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萬三笑道:“姑娘放心,我今兒個遣人去找了幾個大夫,他們全都答應了,明兒個就過去找高先生。”
顧夕謹聽到這麼一個大好消息,心中卻不由得暗歎了一聲,這若是憑着沈萬三和她這麼一個妾身不明的姑娘家,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找到大夫,很顯然,沈萬三再一次動用了獨孤傲天的力量。
等院子收拾乾淨之後,已經是月上柳梢的時候。
三月倒春寒。
因此三月的夜晚十分寒冷,顧夕謹帶着知竹和知畫用了飯,便窩在了房間裡做針線。
說是做針線,其實真正做針線的也只有知竹一個人,顧夕謹原本就是十個手指綁在一起的,這拿錢堪比造原子彈,是怎麼也弄不來的,而知畫卻是個沒有十分定性的,才繡了兩針,便怎麼也坐不住了,拿着針線挪啊挪,終於挪到了顧夕謹的身邊,探過頭去看看顧夕謹的刺繡,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刺繡,頓時得意起來。
屋內的氣氛十分的溫馨。
顧夕謹看着知竹和知畫兩個,她都要好生活着纔是,否則她這個主子一死,知竹和知畫定然也會跟着遭殃的!
知畫和顧夕謹說了一會兒話,又挪到了知竹的身邊,一臉討好的笑容:“知竹姐姐,你幫我看看,這朵牡丹花,我怎麼都繡不好。”
知竹白了知畫一眼:“剛纔不是還很得意,絲毫不把我放在眼裡,怎麼這才一轉身,又湊到了身邊來了?”
知畫和知竹熟悉的就如親姐妹一般,自然不會把知竹的這幾句話放在心上,如牛皮糖一般的纏着知竹,知竹被纏的靜不下心來,恨恨的把手中的繡棚擱在了炕上,伸手拿過知竹的繡品,熟練的幫知畫繡了幾針……果然是行家出手,這牡丹花霎時就靈動了許多。
知畫一見頓時欣喜起來,湊到知竹的身邊,對着牡丹花指指點點。
顧夕謹在爲難了自己一會兒之後,就把手中的繡棚放在了一邊,伸手把放在一邊的書拿了起來。
她昨兒個就讓沈萬三去了好幾個書局,把有關大乾的地裡,歷史以及一些民間有關的故事傳說書,全都收羅了來。
既然來到了大乾,關於大乾的人文地理,總是要知道一些的,所謂有備無患纔是真理。
顧夕謹看書漸漸的入迷,屋內的說笑話漸漸的停了下來,到最後,竟然只剩下了顧夕謹偶然的翻書聲。
終於,顧夕謹感覺到了不對勁,這屋子實在是太安靜的,安靜到了讓人心悸的程度。
顧夕謹從書中擡起頭來,看向剛纔還在嬉鬧的知畫和知竹,卻見兩人擠在一起睡着了。
“這兩個丫頭,竟然這麼就睡着了,也不怕着涼生病!”顧夕謹笑着搖了搖頭,放下手中的書,下牀走到兩人身邊,伸手去推了知畫一下。
知畫身子搖晃了一下,軟綿綿的癱倒在了牀上。
顧夕謹的手猛地一僵,知畫的這個模樣,怎麼也不像是睡着了!顧夕謹的心,猛地就吊了起來,哆嗦着手,顫巍巍的湊到了知畫的鼻子底下,發現知畫還有呼吸,而且呼吸十分的平緩,像極了睡覺的時候。
還好,還活着!
顧夕謹提起的心,稍稍的放下了一些。扭頭看向低着頭坐在一邊的知竹,顧夕謹也伸手輕輕的推了一下,知竹就如知畫一般,也軟綿綿的向着牀上倒去,癱在了牀上,顧夕謹也探了一下知竹的呼吸,發現和知畫沒有兩樣!
很顯然,對方並不想要知竹和知畫的性命!
可是他們這麼做,是爲了什麼?
爲什麼把這兩個丫頭弄得睡着了,卻留下了她?!
留下了她?!
顧夕謹的臉色倏的蒼白起來,那是不是說,對方其實就是爲了她來的!或者說就是爲了她的心頭血!
那麼來者是誰?是納蘭榮臻還是納蘭榮臻的對頭?!
顧夕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吐出來,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狂跳的心,慢慢的平息下來,才朝着外面揚聲喊道:“既然來了,何必藏頭縮尾的,不如現身一見,只要能放過妾身的兩個丫頭,只要妾身能做到了,妾身一定盡力。”
門外並沒有聲響。
靜!
天地間一邊靜寂!
冷!
從心底慢慢的蔓延開去,霎那間,顧夕謹覺得連血液都凝固起來。
顧夕謹原來並不信鬼神之說,但是自從她莫名的來到這個地方,心中就對未知之事,充滿的敬畏之情。
現在知竹和知畫兩個丫頭,無緣無故的癱倒在牀上,看上去似乎與睡着無異,但是顧夕謹知道她們並不是真的睡着了!
