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竹其實也在柳姨娘身上看見過這個花紋,只是她剛纔想了很久,就是想不出來,她到底是什麼時候看見柳姨娘身上的個花紋的呢?
知竹的話,讓長孫濮陽的最後一絲希望都沒有了,擰着眉道:“那麼,夕謹,你要怎麼才能相信我是你的舅舅呢?”
顧夕謹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開口道:“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這麼多年我都這麼過來了,多一個舅舅,少一個舅舅對生活沒有絲毫的影響。”
“……”長孫濮陽心中的喪氣到了極點,可是想到自己的任務,只得在顧夕謹對面坐了,繼續忽悠,“夕謹,你這麼想就錯了。我知道你小時候吃了很多的苦,這全都是舅舅的錯,但是如今舅舅來了,我一定會護着你不讓你受到別人傷害的!”
顧夕謹輕嘆了一口氣,她實在聽不下去了,聽一個對她心懷不軌的人,絮絮叨叨的說着對她的關心和寵溺,那種感覺,真的比吃了一個蒼蠅還噁心!
“長孫先生,你到底是誰?”顧夕謹把手中的茶盞放到了桌子上,擡起頭,看着長孫濮陽,輕嘆了一口氣,“我不管你的來意是什麼,只不過我肯定是不會答應的,因此,還是請你離開這裡。”
知竹聽了,頓時心中着急,用力的拉了顧夕謹一下,身子卻又悄悄的挪動了一下,貼身站在了顧夕謹的面前,面對着長孫濮陽,做出了一臉戒備的模樣。
長孫濮陽的身子僵了一下,旋即做出一臉痛心的模樣來:“夕謹,你爲什麼要這麼說?我真的是你的舅舅!你怎麼可以……”
顧夕謹微微的擰了擰眉,站起來,伸手把知竹扒拉到了一邊,上前一步,面對着長孫濮陽,臉上閃過一抹厭惡:“長孫先生,明人面前不說暗話,裝的這麼辛苦,你就不累嗎?”
顧夕謹的這兩句話,就相當於直接打臉了。
長孫濮陽的臉色一變,死死的盯着顧夕謹看了許久,許久,臉上才恢復了正常,退了一步,坐在了椅子上,這時候的長孫濮陽,消散了一身假裝的慈祥和溫厚,白皙面團的一般的臉上,滿是冷厲,伸手把放在桌子上的茶盞端了起來,輕輕的吹了一下,喝了一口,這才緩緩開口:“既然被你識破了,那也就省的我繼續裝了!”
顧夕謹點頭道:“早就該這麼做纔是。說句實在話,你實在不是演戲的料子!”
知竹在一邊用力的攥顧夕謹的衣袖,不住的朝着顧夕謹使眼色,可是任她使到眼睛抽筋,顧夕謹卻沒有給她一絲兒的反應,淡淡的看了長孫濮陽一眼,轉身也在椅子上坐了,跟着也端起茶盞來,開始喝茶。
於是極其詭譎的一幕就出現了。
原本應該是敵對關係的兩個人,默然無聲的坐在那裡相對品茶。
知竹心中着急,想要提醒顧夕謹,怎奈顧夕謹根本就不配合,想要找張五,卻又不知道張五此刻藏身何處,頓時急的就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偏生又不能離開顧夕謹半步,生怕顧夕謹會出什麼事情。
靜!
寂靜!
只剩下風聲和呼吸聲!
知竹彷彿還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若是繼續這麼安靜下去,知竹怕自己的心會撞破胸口那層薄薄的肌膚,跳到外面來!
“你怎麼看出來的?”終於長孫濮陽率先開口,打破了院子裡的靜寂。
不知道爲什麼知竹卻因此鬆了一口氣,雖然這個長孫濮陽應該是個危險人物,可是危險人物不說話,比說話的時候危險多了!
“你想知道?”顧夕謹擡眉看向長孫濮陽。
長孫濮陽的臉上露出一抹苦澀:“我被你認了出來,自然是任務完不成,任務完不成自然要受罰,所以我想要我失敗在哪裡?”長孫濮陽說着,把腰間的玉環拿了出來,“連這個玉環也是真的!我從你孃的那個家族中借出來的,而且你孃的事情,我也是從那裡聽來的,雖然不能說是百分百全對,但至少有九成是真實的!”
顧夕謹點頭道:“我知道。其實你做的很好,幾乎沒有破綻。”
“那你何處看出來的?”長孫濮陽兀自有些不甘心問道,“你幾乎從見到的那一刻起,就開始懷疑我的。”
顧夕謹點頭道:“是,我從一開始就懷疑你了。”
“……”長孫濮陽沒想到顧夕謹承認的這麼幹脆,心中越發的不解。
顧夕謹倒也沒有讓他多等,就開口道:“因爲從進門起,你自始自終都沒有關心過我娘一聲!便是我娘做了納蘭榮臻的妾室,按照族規不能再回孃家們,但是你作爲兄長,即便不是親兄長,便是堂兄,也應該過問一聲我孃的身後事,這纔是人之常理,可是你除了口口聲聲強調我娘丟了家族的臉面之外,對她的生死,卻連問一聲也懶得問,試問這樣的舅舅,即便是真的,我又如何會相信你?”
