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畫的眼睛滴溜溜的在衆人面上掃了一圈,“火氣有些偏旺盛,放心吧,今兒個,我家姑娘剛好得了一些上等的苦丁茶,奴婢這就替各位老爺們去取來。”
知畫一邊說着,一邊隨手把淨桶放在了門口,轉身出去了。
“誒,你,你怎麼可以……”納蘭榮立看着放在大門邊的淨桶,大聲的喊道,“你還不快把這個東西拎到一邊去!”
納蘭榮立的話音還沒有落下,知畫已經跑得沒有蹤影了。
衆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淨桶上面,互相對視一眼,面面相覷,他們從出生到現在,還沒有誰拎過淨桶,可是任由淨桶放在那裡,也不是辦法……
一個淨桶,把整屋子人的怒氣轉移到了淨桶上。
就在衆人束手無措的時候,知畫的身影再一次出現在衆人面前:“各位老爺,這是姑娘讓奴婢送來的苦丁茶,請各位老爺消消火。”一邊說着,一邊把手中的茶葉和茶爐子放在了桌子上。
“誒,你……”納蘭榮立剛要開口讓知畫把淨桶拎到一邊去,卻看見知畫沒等他把話說完,早已經轉身跑了出去,納蘭榮立氣得剛要罵娘,卻看見知畫的臉從門口探了進來,“哦,方纔奴婢忘記跟老爺們說了,我家姑娘說,這屋子的四周都有人守着,老爺們不論從何處出屋子,若是讓那些個野蠻人衝撞了,到時候,怕是連姑娘也不好替各位說話的。”說完,不等屋子裡的人開口說話,頭一縮,人影再一次消失不見了。
“賤人!”屋內的人,終於忍無可忍,罵出聲來,可是最後的餘音還沒有消散,就聽見“砰!”一聲響傳來,屋內霎時就暗了下來,原本敞開的門竟然被人從外面關上了。
“……”屋內衆人的臉上,霎時閃過一抹驚疑,卻誰都沒有說話。
“轟,轟!”外面的巨響,越來越頻繁。
屋內納蘭家的老爺們,臉上的驚疑,越來越嚴重。
終於,納蘭榮立坐不住了,站起來,走到靠牆的桌子邊,動手煮茶,可是那神情和動作,卻怎麼也不像是煮茶的樣子。
其實納蘭榮立此刻的心思也根本就不再煮茶上面,說句心裡話,現在這種情況,誰還有心情喝茶!
“知畫,姑娘把各位老爺關在這裡,這是打算做什麼?”突然牆壁的外面傳來說話聲。
納蘭榮立的耳朵倏的就豎了起來,朝着往日裡自己關係好的人,使了一個眼色。
那人眼神一深,裝模作樣的站了起來,走到了納蘭榮平的身邊,裝出給納蘭榮立幫忙的模樣,也跟着納蘭榮立聽外面的人對話。
結果,兩人越聽越是心驚,越聽越是心驚,“啪”一聲,手中的茶盞就掉在了地上,兩人卻忘記了彎腰去撿,兀自如雕塑一般的站着。
兩人的異狀,終於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老八,你這是怎麼了?”坐在首位上,排行第四的老者開口。
“四哥,你,你知道那個丫頭,我們關在這裡,是爲了什麼嗎?”納蘭榮立哆嗦着開口,聲音中的顫慄,聽得屋內的衆人,渾身的寒毛全都豎了起來,起了一胳膊的雞皮疙瘩。
“爲了什麼?”納蘭榮立的模樣,讓衆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來。
“她,她是,是打算,若是,若是真的有人闖府,她,她就用我們做擋箭牌……”納蘭榮立一邊說着,一邊想着此事若是真的發生……,他被自己的想象嚇到了。
“拿我們當擋箭牌?”一直在首位上端坐不動的納蘭四爺,猛地站了起來,“她敢!”
納蘭榮立苦笑道:“四哥,你瞧她現在做得這些事情,她還有什麼不敢做了?我,我總覺得,這個丫頭若是瘋魔起來,怕是比,怕是比納蘭榮臻還要,還要瘋狂……”
“這……”
“四哥,她原本就不是在這邊長大的,跟我們不親,再說今兒個早上,我們……”納蘭榮立用力的嚥了一下口水,“爲了她自己的性命,她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的?便是我們,爲了活命,怕是也什麼都顧不了了……”
屋內的衆人當即沉默了,以己度人,若是犧牲了別人的性命,能有一點生機,他們也是能狠下這個心的!
“四,四哥,我們,我們該怎麼辦?”有膽小的,當即白了,臉上的血色退去,雙腿不斷的打顫,若不是雙手死死的抓住了椅子背,怕是就這麼的癱軟在地上了。
院子裡,顧夕謹站在院子的中間,聽着外面時不時傳來的轟鳴聲,眉心皺得緊緊的,這一顆心就擱在喉嚨裡,似乎隨時都可能跳出來。
“姑娘!”一個侍衛從外面飛奔而來,“姑娘!”
