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就躺在軟榻上,和風煙閒閒地說着一些有趣的事情。互相吹捧着,嬉笑着。一個多時辰很快過去了。
華蕊則是將紫兒趕了出去,自己將屋內的一切整理得井井有條。還一邊感慨着:“紫兒是新來的小丫頭,使用起來必定不合心意!以後我就代替秀兒多過來幫襯着。”
風煙又是一陣客氣。
華蕊擺了擺手,“你今日救了秀兒,就是我的恩人了,何況你和秀兒姐妹情深,我照顧秀兒的姐姐不是應該的嗎?你就不用客氣了。就這麼說定了。”
秀兒也幫着華蕊說話,“姐姐,你就坦然地接受吧!如果你不讓華姑姑來,她纔會不自在呢!還以爲你嫌棄她笨手笨腳呢!”
風煙急忙辯解道:“我哪裡有這層意思,只是覺得有些受寵若驚,既然妹妹說到這個份上,那姐姐就恭敬不如從命,以後就勞煩姑姑了。”
“這不就得了!照顧你們姐妹倆,我也高興。”華蕊和秀兒相視一笑。
收拾妥當,華蕊拿過圓桌上擺着的一個繡了一半的錦帕,根據圖案開始一針一線的繡了起來。上下翻飛的針法看得兩人目瞪口呆。
平日華蕊刺繡的時候,秀兒總是拿着一本書在窗前看着,兩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秀兒從未曾這麼認真地看過華蕊繡花。沒想到竟然如此的嫺熟和精妙。
她看着華蕊,才真正明白,原來宮廷裡的人確實名不虛傳,匯聚的不僅僅是國色天香的美女,更是在各方面都優秀的人才。
而風煙看着華蕊,心裡也是一陣不平,“自己和秀兒是同時來到青葵園的。爲什麼二人來了之後的待遇不同?就連這隨身的人都這麼有區別,爲什麼她就可以有這麼一個出類拔萃又通曉人情世故的人幫襯着,而自己卻什麼也沒有?”
想到這兒,她轉過臉又看了一下靠在軟榻上一臉沉迷和懶洋洋的小臉。心裡一陣發狠,不就是臉蛋長得比自己好看嗎?就有人爲她撐腰,還送她那麼貴重的手鐲。難道都是因爲這張臉?看來這張臉留不得!有一天你沒有了美貌,我看你還得意個什麼勁兒!
心裡發狠,臉上的笑卻是愈發的甜美,“妹妹真是好福氣,能夠有這麼一個心靈手巧、心慈眉善的姑姑照顧着!姐姐真是眼饞的很!”
“以後姐姐不是也有這樣的福氣了嗎?”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漸漸倦意襲來,秀兒閉上眼睛,可腦中卻是一片清明。
風煙也閉上雙眼,可腦中是一陣陣的緊張。就在屋內沉寂的氣氛中,在窗下軟榻上聽力高度集中的秀兒聽到噠噠噠三聲輕微的敲擊聲,她彷彿剛剛醒來一樣,伸了個懶腰,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站起來搖搖晃晃的就往門口走,走了幾步,又像是發現了什麼,嘴裡嘟囔着:“不對,這不是攏月閣!”拍了拍腦袋,似是剛剛想起,回頭衝着站起來準備扶着她的華蕊輕聲說:“姑姑,你先在這兒呆着,我出去方便一下,肚子,肚子不舒服!”說完打着哈欠就走。
華蕊擔心地看着她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我和你一起去吧!你這個樣子怎樣讓人放心。整日迷迷糊糊的。”
“姑姑放心,待會姐姐醒了,說不定要喝水呢!你就在這等着吧,我一會兒就回來,還接着睡!真是困死了。”說罷,手拍了拍自己的臉。
華蕊嘆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還真是個孩子!”搖了搖頭又看了眼風煙,見她仍然熟睡着,就又回到了桌前。
秀兒一出房間,就看到靈兒在不遠處,衝她招了招手。這時候姑娘們都在午睡,落霞居里一片安靜,走廊裡不見一個人影。
秀兒點了點頭,狀似剛剛醒來,眼睛往四周搜尋了一遍,見沒有什麼人,就擡步急急回了攏月閣。
一進門,就見盧文扭着一個粉色的身影跪在地上。她散亂着頭髮,衣衫也有些凌亂,如今被盧文按着,一上一下起伏的身體可以看出她喘着粗氣,再看看盧文,衣衫有被撕扯的痕跡。
秀兒拉了張凳子在他們旁邊坐下來。衝着地上的人影厲聲喝道:“擡起頭來,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誰,前番偷走了我的黑瑪瑙,今個兒還敢再過來。真是膽大包天!”
