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媳婦不須詭辯!”顧夕謹直視着老夫人,“媳婦覺得這件事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僅憑我們幾個婦道人家,是找不出事情的真相的!”
顧夕謹這話,老夫人自然品出一些別的味道來:“你打算做什麼?”
“母親,媳婦心中坦然,自然不怕半夜鬼敲門,怎奈對方手段太過高明,到現在爲止,媳婦還看不出來疏漏在哪裡!媳婦便是喊上一千一萬遍,苦於沒有證據,也不能證明自身的清白無辜!”顧夕謹緩緩的說着,嘴上說得嚴重,可是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着急的模樣,“媳婦想着,既然我們這幾個婦道人家找不到元兇,不如就把這件事交給京兆伊,讓官府的人出來查證,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查個一清二楚,母親,你覺得意下如何?”
“不可!”老夫人想也不想,斷然拒絕,“你這是嫌府裡還不夠熱鬧嗎?”
“母親不願意讓官府介入,難道是想讓媳婦背這個黑鍋嗎?”顧夕謹低下頭,只是聲音卻帶着倔強。
“你不是說,不是你做得!”老夫人狠狠的盯着顧夕謹,“既然如此,我信你就是了。”
“母親信的如此勉強,別人就更加勉強了!”顧夕謹有些不依不饒的道,“今兒個把事情強壓了下去,可是根子卻還在,明日整個府裡,就要開始謠言滿天飛了!母親,媳婦今後還如何出門?”
“……”老夫人看着顧夕謹,很堅定的搖了搖頭,“不管如何,這報官兩個字,你休要再提!”
“母親有沒有想過,今日輕易的繞過了背後黑手,姑息養奸,等風聲漸漸一過,她又把手伸向了別的孩子,藉以抹黑媳婦的名聲,或者乾脆端了兩碗相剋的來給媳婦我,媳婦稀裡糊塗的吃了,那麼明年,府裡就可以給媳婦做週年了!”
“……”老夫人頓了頓,“你可知道兇手誰?”
顧夕謹苦笑道:“母親,媳婦若是知道,現在就過去,把她抓了過來!也省的以後提心吊膽的!”
老夫人點點頭,對着燕兒道:“今日四姑娘自己貪嘴,看見大廚房送了雞湯給柳姨娘,便端了來吃了,卻不料雞湯和芝麻糕相剋,差點惹出大禍來!幸虧得遇名醫,從閻王爺的手裡,把四姑娘強了回來,我們安南侯府一定要好生謝謝人家纔是。”
“是,奴婢省的。”燕兒恭敬地應了。
老夫人見燕兒應了,無視顧夕謹驚詫到了極點的眼神,繼續開口說道:“那個小丫頭,是自己在井邊玩耍,不小心跌入井中,以至於丟了性命,我們府裡深爲遺憾,雖然是她自己的不當心所致,但是我們安南侯府向來是寬厚的,就賞她家人五十兩銀子,把她厚葬了吧!允許她姐妹當中再接一個進府來,就~~”
老夫人的聲音頓了頓,目光在顧夕謹臉上掃過,才繼續道,“就在我院子裡當差,先拿個三等丫頭的份例吧。”
“……”顧夕謹無比崇拜的看着老夫人,這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事,簡直比娛樂小報的編輯很厲害!三言兩語之間,就把一件涉及兩條人命的大事,抹殺的乾乾淨淨,還全都給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恩威並施,竟然就像是真的一樣。
外面已經有丫頭,把死去的小丫頭父母傳了進來,跪在亭子外面,燕兒出去,把老夫人剛纔說的話,重複了一遍,那一對父母,頓時感激涕零,用力的給老夫人磕了三個響頭!
真的很用力,顧夕謹站在亭子裡,都聽見了額頭撞擊着青石板,發出的“砰砰”聲,然後又感恩戴德的說了一大籮筐的好話,這才屁顛屁顛的領了小丫頭的屍體回去了。
顧夕謹看着那夫妻倆的身影,不知怎麼的,竟然發現,這兩人背影中,那歡喜竟然多餘悲傷!
看來,是覺得女兒賣了一個好價錢!
顧夕謹替死去的那個人深深的感到不值!
老夫人已經站起來了,走到顧夕謹身邊,站住了:“你覺得這麼處理,如何?”
“……”顧夕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倒也不是詞窮,而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對於老夫人這種資深老狐狸來說,她再一次發現,她連給她提鞋都不配!
“夕謹,你要記住,這纔是當家主母!”老夫人看着顧夕謹意味深長,“下不了狠心的人,永遠做不了好的主母!夕謹,你終究是心太軟!”
王姨娘站在院子的樹蔭下,正喝着茶,督促小丫頭們清掃掉在地上的落下,看見貼身的大丫頭匆匆進來,於是笑道:“瞧你這着急慌忙的模樣,莫不是天塌下來了不成?”
