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蹤了。”高逢春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那一次安慶帝壽誕之後,九殿下回去研究手炮的路上,就失去了蹤影,連着他帶去的所有人,都不見了蹤影……”
“難道沒有遣人去找?”
“自然遣人去找了,可是……”高逢春挪開了眼睛,“侯爺遣人去找了,皇后娘娘也暗暗的遣人再找,可是這九殿下就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沒有留下絲毫的線索。”
他竟然不見了?!他竟然就這麼不見了?!
顧夕謹只覺得自己的心,被生生的揪了起來,然後撕裂成一片一片的,血淋淋的,卻感受不到絲毫的痛楚,只有濃濃的傷感充溢着整個人的十萬八千個毛孔之中,充溢着整個人的所有血脈之中,充溢着每一個細胞當中……
顧夕謹此刻有一種恍然此刻身不知在何處的感覺,只覺得整個人麻木的厲害。
“姐姐,姐姐……”高逢春自然發現了顧夕謹的不對勁,忙上前一步,伸手用力的掐住了顧夕謹的人中。
突然一股劇烈的疼痛從心底傳了出來,那痛,撕裂了顧夕謹的整個人,那痛,終於讓顧夕謹清醒過來。清醒過來的顧夕謹,擡起頭看着高逢春,就這麼直勾勾的看着高逢春,只看得高逢春心底發毛。
他從來就沒有看見過這種眼神!這眼神中茫然,無助,灰敗,那各種不能形容的傷感,深深的攫取了高逢春的眼球。
就在這一刻,他突然意識道,他和顧夕謹之間是不可能的!他才突然意識到,顧夕謹雖然一直嘴上沒有說,但是心中卻早已經有了獨孤傲天!
他想要在這兩人之間橫插一腳,那難度想來應該就如登天一般。
高逢春這一刻,心中涌起了一抹深深的無奈感,還沒有戀愛就已經失戀了,這天下還有比他更可憐的人嗎?!
“姑娘,喝藥了。”知畫和紅衣端着藥碗進來,看見恍如失了魂魄一般的顧夕謹,這心中的怒火騰的就竄了起來,知畫上前一步,把藥碗放在桌子上,探手就拽住了高逢春的衣襟,“你到底對我家姑娘做了什麼?”
“我……”高逢春剛要開口解釋,卻見知畫並沒有想要他解釋的意思,聲音陡然高亢起來,“高逢春!你……”
這高亢的一聲吼,把顧夕謹從失神中震醒過來,猛地伸手拉住了知畫。
“姑娘,你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知畫拉出顧夕謹的手,一臉擔憂的看着她,“是不是,是不是剛纔他得罪姑娘了?”
顧夕謹緩緩的搖頭,示意知畫站在一邊,這纔再一次提筆寫道:“神醫是不是沒有取我的心頭血?”
顧夕謹把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了。
高逢春看了顧夕謹一眼,猶豫了一下,點頭道:“是!先生說,他最近這幾日研究出了一種藥物,可以不用心頭血就解了侯爺身上的毒,可是侯爺要多受一些苦楚。”
顧夕謹就這麼定定的看着高逢春,沒有說話,也沒有眨眼。
高逢春頓了頓,繼續解釋道:“雖然先生找到了法子,但是這個法子是不是管用,他心中沒底,所以才讓姐姐你虛驚一場……”
原來她是備胎!若是那個法子不管用,那麼她的這個心頭血就頂上,若是那個法子管用,那麼她的這個心頭血就成了備胎……
顧夕謹終於明白了,她醒來之後,爲什麼毫髮無傷的緣由。
“那侯爺的……毒,解了沒有?”顧夕謹問道。
“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高逢春繼續解釋道,“因爲侯爺的毒已經沒有大礙了,我纔會過來替姐姐看病。”高逢春遲疑一下,再一次開口解釋,“我剛纔驚聞姐姐出事,沒有即刻出來找尋姐姐,是因爲侯爺正在最關鍵的時候。等侯爺那邊沒事了,我就聽說姐姐已經找到了……”
“侯爺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沒事?”
“侯爺明日一早就可以沒事了。”高逢春頓了頓,“姐姐不必擔心,等侯爺沒事了,這件事就交給侯爺處置。”
顧夕謹點點頭,依着她的能力,根本什麼都不能做,因此現在出了寄希望於納蘭榮臻,根本就沒有第二條路走。
“請幫我告知侯爺,等他身子好了,請他來我的院子,我有事情想要和他商量。”突然提筆,在白紙上寫上這幾句話。
“好。”高逢春點點頭。
“送客。”顧夕謹提筆寫下這兩個字,然後端了放在一邊的藥碗。
高逢春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有說話,猛地一扭頭,轉身走了。
“姑娘,你這是何必?”知畫接過已經喝完的藥碗,“今兒個也已經累了,還是早些歇息吧!”
