憑臉上淚雨滂沱!
“媽媽。媽媽!”這熟悉的稱呼又讓她想起來自己的親生母親,不知此時她又在何方,做着什麼?
一切結束後,沉默的送歸隊伍稀稀拉拉地乘着馬車回去,秀兒木然地跟着青娘回了青葵園,走進園子,衆人各自散去,唯有華蕊低着個頭,一言不發地往前走去。
“秀兒,你過來一下。我有些話要告訴你。”青娘說完,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秀兒木然地跟在後面,進入青孃的房間。青娘招呼秀兒坐下來,隨後給自己和秀兒各自倒了一杯水。
“你的事情月娘已經和我說過了。起初我是不願意你走的!可是多倫貝爾王爺勸我要懂得放手!所以我答應你,將整個劇團都交到你的手上,以後他們和你同甘共苦,共進退共榮辱,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他們,不要丟棄了任何一個人。”
秀兒一聽,噗通跪了下來,她也正爲此事而盤算着,如今漢卿出了這樣的事情,她擔心哈爾倫赤會隨時反悔,那麼最終倒黴的還是先生,所以最合適的方法就是現在離開揚州,那麼自己的京城之行就要付諸於行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