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夕謹伸手撩起了車簾,朝着外面探出身子去:“你先生你能不能告訴我,目的地在何處?”
只是車伕並有沒有說話,回答她的卻是更響亮的一聲鞭響,馬車跑得越發的快了起來。
倒了這一刻,高逢春也感覺到了事情有些不對勁,也跟着朝着外面探出頭去,呵斥道:“停車!”
車伕回答高逢春的卻是更響亮的馬鞭響聲!
知畫在聽見顧夕謹說話的那一刻,就知道了事情不對勁,等高逢春喊出那一聲“停車”的一聲,知畫當即動了,猛地伸手抓着車伕的手臂,大聲喊道:“停!停!”
“滾!”回答知畫的卻是車伕粗暴的聲音。
車伕的一個“滾”字,自然不能讓知畫就這麼收手,很顯然,知畫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死命的拽着車伕:“停下,停下,快停下來!”
因爲車伕和知畫的糾纏,這馬車就開始跑得歪歪扭扭起來,在山間樹林當中,磕磕碰碰的,不時的在樹幹上擦過,從石頭上絆過,顧夕謹只覺得車子顛簸的厲害,連坐穩都已經十分的困難。
車伕被知畫纏住,一時間掙脫不了,便有些惱羞成怒起來,猛地一咬牙,騰出一隻手,竟然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匕首來……
緊緊的拽着車框,時刻關注着外面的顧夕謹,在車伕掏出匕首的那一刻,頓時就如瘋魔了一般,不顧身子不穩,猛地就朝着外面衝了出去,撲倒在車伕的身上。
車伕沒有料到顧夕謹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撲過來,一個不防,被顧夕謹撲了個正着,身子一歪,就朝着車下摔了下去。
和車伕糾纏在一起的知畫,被車伕這往下跌的衝勁帶動,不由自主的也跟着朝扯下跌去。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高逢春衝出來,一把就攥住了知畫的手腕,硬生生的拖住了知畫。
車伕猛地反手拽住了知畫,只是大半個身子已經掉落在了地上,馬車拖着他朝着行進,身子在粗礪的石子上面滑過,才一會兒功夫,身子上下就佈滿了血痕,身子的衣服變成了布條……
那刺骨的疼一陣又一陣的鑽進他的心中,痛的他昏厥了過去,但是他在昏厥之前,卻憑着最後一絲清明,把手中的匕首,猛地的插在了馬腿上……
“吃溜溜~~”
馬兒一陣哀嚎響起,馬車就開始偏離了方向,才走了兩步,“砰!”一聲就撞在了樹幹上。
出車禍了!
這是顧夕謹在腦中響起的唯一念頭,而這個念頭還沒有來得及好生體會,她就眼睛一閉,很不靠譜的昏厥了過去。
等顧夕謹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窗明几淨的屋子裡。
屋子裡面並沒有什麼擺設,卻顯得十分的素雅。
“姑娘,你可總算是醒了。”突然耳邊傳來說話聲,顧夕謹下意識的扭頭,看見了牀邊坐着一個大約十七八歲,身穿鵝黃褙子,丫頭打扮的姑娘,她手上拿着一隻繡棚,正擡着頭看她。
顧夕謹點點頭,挪了一下身子,卻發現全身痠痛的厲害,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這是何處?我怎麼會在這裡?和我一起的人呢?你可見着過他們?”
顧夕謹一連串的問題,讓丫鬟笑出聲來:“姑娘一口氣問了這麼多問題,都讓我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個好了。”
這麼一說笑,無形當中把自己和顧夕謹之間的距離拉近了許多。
顧夕謹聽了,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勾了勾嘴角,可就是這勾嘴角卻不經意間扯動了傷口,臉上就顯出一抹苦笑來:“我也是一時情急。只是他們都是我的好友……”
“姑娘放心,與你一起前來的姑娘和公子都沒事,只是他們多少都受了一點兒傷,所以需要修養幾日。”丫鬟極有眼色把顧夕謹的話接了過去,“奴婢方纔從他們地兒剛回來,姑娘若是擔心他們,就好生養傷,等傷好了,自然就沒事了。”
“我能不能見一見你們這裡的主人,他救了我們幾個,我要好生感謝纔是。”顧夕謹咬着牙,掙扎着想要起來,只是身體實在是痠疼的厲害,這個在平日裡看似最平常的動作,現在做起來,卻困難至極。
“姑娘快躺着,你身上有好幾處擦傷,當心扯到了傷口。”丫鬟連忙起身,上前一步,按住了想要坐起來的顧夕謹,“這裡是永定侯的別院,我家侯爺已經吩咐過,等姑娘醒了,就遣人去知會他,他就過來探望姑娘,剛纔姑娘昏迷的時候,侯爺已經過來看望好幾次了。”
“永定侯……”顧夕謹把腦中所有的知識全都調動起來,可硬是沒有想起來,這個永定侯指的是哪一個人!