那人猛然擡起頭,秀兒一看,果然不出所料,真的是她,不由地一陣氣惱:“你還真是沒長性,前番剪壞了戲裝,你苦苦求饒時的情境難道你忘了?還是當時的你就是在做戲?我沒想到你在臺上演戲,在臺下也做個只會演戲的假人!真是不可饒恕!”
“小姐,您錯怪我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什麼黑瑪瑙!你說的話我聽不懂!”說着,解語花因爲急切申辯而淚如雨下,她極力想要掙脫盧文的鉗制。
“你說你根本不懂我說的話,你這個說法也太牽強了吧!我問你,你到我的房間來幹什麼?你的活動範圍不是在青雲社嗎?什麼時候到了我的攏月閣了!而且還是攏月閣無人的時候。”
“我是來給秀兒小姐送點心的!”解語花用下巴示意桌上放着的一盤點心。
秀兒順眼望去,果然有一盤點心。
“這又能說明什麼,就能說明你沒有賊心嗎?這盤點心只是你的藉口而已,你掩人耳目的藉口而已。平日我在的時候,你什麼時候來過這裡,偏偏趁這個時候來,就是心懷不軌,動機不純。還送點心,你騙誰呢?”秀兒精確地指出她的漏洞。“你送點心,爲什麼放下點心後走到簾子後面去。而沒有放下點兒就走呢?”盧文作證道。
“我,我只是看到小姐房間裡的一切這麼精美,就很是好奇,就想到處看一看。誰想到竟然,竟然突然鑽出這麼一個人來,簡直要把我嚇死。”
“是嗎?只是如此!”秀兒緊緊盯着她的眼睛,不放過一點兒她眼中的驚慌和遮掩。
解語花與她對視着,絲毫沒有怯懦和驚恐,更沒有當場被抓的灰心和慌亂。
“那好,我相信你!”秀兒往後靠了靠,吩咐盧文,“放開她,既然是來送點心的,就不能這麼沒禮貌了。”
“小姐,不能放她啊!她明明就是狡辯!除了她,沒有第二個人!”盧文氣憤地看着地上的解語花,對她剛纔張牙舞爪的反擊讓自己狼狽不堪很是惱怒。何況她做的那件事也讓她有重大的嫌疑,爲什麼她三番五次的對小姐下手,小姐還願意相信她呢?
靈兒也是一臉焦急,這次和盧文的意見倒是驚人的一致:“對,小姐,這個解語花絕不能放,我們把她交給青媽媽,我就不信,園子裡的刑罰不能讓她開口。我看到時候是鞭子硬還是你的嘴硬!”
“小姐,求求你,一定不要把我送給青媽媽,我確實是來送點心的,如果你把我交給青媽媽,可真是冤枉死我了,這園子裡的刑罰,哪個人能受得了。到時候不死也得褪層皮啊!如果那樣,我就真的廢了!你怎麼能夠忍心呢?小姐!你怎麼能夠忍心呢?”
秀兒似是看到了解語花渾身上下體無完膚的悽慘,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最後似是很疲憊的說:“算了算了,既然什麼都沒丟,解語花,你就下去吧!只是記住,以後再來找我,就要光明正大的來。不要再被當做賊給抓起來。”又衝盧文擺擺手,“盧文,放她走吧!我也困了。”
盧文想要再說什麼,被秀兒的眼神制止。只有氣憤地哼了一聲,轉過身去
。 靈兒也是衝着地上的解語花惡聲惡氣地說:“我們小姐都放你走了,你還坐着那兒幹什麼,難道要我們恭送你!”