王姨娘嘴上雖然說笑着,可是眼神卻已經有些陰冷下來,揮手朝着小丫頭們道:“好了,你們都回去歇着吧,這樹葉是時時刻刻都要落下來的,瞧這大熱天的,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的。”
有討好的小丫頭湊趣奉承道:“奴婢先前聽人說,姨娘最是憐惜下人的,都道奴婢能分到姨娘這裡,可算是祖上積了德的,奴婢原本還不怎麼信,今兒個瞧着,果然奴婢是撞了大福氣的!”
“瞧你這張小嘴甜的!倒是一個會說話的。”王姨娘誇了一聲,“小廚房裡備了酸梅湯,都去喝了解解暑氣。”
“謝姨娘。”小丫頭們行了禮,有序的退了出去,王姨娘這才冷了臉,看着大丫頭道,“事情後來怎麼樣了?”
“事情好像被老夫人壓了下來。”大丫頭恭敬的回答,“說是四姑娘自己貪嘴,吃錯了東西,而那個死去的,是因爲貪玩,府裡賞了五十兩銀子,又允許他們家再送一個進來,到老夫人院子裡當差,領三等丫頭的份例。”
“……”王姨娘的臉上一陣晦暗不明,突然猛地揚起手,把手中的茶盞狠狠的砸在地上。
“譁……”一聲脆響,在寂靜的院子中,分外的刺耳。
二姑娘聽見聲響,忙掀簾朝外面探出身來,看見了地上的碎瓷片,驚道:“姨娘,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好姑娘,沒事,姨娘只是一時手滑,沒拿住。”王姨娘轉身看着二姑娘,臉上的陰沉早已經消散的乾乾淨淨,一臉柔和的說道,“這外面天氣,當心添了暑氣,快回屋子裡去。”
二姑娘卻有些不放心,又問了一句:“姨娘,當真沒事麼?”
“自然是沒事。”王姨娘很自然的笑着說道,“姨娘今兒個一直在院子裡,連一步都沒有出去過,能有什麼事情?好姑娘,快回屋子裡面去。”
“哦~”二姑娘似乎還有一些懷疑,可是卻又瞧不出什麼來,將信將疑的回去了。
“姨娘,既然老夫人這麼說了,這件事應該就這麼結束了。”大丫頭小心翼翼的看了王姨娘一眼說道,“老夫人和太太應該都不會繼續追究了。”
王姨娘的臉色卻有些難看:“不能掉以輕心,有時候,越是覺得沒事了,就越會出事!你再想想,可還有什麼把柄沒有處理乾淨?若是有,及早清理乾淨吧!”
大丫頭低着頭,認真的想了想:“那碗雞湯是奴婢從外面帶進來的,並沒有任何人知道,而那個小丫頭,是奴婢臨時起意找的,並沒有別人看見,再者,那個小丫頭……也是奴婢動的手,奴婢敢以人頭保證,整個過程中,並沒有任何人看見,這件事,不查便罷,就算是要查,也只是一樁無頭公案!”
王姨娘點了點頭:“這些年,老夫人那邊和太太那邊,你多走動一下,若是有什麼風吹草動的,也好及早防範。”
“是,奴婢省的。”大丫頭頓了頓又道,“太太那邊第一時間把小廚房裡的王婆子控制起來了奴婢去打聽了,才知道這個王婆子竟然是那個短命鬼的姨母,這事兒也算是湊巧到了極點。”
王姨娘冷笑一聲道:“她裝了這麼多年的泥胎木塑,我以爲她還會繼續裝下去,卻想不到,她這會子竟然不裝了!”
“以前那是沒有觸到她自身的厲害,現如今侯爺回來了,這府裡就如火山一般,隨時都會出事,她怎麼可能還裝得下去!”大丫頭臉上閃過一絲不屑,“現如今就看她的手段了!”
王姨娘擡頭看了大丫頭一眼:“你若是這麼想,就太過小看她了!”
“……”大丫頭的眼中閃過一抹疑惑,“姨娘的意思是……”
王姨娘看了大丫頭一眼,卻什麼話都沒有說,站了起來:“替我梳洗,換妝,我要去給太太道惱去。”
大丫頭愣了一下,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
王姨娘瞪了她一眼道:“今天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我這個做姨娘的,怎麼能不去主母的屋子裡伺候?”
“……”大丫頭回過神來,忙跟在王姨娘身後,進屋去了。
顧夕謹回到自己的院子裡,知竹已經壓着王婆子在客堂裡跪着了,看見顧夕謹進來,王婆子忙撞天屈似得喊起冤枉來。
“太太,不幹老婆子的事情啊,老婆子向來安分守己的,再不敢虎作爲非的,若是有一句話假話,就讓天雷劈了我!”王婆子或許因爲在田莊里長大的緣故,聲音很是粗獷,配合着那抑揚頓挫的喊冤聲,倒把剛剛進門的顧夕謹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