下手的是誰?
顧夕謹原以爲是有人在外面作祟,可是門外卻悄然無聲……
若說是鬼神……
顧夕謹的心猛地提到了喉嚨口,手不受控制的哆嗦起來,慢慢的扭頭,掃視屋內,目光卻在掃過窗口那一刻,猛地停住了。
那剛剛纔糊好的雲茜紗窗戶的正當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破損。
窗戶自然不會無緣無故對破損!
那自然是有人動了手腳!
果然這是世上,無緣無故的怎麼會有鬼神出現!
顧夕謹深吸一口氣,倏地轉身,幾步就走到了窗邊,猛地推開了窗戶……
冷風立刻就從窗口灌了進來,凍得顧夕謹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顧夕謹擡手,掖了掖衣角,這纔在窗口站穩了身子,看着窗外皎潔月光下,一片空寂的院子,嘴角揚起一抹說不出意味的笑容:“既然來了,不如出來一見!如此藏頭露尾的當不得人子!”
“你這個女娃兒,嘴也忒毒!”張五就像是憑空而降一般,突兀的出現在顧夕謹的面前,橫着雙目,怒視着顧夕謹,“老子哪裡就藏頭露尾了!老子明明把頭和尾全都藏起來了!”
“……”顧夕謹頓時哭笑不得,跟張五這種渾人,便是有千張嘴也是說不清楚事情的!
“就你一個人?”顧夕謹挑眉斜睨着張五,並沒有跟張五廢話。
“我……”張五剛要張口承認,突然聽見身後傳來輕輕的咳嗽聲,便連忙改口,“你怎麼知道我身後還跟着別人?”
顧夕謹彷彿沒有聽見張五的話,反而揚起頭看向張五的身後:“屋內簡陋,不適合招待貴客,若是貴客不嫌招待不週,不如在院子裡閒話幾句,意下如何?”
“好。”一個渾厚的聲音從張五的身後傳來。
這渾厚的聲音,鑽入顧夕謹的耳中,不知怎麼的,顧夕謹的心,竟然微微的顫慄了一下,那無法描述的感覺,從心底猛地升了起來,顧夕謹的鼻子微微的酸了一下,霎那間,眼睛有微微的溼潤。
顧夕謹心中暗驚,難道說,這就是血脈的力量?!
“我就在這院子裡等你。”渾厚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之後,再一次響起,“外面天冷,你穿的厚實一些,當心着涼。”
顧夕謹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這麼說,只這一瞬間,還帶着溫熱的水珠順着眼角就滾落下來。
若是沒有心頭血這件事,顧夕謹這一刻定然被來人給感動了!自從她在這個時代醒過來,從來還沒有被人這樣關心過!
柳姨娘雖然對她好,但是柳姨娘在武安侯府連自顧都不暇,哪裡還有別的精力照看她,這些年她基本都是靠着自己步步驚心的走過來的。
顧夕謹擡手悄悄抹了抹眼角的淚珠,伸手關上了窗戶,轉身拿了一件大氅,披在身上,開了門,走了出去。
淡淡的月光下,張五已經不見了蹤影,只有一箇中年男子,一臉蒼白的坐在輪椅上,擡着頭,靜靜的看着她。
顧夕謹的腳步頓了頓,旋即又恢復了正常,走到距離中年男子四五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低着頭對上中年男子的目光,平靜的開口:“納蘭侯爺麼?”
“張五告訴我,你不肯喊我父親,我原先還不怎麼相信,現在卻信了。”納蘭榮臻含笑看着顧夕謹,伸手指了指旁邊的石凳子,“我們坐着說話,你意下如何?”
顧夕謹點點頭,走過去,正要落下,卻被納蘭榮臻阻止了:“你把這個墊在石凳子上,雖然節氣已經到春天了,但是這天氣卻依舊冷得很,坐了石凳子,當心受寒。”
顧夕謹看着納蘭榮臻遞過來的棉墊子,有瞬間的怔忡,他一個大男子,難道走到哪裡都帶着一個棉墊子?他就不顯麻煩麼?
“你想到哪裡去了?”納蘭榮臻看着顧夕謹,笑着開口說道,“這個棉墊子我是爲了過來見你,才特意準備的,平日裡哪裡會帶這種東西。”
顧夕謹的身子僵了僵,她剛纔也只不過在心中想了想,他怎麼就知道了?難不成他會讀心術?
“我不會讀心術,只是剛纔你已經把心中的想法全都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了,我便是想要裝作不知道,也很難。”中年男子的聲音越發的和煦起來,那熟識的模樣,就如他從來陪着顧夕謹長大一般,兩人之間並沒有絲毫的隔閡。
顧夕謹的心思再一次被納蘭榮臻說破,臉上頓時尷尬的不行,僵立在原地許久沒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