顧夕謹急忙上前兩步,站在了門口:“怎麼了?外面怎麼了?”
“姑娘,屠將軍讓屬下來稟告姑娘,已經沒事了,侯爺讓人傳信來說,那些個手雷其實是侯爺讓人扔的,因着侯府這邊,緊鄰着好幾位王爺的府邸,所以手雷的聲音,纔會一陣緊似一陣。”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顧夕謹提起的心,這才放了下來,不過話說回來,既然是納蘭榮臻先發難的,憑着納蘭榮臻的本事,若是不能把握全局,那“戰神”這兩個字,真的是白叫喚了!
“屠將軍請姑娘依舊待在主院,畢竟慌亂當中,刀槍無眼,若是擦着碰着一些,終究是不好。”年輕人臉上的神色也顯得十分輕鬆,畢竟能不流血,誰也不願意流血的!
“既然沒事了,就讓大家歇着吧。”顧夕謹神色輕鬆的對知畫說道,“也都鬆口氣。”
“是。”紅衣應了一聲,剛要轉身吩咐下去,卻被知畫一把拽住了,“姑娘,我們可以歇着,有些人可不能讓他們歇着!”
顧夕謹眸光一閃,看了一眼緊閉的屋門:“你是說……”
“可不就是那些人!有事情的時候,逃得比兔子還快,沒事的時候,就出來張牙舞爪的,看誰都用下巴!”知畫撇了撇嘴,“不如趁今兒個,這麼好的機會,讓這些人吃點驚嚇。”
“……”紅衣聽了知畫話,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看着辦就是,但不可過頭,你要知道,過猶不及。”顧夕謹叮囑了一句,可是眼中的笑容,任誰都能看出來,那眼中滿滿的全都是贊同!
“姑娘,你瞧好就是了。”知畫伸手一擼袖子,剛要動手,扭頭看見紅衣,笑道,“紅衣姐姐定然吃不消這個的,姑娘,不如請紅衣姐姐陪着你去外面走走?”
顧夕謹低着頭想了想,笑道:“好。但是萬不能太過份了,嚇唬嚇唬就好了。”
“姑娘放心,我就是嚇唬嚇唬他們,一定不會過份的。”知畫笑着,伸手去推顧夕謹,“姑娘,你在這裡可是不好,當着姑娘的面,他們都放不開。”
顧夕謹伸手在知畫的額角,用力的戳了一下,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轉身,但還是忍不住抓着知畫的手道:“記住,到時候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
顧夕謹心中鬱悶了一下,若是有攝像機就好了!科技不發達,就這點不好!
“姑娘,這麼會不會不是很好?”紅衣忐忑的跟在顧夕謹的身後,在花園中,慢慢的踱着步,可是腦中一直回想着知畫剛纔的話,這提起的心,怎麼也放不下來,在她有記憶的這些年來,主子都是高高在上的,心中便是再氣,再怒,再不甘,從來的教育,都是讓她忍着,不可觸犯主子的威嚴,可是現在……
現在顧夕謹和知畫的所作所爲,讓她的人生觀和世界觀,發生了傾覆性的變化。
“怎麼?你覺得不好嗎?”顧夕謹站了身子,轉身看着紅衣。
紅衣對上顧夕謹那晶晶亮的眼睛,原本滿腹相勸的話,卻一點兒也說不出來了,只是簡單的重複了一句話:“到底,他們都是主子。”
“他們是主子,那我呢?”顧夕謹挑眉看着紅衣。
紅衣的心“咯噔”跳了一下,身子朝着後面退了一步:“姑娘自然也是主子,可是他們是姑娘的長輩。”
“他們可有把我當成晚輩?”
“這……”
“既然他們都不把我當成晚輩,我爲何要把他們當成長輩?”
“這……”
“今兒個早上,他們百般刁難,可曾把我放在他們眼中?”
“這……”
“他們看不起我,我把他們雙手捧在頭上供着,你說,他們會不會就看得起我了?”
“這……”紅衣仔細的想了想,最後緩緩的搖了搖頭,“不會……”
“這不就結了!”顧夕謹看着紅衣,“既然,就讓他們記住我是個不能欺負的,否則下場會很慘!你說,有了今天這麼一次慘痛的經歷,以後再遇見我,他們便還是看不起我,你說,他們敢不敢在臉上表現出來?”
“這……”紅衣被顧夕謹說得啞口無言,就顧夕謹這眥睚必報的性子,以後誰還敢得罪他!
這個念頭在紅衣心中轉過,紅衣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擡頭看着顧夕謹,眼中閃過一絲不敢置信的亮光。
“你想明白了就好。”看着紅衣的模樣,顧夕謹知道紅衣這是轉過彎來了,“你以後若是還要跟着我,就多跟知畫學學,我不喜歡唯唯諾諾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