在大乾,她只認識一個侯爺,那就是納蘭侯爺!難道說這個永定侯就是納蘭侯爺?
“是呀。”這個丫鬟是一個挺健談的人,“我家侯爺可是當朝國舅,爲人最是和善不過的,姑娘你不必擔心的。啊,對了,我要遣人個稟告侯爺姑娘已經醒過來了。”
丫鬟神神叨叨的說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轉身小跑着出去了。
顧夕謹慢慢的消化着“當朝國舅”這四個字,心中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果然直覺纔是最厲害的!這裡真的是納蘭榮臻的別院!
只不過……顧夕謹想起山林間,馬車伕的模樣,不由得對這次的事情,憑空的增加了七八分的忐忑和不安。
顧夕謹纔回過神來,就看見那個剛剛跑出去的丫鬟,再一次跑了進來,站在牀前,笑着道:“姑娘可是餓了?可是有什麼想吃的?告訴奴婢,奴婢讓廚房幫姑娘去做。”
不提這個“餓”字倒也罷了,被丫鬟這麼一提,顧夕謹倒是真覺得餓得慌,肚子這時候也不受控制的“咕嚕”出聲。
“姑娘可是真的餓了。”丫鬟笑着說道,笑聲裡沒有絲毫的嘲笑和譏嘲,有的只是簡單的敘述事實。
顧夕謹的臉上頓時有些尷尬起來,笑道:“倒是真的餓了,已經有很多沒有這種餓的感覺了。”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丫鬟很自然的開口說道,“姑娘若是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那就又姑娘替姑娘拿主意如何?”
顧夕謹定了定,這纔開口道:“一碗白粥,再來兩碟爽口的小菜,這就行了。”
可能是顧夕謹的要求太低,丫鬟有一時間的回不過神來,看着顧夕謹遲疑了好一會兒,這才輕輕的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可能這白粥和小菜是早就準備着的,丫鬟纔出去沒多久,就拎着一個食盒進來,又搬了一張炕桌過來,放在牀上,伺候着顧夕謹簡單的梳洗了一下,便伺候姑娘吃飯。
這邊顧夕謹剛剛吃完飯,那邊就有丫頭進來稟告說:“姑娘,紅衣姑娘,侯爺往着這邊來了。”
顧夕謹點頭:“請侯爺稍候片刻。”說着,顧夕謹把手中的碗放下,看着紅衣把碗筷全都收拾了,這纔在紅衣的幫助下,把衣服拿了一件大氅披在了身子,把自己的身子,遮掩的嚴嚴實實的,這才讓丫頭去把納蘭榮臻請進來。
兩個粗壯的僕婦擡着納蘭榮臻的輪椅,跨過門檻,從外面進來的時候,顧夕謹看着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在發現她在看他的時候,那臉上飛快的閃過的尷尬,不由得眉梢一彎,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納蘭榮臻敏感的發現了顧夕謹臉上的笑容,臉上的尷尬立刻就變成了陰冷,朝着僕婦梗着聲音道:“吩咐下去,把門檻全都給我砍了!若是明日再讓我看見一道門檻,我不介意讓你們全都長點教訓!”
“……”顧夕謹聽着納蘭榮臻這個荒唐到了極點的命令,突然忍不出笑出聲來,“呵呵,哈哈,哈哈……”
直笑得花枝亂顫,扯到傷口,不住的呵着冷氣,但卻還是堅持把好笑的事情,笑完了再說。
在顧夕謹的笑聲中,納蘭榮臻的臉色漸漸難看起來,到了最後,已經陰沉的有些不像話了,可是不知爲什麼,顧夕謹看着納蘭榮臻的這個臉色,心底就是不受控制的想笑,於是,她越發高興的笑出聲來。
納蘭榮臻一臉黑線的看着顧夕謹,直等到顧夕謹笑得臉色通紅,不住的呵着冷氣,疼得額角佈滿了冷汗,笑聲漸漸的低了下來,這才低沉着聲音,咬着牙齒道:“這件事情,真的這麼好笑嗎?”
顧夕謹終於把笑聲收斂了起來,正色道:“其實事情的本身並不好笑,好笑的只是侯爺爲了所謂的面子問題,竟然連累的整個院子的門檻全都吃了掛落,做人不敢正視困難,其實是一種懦弱的表現,因爲想不到侯爺竟然也會有這麼一面,所以纔會發現。”
顧夕謹這話一出口,納蘭榮臻突然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顧夕謹。
屋裡的氣氛頓時就詭譎起來,顧夕謹看着納蘭榮臻,納蘭榮臻看着顧夕謹,兩人就如對雞眼一般的對視了許久,最終還是納蘭榮臻讓步,退了一步,挪開了目光,臉上浮起一抹羞惱來:“你個不孝女,好歹我也是你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