顧夕謹淺淺一笑:“所以我試着問了一聲,你果然承認了!”
“……”長孫濮陽被顧夕謹說得一愣,他想不到顧夕謹竟然是詐他,而且,他竟然被這麼低級的試探戳破了事情的真相!
長孫濮陽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盯着顧夕謹的目光猛地就狠戾起來。
知竹在一邊卻悄悄的鬆了一口氣,她真的怕顧夕謹說出長孫濮陽是太監這一個身份來,那真的是撕破了臉皮,連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了。
“你到底是誰?爲什麼要來訛詐我家姑娘?”知竹上前一步,一隻手叉腰,一隻手指着長孫濮陽,做出一個潑婦茶壺狀,“莫不是瞧着我家姑娘有錢?我想你找錯人了!我家姑娘其實一點錢都沒有!”
長孫濮陽聽了知竹的話,臉上的神色和緩了一些,擡起頭眼中看着審視的看了一眼顧夕謹,見顧夕謹又恢復了那木然的表情,輕嘆了一口氣,知道今日再也試探不出什麼情況來了,換了一個口氣道:“賢侄女,難道你真的不想回到你孃的家族去?”
顧夕謹沒有說話,彷彿剛纔長孫濮陽說得話,她一句都沒有聽見。
“難道你不想你娘入土爲安?”長孫濮陽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話,“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孝順的姑娘。”
“這個不勞先生操心,我家姑娘自然會爲我家夫人安排後事的。”知竹搶白道,“先生竟然不是我家姑娘的親人,那麼我家夫人的事,越發的和先生沒有干係了!”
“難道你就不想你娘能入祖墳?難道你忍心你娘孤零零的一個人待在外面?”長孫濮陽扭頭看着顧夕謹,冷笑着開口,“難不成賢侄女還想把你娘葬入納蘭家的祖墳?”
“……”顧夕謹低着頭沒有說話。
“你可知,納蘭家的祖訓,妾室不能如祖墳!”長孫濮陽突然開口,這句話簡直就是石破天驚!“賢侄女,你可知道納蘭家有很多條祖訓,每一條祖訓都苛刻到了極點?!”
顧夕謹緩緩擡頭,看向長孫濮陽:“看起來,長孫先生應該很瞭解納蘭家,也很瞭解我孃的家族,既然如此,長孫先生應該是他們兩家的朋友,不知長孫先生能不能告訴我你真的真實身份?”
長孫濮陽深深的看着顧夕謹,開口道:“賢侄女猜的不錯,我和他們兩家都有交情,所以,賢侄女放心,我不會害你!我不但不會害你,還會幫你!”
顧夕謹卻再一次低下了頭,不再看長孫濮陽。
長孫濮陽見顧夕謹再一次裝出了那一付死樣子,心中頓時焦躁起來,這個顧夕謹到底是怎麼養大了,怎麼就養了這麼一副模樣,半死不活的,真的是讓人憋得內傷想要吐血!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不會害我家姑娘?”知竹一臉挑釁的看着長孫濮陽,“早說了,你到底想要我家姑娘做甚麼?”
長孫濮陽笑道:“你瞧我可有要害你家姑娘的理由?”
“害人需要理由嗎?”知竹反問道,“壞人害人從來就不需要理由!”
“……”長孫濮陽被知竹堵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得尷尬的笑了笑,“我不是壞人,相處時間長了,姑娘就知道了。”
“好人壞人,額角上又沒有寫着?難不成你說自己是好人,我就相信你是好人了?你以爲我是三歲的孩子?”知竹挑釁的擡起頭,看着長孫濮陽。
長孫濮陽用力的握了握手心,才把已經翻騰到胸口的那股鮮血吞了回去,正色道:“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到底是不是好人,姑娘睜大眼睛瞧着就是了。”
長孫濮陽說着,不再和知竹攪合,扭頭看向顧夕謹正色道:“賢侄女,你住在這裡已經不安全。”
“不安全?”知竹卻再一次搶了顧夕謹的話頭,“長孫先生千萬莫要危言聳聽,我們已經在這裡住了幾個月了,我們就覺得很不錯,很好,很適合我們這種沒多少錢的人住!”
長孫濮陽瞧着低着頭不說話的顧夕謹,目光最後又挪到了叉着腰,一臉挑釁的知竹,這才清楚若是不把這個丫鬟擺平,他想要說服顧夕謹,那真的是比登天還要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