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眼中精光一閃,臉上閃過一絲動容:“今日這番勸說,全是老衲的不對,老衲怎麼也沒有想到女檀越竟然是個這麼烈性的!既然如此,老衲欠女檀越一個說法,以後女檀越若是有什麼事情,老衲答應出手幫你一次。”
顧夕瑾笑道:“多謝方丈大師,只是空口無憑,到了那時候,方丈大師只要說沒有這麼一回事,誰也沒有辦法追究的,所以方丈大師剛纔的話,就算了。”
“女檀越倒是個精明的!不過女檀越這麼想,老衲也能理解。”老和尚說着,把手腕上的佛珠拿了下來,伸手遞給顧夕瑾,“這個佛珠是老衲的師父傳下來的,以後女檀越只要拿着這串佛珠來,我皇覺寺不論老衲在或是不在,都會履行諾言的!”
顧夕瑾伸手把佛珠接了過來,入手處,一片溫潤,竟然是上好的暖玉雕刻而成,這串珠子價值不凡!
“妾身多謝方丈大師,以後妾身若是有爲難之處,一定前來麻煩方丈大師。”顧夕瑾對着老和尚屈膝行了一個福禮,轉身就出了竹屋。
老和尚看着顧夕瑾的背影出現在竹屋之外,最後消失在竹林之中,嘴角緩緩的勾了起來,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來。
“法本。”老和尚把法本喊了進來,起身走到窗邊,舉起筆看着畫了一半的梅花,微微的沉吟了一會兒,這纔拿起筆,很快把一副梅花圖花完了,想了想,遞給法本:“拿去請人裱了,送到王醫正的府裡。”
“師父,這副梅花圖,師父可是斟酌了好久了,才畫出來的,就這麼送人了,太可惜了!”法本心中有些不捨。
“你知道些什麼,快拿了去,我喜歡,再畫一副不就是了。”
顧夕瑾帶着知竹和知畫回到大殿的時候,王媽媽過來請示:“夫人,奴婢問寺裡借了一個院子,夫人不如前去歇息一下。”
“不必了,回去吧。”顧夕瑾的心中,一片的煩躁,今天發生的事情,她要靜下來,好好的琢磨一下,這若是住在院子裡,是怎麼都靜不下心來的!
王媽媽沒想到顧夕瑾竟然不休息,只得讓小丫頭去退了院子,順便攙扶着顧夕瑾向着山門外走去。
才走了一半的路,突然一個青色錦衣的男子,從山腳下晃晃悠悠的走了上來。
獨孤傲天!
顧夕瑾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這算不算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隨着獨孤傲天的身影越走越近,顧夕瑾的心越繃越緊,畢竟她對獨孤傲天完全不熟悉,再加上在她的印象中,這個獨孤傲天屬於那種不靠譜加惡趣味的綜合體。
對於這種人,做出什麼令人目瞪口呆之事,都有可能!
顧夕瑾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任何異狀,可是那高度緊張的神情,卻把她此刻的緊張泄漏無遺。
而她的這種緊張,隨着獨孤傲天的走進,很快就蔓延到了知竹和知畫身上,這兩個丫頭的脊背也跟着挺直起來。
越來越近,眼看着獨孤傲天已經走到了顧夕瑾的面前。
顧夕瑾的腳步下意識的停頓了一下,把剛纔思慮了千萬遍的應對方法,拿了出來。
嘴角微微向上一勾,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嘴微微的張開來:“公……”
顧夕瑾纔剛說了一個字,卻發現獨孤傲天面無表情的走過了她的身邊,連眼皮也沒有動一下,顧夕瑾在他的眼中就是一個路人甲,他根本就不認識她!
獨孤傲天的這個態度,讓做足了準備的顧夕瑾,就如重重的打出一拳,結果卻打在空氣之中,不要說聽聲響,就連一絲漣漪都沒有,讓顧夕瑾武裝到牙齒的準備,變成了一場笑話。
頓時氣氛尷尬起來。
“夫人,莫不是累了?”跟隨在後面的王媽媽笑着走到顧夕瑾的面前,“前面有個亭子,反正天色還早,夫人不如過去歇歇腳。”
“不必了,回府去吧。”顧夕瑾從失神中拉回了神志,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失態,這纔開口道。
“是。”王媽媽雖然不知道顧夕瑾剛纔出了什麼問題,但是她是積年做慣了奴才的,最是會看人眼色,剛纔顧夕瑾看見獨孤傲天時候的意外,自然落在了王媽媽的眼中,心中早已經翻騰了起來!
這個年輕人是誰?
“夫人,今兒個走了這麼久的路,定然累了,奴婢扶着一些夫人吧。”知竹殷勤的上前,伸手攙住了顧夕瑾的胳膊,“夫人,小心。”
“嗯。”顧夕瑾朝着知竹點了點頭,輕輕的鬆了一口氣,擡起頭,朝着山下走去。
不管如何,雙方當作不認識,這是最好的結果!