顧夕謹點點頭,順着知畫的攙扶,在牀上躺了,睜着眼睛看紗幔,一陣威風來,紗幔緩緩的飄動着,顧夕謹的思緒也隨着那緩緩搖晃的紗幔,走動起來。
納蘭榮臻從木桶裡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泡的皮膚髮皺,發白,只是這精氣神卻已經不同往昔。
看着地上還沒有打掃乾淨的一灘黑血,納蘭榮臻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從高逢春手中接過衣服,穿着整齊了,這才轉身,結結實實的朝前走了一步。
由於許久不曾走路,這一步走得還是有些虛浮,納蘭榮臻停了一會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朝前邁出了一步,這一步,就走了穩妥多了。
納蘭榮臻就這麼走一步,停一步,一步又一步的走到了神醫面前,深深的鞠躬作揖:“多謝神醫再造之恩。”
神醫依舊還是一身的青衣,負手站在一邊,冷着臉瞧着納蘭榮臻,見他的腳步慢慢的穩妥下來,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笑意,旋即又恢復了一臉的淡然:“也算是你運氣好,我剛纔找到那一抹靈藥,否則就只能用你那個便宜女兒的命來換你的命了!”
神醫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些發冷:“雖然有了麻沸散,但若是真的取心頭血的話……”神醫的話頓了頓,“她想要保住性命卻也是難上加難。”
“其實我……”納蘭榮臻想說他其實並不想讓顧夕謹涉險,可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吐不出來,那一日明知顧夕謹九死一生,他還是讓顧夕謹陪着他一起來到這裡,這讓他的所有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
“你這個便宜女兒,雖然你從來沒有照顧過她,但她能做到這一步,也算是個有孝心的!”神醫說着,神色有些黯然的嘆了一口氣,“你也是個有福氣的!”
神醫的這一聲“有福氣”的,讓納蘭榮臻有些怔忡,可是心中的無端的升起一股暖意來。
這顧夕謹雖然從來不肯喊他一聲父親,可是心底裡,卻還是把他當成父親的,否則豈會甘願冒着性命的危險……
“你這腳剛剛恢復,這毒剛剛纔解,這幾日不要過份操心勞累,好生養着纔是正理。”神醫冷冷的叮囑了一句,“你可以走了,我要做事了。”
納蘭榮臻自然清楚神醫的脾性,當下也不生氣,又深深的彎腰行了一個禮,轉身朝着外面走去,高逢春一見納蘭榮臻要離開,連忙上前一步,跟在納蘭榮臻的身後,也朝外面走去。
“高逢春!你給我留下幫忙。”神醫硬梆梆的開口。
“這……”高逢春的腳步一頓,臉上閃過一抹爲難,“侯爺請留步。”
“嗯?”納蘭榮臻轉身看着高逢春,“先生喊住我,可是有什麼吩咐?”
高逢春扭捏了一下才道:“侯爺,昨兒晚上,我去拜訪姐姐,姐姐託我轉告侯爺,若是侯爺的毒解了,請侯府去她的院子一趟,她有事情要跟侯爺說。”
“夕謹有事和我說?”納蘭榮臻臉上閃過一抹驚喜。
“是的。”
“那我即刻就去。”納蘭榮臻朝着高逢春笑道,“高先生,謝謝你。”
高逢春朝着納蘭榮臻燦然一笑,偷偷的瞧了一眼神醫黑沉的臉,連忙低着頭朝着牆角走去,拿了抹布過來,開始擦拭地上的血跡。
納蘭榮臻一步一步的走到屋外,一直候在屋外的張五看見納蘭榮臻竟然站着走了出來,先是吃了一驚,然後猛地欣喜若狂,幾步就走到納蘭榮臻的面前:“將軍,將軍你,你真的好了?!”
“是的,我已經好了。”納蘭榮臻的臉上也是抑制不住的笑容,一直坐着輪椅的人,今日能重新站起來走路,這種不能言講的心情,沒有體驗過,卻是誰都不能體會的!
“那好!”張五那張臉上全都是興奮,“走,我們去騎馬去!”
納蘭榮臻生生的被張五噎了一下:“我真懷疑你這個人有沒有長腦子!……”納蘭榮臻正還想繼續罵,卻聽見從屋子裡面傳來神醫的聲音,“這腳纔剛剛恢復,不能多走路,不過你若是不在乎重新癱瘓,那你就可以走着出去騎馬!”
“……”張五的臉色一變,輕輕的嘟囔了一聲,“不是說已經好了?怎麼還……”
“你……”納蘭榮臻一臉很不成鋼的模樣,“這需要一個慢慢恢復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