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太嘈雜了。”顧夕謹的目光從道士和和尚兩邊掃過,“我娘喜歡安靜,這些人如此吵鬧,我娘定然不喜歡。”
總管立刻道:“姑娘放心,奴才立刻安排他們挪地方。”
顧夕謹點點頭:“麻煩總管了。”
“這原是奴才的失誤,擾了夫人的在天之靈。”總管一邊說着,一邊招手喊了小廝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看着小廝小跑着去了,這才彎腰請顧夕謹進了靈棚。
獨孤傲天陪着顧衍生和田氏進來的時候,發現西院十分的安靜,進進出出的丫頭和婆子等人,井然有序,雖然繁忙,卻悄無聲息。不由得怔了一下,早上他過來的時候,這院子裡還熱鬧非凡,怎麼才眨眼的功夫,就……安靜了呢?
總管看見獨孤傲天進來,連忙迎了上來:“殿下……”
“這院子裡的和尚道士呢?”
“剛纔姑娘說,夫人最是喜靜,這些和尚道士如此吵擾,夫人不喜歡,奴才這才讓和尚和道士去了跨院裡做法事。”
獨孤傲天怔了一下,才道:“表妹這話說得是。但還是要讓人去跨院裡伺候着,這些活神仙,可千萬不能怠慢了去。”
“殿下放心,奴才讓人專門伺候着呢。”總管恭敬的回了一聲。
獨孤傲天轉身對着顧衍生和田氏道:“小舅母的靈棚就設在裡面,裡面請。”
顧衍生換上一副悲傷的神情,而田氏看着院內的擺設和佈置,那臉色就鐵青起來。
柳姨娘這個賤人雖然活着的時候,不如意,死了卻如此鋪張,簡直是沒有天理!這種賤人原該一張破席捲了,扔到亂葬崗纔是!
顧衍生和獨孤傲天並肩朝着靈棚走去,田氏鐵青着臉跟在後面,三人剛進靈棚,一邊管理上香的丫頭,就遞了香過來,顧衍生和獨孤傲天伸手接了,田氏卻微微頓了一下,並沒有立刻伸手去接。
“這香只用給誠心誠意的來拜祭的,非誠心誠意的,不給也罷,沒得倒給我娘添堵。”顧夕謹聲音冰冷,連一點臉面都不曾給田氏留下。
顧衍生猛地扭頭,目光犀利的掃過田氏,那眸光中的狠戾,讓田氏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顫,見丫頭已經要收回香,連忙伸手拉住了丫頭的手,把香拿了過來,尷尬的解釋了一句:“八姐兒,非是我不誠心,只是剛纔猛然間見到柳姨娘的靈牌,想着昨兒個早上才見過……”田氏裝模作樣用帕子在眼角掖了掖,嘆了一口氣,“這心中就跟刀絞似得,這纔會一時失神……”
“原來夫人還是一個有心人,倒是我錯怪夫人了。”顧夕謹的聲音淡淡的,那語氣中的譏嘲,絲毫不曾遮掩。
顧衍生瞪了田氏一眼,這才道:“夕謹,我們先給你娘上香,有什麼事情,待會再說。”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獨孤傲天已經上完香了,顧衍生和田氏兩人一起上前,在柳姨娘的靈牌前唸唸有詞了一會兒,這才一起上了香,顧夕謹跪在一邊的蒲墊上,彎腰向兩人回禮。
顧衍生上完了香,也不離開靈棚,而是在一邊和獨孤傲天一起坐了下來:“夕謹,不論如何,我好歹也是你孃的結義兄長,論理,你即便不喊我一聲父親,也應喊我一聲舅父。”
顧夕謹靜靜的聽着,眉心微微的蹙了一下,卻沒有開口說話。
顧衍生倒也沒有讓顧夕謹開口說話的打算,輕嘆了一聲,自顧自的往下說下去:“從你孃親這一方說起來,我也算是你的長輩。現如今你娘突然病逝,我這個做義兄的,真的是……”顧衍生說着,眼眶一紅,眼角滑下一滴淚珠兒來,“我這心啊,說不出的難受,昨兒晚上一個晚上都沒有閤眼,一合上眼睛,眼前全都是你孃的音容笑貌……”
顧夕謹看着顧衍生唱作俱佳的表演,心中膩歪到了極點,可是顧衍生口口聲聲把自己擺在了長輩的位置上,顧夕謹身爲晚輩,即便是心中不舒服到了極點,也只能靜靜的聽着,她總不至於在柳姨娘的靈位前,和顧衍生翻臉。
顧衍生說到這裡,低頭看着一眼,靜靜的跪在一邊的顧夕謹,見她並沒有想要接口的意思,輕輕的咳了一聲,以掩蓋臉上的尷尬,繼續道:“你母親,哦,不,現在應該稱呼爲舅母,她昨兒晚上也是一夜沒有睡好,心中總是記掛着你,你一個女孩兒家家的,雖說有殿下照看着,但是殿下自己也還是一個孩子……,你孃的事情,到底是大事,家裡沒有一個能主事的,便是人情來往也不方便……”
顧夕謹聽顧衍生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愣了一下,難道他想住到這裡來,替她和獨孤傲天當家?!這獨孤傲天豈是好相與的?!莫非昨兒晚上睡覺的時候,腦袋被門夾了,所以纔會想出這個法子來。
顧衍生自然不清楚顧夕謹心中的想法,既然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境地,自然就很順暢的繼續了下去:“我聽了你舅母的話,也覺得有道理,因此和你舅母商量着,要不,讓你舅母在這裡替你們兩個孩子坐鎮幾天,等你孃的事情辦好了,她再回去。夕謹,你覺得如何?”