解語花一骨碌從地上起來,跪下磕了個
頭,連聲說:“多謝小姐能夠明辨是非,沒讓語花蒙受不白之冤。小姐的大恩大德,語花一定銘記在心,時刻不忘!來日必涌泉相報。”
說完,起身匆匆離去。
“小姐,你怎麼就這麼糊塗?你發善心也不能對着這樣的詭計之人發啊!”靈兒一看解語花已走,再也忍不住抱怨起來。“靈兒,別胡說,聽聽小姐是怎麼說的。”盧文呵斥道。
“哼!”靈兒白了盧文一眼,坐在凳子上生着悶氣。
“我沒有相信她的話!”秀兒示意盧文也坐下來,“你們想,盧文沒有當場抓住她拿着手鐲要走,只是看到她在屋子裡翻找,所以我們沒有確切的證據!再說了這兒有點心可以作爲她來攏月閣的目的的證據。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又沒有權利進行逼供,你說如果她死咬住不承認,最後再反咬我們一口,怎麼辦?”
看兩個人似是有些明白,盧文後悔不已:“我還是有些急躁了,應該等她拿到手鐲之後再出現的。”
“確實,盧文,你這次有些急躁。不過,這也讓我明白了一個現實,她並不是一個人,她的背後還有另外一個人,就在這個園子裡,否則攏月閣下午無人的消息怎麼就這麼快被她知道了?可見有人給她帶了消息!”
秀兒眉頭凝成了一團,“我放她回去,就是要讓她知道我已經懷疑她了,也讓她知道,今天就是有一個圈套在等着她,讓她去給她背後的那個人通風報信!最後我們來個大魚小魚一起抓!”
“原來小姐的眼光這麼遠啊!我剛剛還以爲小姐您……”靈兒不好意思地解釋着。
“剛剛你做的很好!沒有你的抱怨,我們這場戲可是演不好的!既然她給我們演戲,那麼我們就不妨陪她好好玩玩,看看到底誰纔是最好的演員!”秀兒的眼裡閃過一絲決然,我不存害人之心,也沒有想過要捲入這些是是非非的漩渦中去,可你們卻偏偏要找上我,以爲我軟弱可欺,任你們玩弄任你們擺佈,那麼我就要讓你們現出你們的原形!
“盧文,你找人要死死盯着解語花,一刻也不能放鬆!我就不信,她能夠不露出馬腳。”盧文答應一聲又從窗口跳了下去。
“靈兒,蔣姨娘的行李可收拾好了。”秀兒問正趴在窗口看着盧文消失的身影驚歎的靈兒。
“快了!”靈兒回身,“其實行李很簡單,也沒多少東西,姨娘一個人就夠了。”
“你還是過去看看吧!幫我照應着。”
靈兒答應一聲走了出去。
到了晚間,有丫頭傳話說漢卿來了,在青雲社。
秀兒帶着靈兒到了青雲社,君漵正陪着漢卿喝茶。看到秀兒進來,招呼一聲坐下後,將手邊的書稿遞給秀兒。
秀兒展開一看,是新的劇本,題目爲《救風塵》,藉着燭光,她一頁一頁的看着,不僅被劇中人物趙盼兒爲了朋友宋引章見義勇爲、不懼強暴的豪爽性格所折服。自己曾一度傾心於這樣的女子,沒想到能夠演出這樣一個夢寐以求的角色。
“先生,真是一本好劇!”秀兒不由得連連讚歎,又轉臉詢問君漵:“師叔,我們什麼時候開始排練?”
漢卿哈哈大笑起來,指着秀兒搖了搖頭,“看,還是遮掩的急脾氣。我看還是等些日子,等你《拜月亭》的演出告一段落再開始排練不遲,擔心你吃不消。”
“我和先生已經商量過了,排練的事兒急不得,還是聽先生的吧,如今你專心演好《拜月亭》就行了。”君漵也是一臉調侃地看着秀兒。
“我身體很棒的!”秀兒焦急地拍了拍子胸脯,不是說好的上午演出,下午進行排練的嗎?怎麼又變卦了?”
“還不是先生擔心你!”君漵向秀兒使了個眼色。
“先生,您就放心吧!我瞭解自己,不會有問題的!”秀兒站了起來,走到漢卿面前,指天發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