獨孤傲天在感覺到顧夕瑾遠去的時候,突然停住了腳步,轉身看着顧夕瑾一行人,突然眉梢一揚,笑了。
這笑容有一種說不出感覺,若是讓顧夕瑾看見這個笑容,定然會感覺到毛骨悚然,連睡覺都不得安生了。
只可惜,顧夕瑾此刻哪裡有心思去關注獨孤傲天在做什麼,心中恨不得早些回到府裡去,雖然現在的安南侯府也不亞於龍潭虎穴,但是和在外面的風險來說,那裡簡直可以稱得上風平浪靜!
幸好,回去的路上,順風順水,一直到馬車在安南侯府的邊門停下來,顧夕瑾緊繃的心,這才緩緩放了下來。
“去福安堂,給老夫人請安。”顧夕瑾雖然累的渾身上下連骨頭都是酸的,但是應該有的禮儀,卻絲毫不敢忘記。
顧夕瑾在福安堂給老夫人請安,跟老夫人解釋去皇覺寺路上發生危險的時候,皇覺寺後山的竹林中,有兩個人也正好說到了她。
“這麼說來,是世子爺救了安南侯府的夫人?”老和尚依舊一臉慈眉善目的模樣,只是所有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你若是被他憨厚的模樣騙了,你就等着被賣吧!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獨孤傲天坐在蒲團上,身子歇歇的靠在牆上,一雙腳翹起來正好放在前面的小几上,還不住的抖動着,抖得老和尚眼角不住的抽搐。
“只是想不到世子爺,竟然也是一個惜花之人,老衲真是想不到。”老和尚說着,斜着眼睛看着獨孤傲天,“莫不是世子爺終於動了凡心?”
獨孤傲天收回正在不住抖動的腳,慢慢的坐直了身子,盯着老和尚:“老和尚,你不念經,不敬你的佛祖,改行當媒婆了麼?”
“阿彌陀佛。”老和尚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老衲佛心堅定,世子爺放心就是。”
“不過話說回來,若是她長得實在對不住人,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獨孤傲天說着,邪邪的笑了,“她雖然佔了一個安南侯夫人的名頭,不過按我瞧來,卻是一個有名無實的!”
“若是世子爺對她沒有興趣,就不要去打擾她了。”老和尚微微的蹙了蹙眉,顯然對獨孤傲天這個人有些不放心。
獨孤傲天挑眉,別有意味的看着老和尚,許久,突然笑了:“老和尚,這話可不能這麼說,若不是你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之心,我又怎麼會遇見這麼一個有趣的人,既然遇見了這麼一個有趣的人,卻讓我就此收手,這簡直就是慘無人道!”
老和尚猛地瞪圓了眼睛:“我何時……”
“何時?”獨孤傲天的嘴角揚起一抹譏諷,“那幅梅花呢?想必已經送去了?”
老和尚突然嘆了一口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是天意,那老衲也無話可說,”老和尚此刻看上去,說不出的疲憊,“老衲求世子爺一件事。”
“哦~”獨孤傲天修長的眉毛一揚,“說來聽聽。”
“還請世子爺不論如何,都不要害了她的性命。”老和尚說這句話的時候,一臉的鄭重。
獨孤傲天的臉上頓時來了興趣:“老和尚,可是有什麼說法?依着你的爲人,應該不會有這麼一副慈悲心腸纔是。”
“此事說來話長。”老和尚頓了頓,“再說,這事,老衲曾答應別人,嚴守秘密,不可泄露,還請世子爺見諒。”
“行!我也沒有想要她的性命!”獨孤傲天臉上的笑容越發的邪魅起來,“或許,她和我之間,還有一絲緣分也是說不定的!”
老和尚詫異的看着獨孤傲天:“世子爺,你這話的意思……”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也!”獨孤傲天搖着頭,掉了兩句書袋子,歪着身子站起來,竟然進了內室,顯然這個獨孤傲天和老和尚的關係,很是不簡單。
老和尚看着內室中,模糊搖曳着的身影,又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似是無奈,卻又似煩厭,那神情,簡直糾結到了極點。
在這一刻的同時,武安侯府的書房裡,坐在窗邊的王醫正,收到了老和尚讓人送過來的剛剛畫完的梅花圖。
只是這副梅花圖有些奇怪,一半正開放的熱鬧,而另一半是開始漸漸凋零,王醫正看着手上的梅花圖,許久說不出話來。
“勸說失敗了嗎?”顧衍生坐在書桌後面,擡起頭,看着王醫正,臉上的神情,有些捉摸不定。
王醫正點點:“是的,勸說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