竟然不是他在這裡坐鎮,而是把田氏推到了前臺!他這個葫蘆裡賣得到底是什麼藥?!
田氏聽了顧衍生的話,也嚇了一跳,猛地擡頭看向顧衍生,卻對上顧衍生一臉的陰狠,雖然心中十分的不願意,但卻還是勉強應了:“侯爺說得是,這原是妾身理應的,只要八姐兒不嫌棄我礙事就好了。”
兩人這麼一來一往之間,就已經把事情定了下來,甚至連徵求獨孤傲天和她的意見都沒有!
獨孤傲天哪裡肯讓田氏住進來,剛要開口拒絕,卻看見長隨進來:“回殿下的話,安南侯安明軒和安南侯老夫人前來弔唁。”
顧夕謹猛地挺直了腰,擡起頭驚詫的看着長隨:“你說,是,是誰來了?”
長隨被在場的各位主子模樣嚇到,頓了好一會兒,這才點頭應道:“是安南侯安侯爺和安南侯府的老夫人。”
“他們來做甚麼?”獨孤傲天的聲音陡然響起,“拿上棍子,給爺把他們打將出去!”
“慢,慢!”顧衍生連忙站了起來,喊住了正要轉身出去的長隨,對着獨孤傲天語重心長的道,“殿下,老夫託大當你一會長輩,要說你幾句。俗話說,來者是客,哪裡有伸手打笑臉人的道理?!這若是傳了出去,豈不是成爲整個京城茶餘飯後的談資?”
獨孤傲天臉色木然,斜着眼睛看着顧衍生:“侯爺此話差矣,孤再過幾日就和表妹一起大乾去了,是否成爲這個京城中的談資,與孤並沒有什麼干係!”
“殿下這話大謬!”顧衍生根本就不理會獨孤傲天的疏離,“殿下不過是回到大乾去而已,現在大胤和大乾交好,大胤的事情,很快就能夠傳到大乾去,殿下是男兒漢,對名聲什麼的,無所謂,可是夕謹卻是一個女兒家,難道你忍心名聲掃地?”
顧衍生說着突然激動起來:“若你是這麼一個人,我可不放心,讓夕謹跟着你回去!”
“你……”獨孤傲天被顧衍生用話堵住,臉色頓時漆黑一片。
“表哥,既然來了,就讓他們進來,聽聽他們說些什麼。”顧夕謹開口,替獨孤傲天解圍,“表哥是個鐵錚錚的漢子,哪裡會知道這些人的齷蹉心思!”
顧夕謹的話,根本就是指桑罵槐,獨孤傲天的臉色,立刻就和緩起來,用力的點點頭:“爲人大丈夫,自然光明磊落纔是立身之根本!”
顧夕謹鄙夷的瞥了獨孤傲天一眼,這人的臉皮已經厚的堪比城牆了!這才說他胖,他倒是一點都不客氣的喘上了。
獨孤傲天得意的掃了顧衍生一眼,倨傲的用下巴點了點外面,吩咐躬身伺候在一邊的總管:“出去,迎他們進來。”
“是。”總管應了一聲,剛要轉身出去,卻再一次被顧衍生攔住了,“殿下且慢。這安明軒好歹是個侯爺,若是殿下遣了總管出去,卻是不合適的。”
獨孤傲天頓時有些不難煩起來:“那麼按照你的意識,難不成讓我親自出去迎接不成?”
顧衍生當即道:“哪裡用得着殿下親自出去,不如就讓我夫人出去接着,豈不是正好。”說完,也不等顧夕謹和獨孤傲天反對,顧衍生已經吩咐田氏道,“還不快出去接着安南侯府的老夫人和安南侯進來。”
田氏應了一聲,帶着丫頭,轉身拔腿就走,連招呼都沒有打一聲,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顧夕謹擡頭看了一眼獨孤傲天,獨孤傲天的眼中閃過一抹陰狠,旋即臉上露出笑容來,對着顧衍生拱了拱手:“如此,就多謝侯爺的援手之恩了。”
顧衍生見目的達到,臉上的神色越發的和緩:“殿下客氣了,好歹夕謹喊了我這麼多年的父親,而夕謹的孃親又是我的義妹,我們夫婦理應出手照應的。”顧衍生說着,頓了頓,又把剛纔的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這幾日,就讓田氏留下來,給你們坐鎮幾天,無論如何不能讓人把你們兄妹兩人笑話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