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林子絢是高興的,畢竟他從小生活在府裡,卻沒有一個同齡人陪他玩耍,唯一的姐姐又是個女子,有時候玩不到一塊兒去,而且因着不受寵從小備受欺凌,現在看到一個和他年齡差不多的小廝,被人欺負,心善可人的林子絢立馬想到以前的自己,感同身受,憐憫心頓起,收也收不回來。
“交給我好了”林初晗放心,只要弟弟喜歡便可。
帶着林子絢走進院子,林初晗輕移蓮步的出現在對面二人面前,停在杜婆子前面不遠處,原先正吃得高興的杜婆子被黑色的陰影遮住光線,不悅的回過頭,就看見府裡不受寵的四小姐和四少爺站在對面,杜婆子心中並無絲毫緊張、害怕,相反非常得意,抖着一隻蹄子,吊兒郎當的說着:“呦,這不是四小姐和四少爺嗎?什麼風把你們兩個給吹來了?”
離近了,杜婆子那口尖銳的嗓音讓他們二人渾身發毛,雞皮疙瘩掉落一地,不僅如此,從杜婆子口中傳出的味道燻人得緊,林子絢頓時縮在姐姐身後,腦袋抵在姐姐後背,深深吸了一口,嗅着鼻尖兒清清淡淡、似有似無的香味,林子絢感覺自己剛剛死過一回,還是薰死的,忍不住嘀咕着,姐姐身上真好聞,說不出來是哪種花的香味,卻好似每種花的味道都有,卻不黏不膩、舒心的緊。
坐在小凳上木訥洗衣服的石頭一聽是府裡的少爺、小姐站在對面,即刻站了起來,恭敬地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着頭,就像木槌砸在石頭上,低沉而有力,磕完頭也不敢起身,維持着腦袋貼在地面的姿勢,一動不動。
杜婆子鄙夷的瞄了一眼趴跪在地上的石頭,不屑的哼了一聲,狗腿子,獻什麼殷勤,不過是個不得寵的主子,磕頭給誰看,又不會多給一個子兒。
“杜婆子,您好像挺閒的,這個時候不是該在廚房幫忙嗎?怎得跑到這兒來,要知道廚房的活兒搶着做的人多了去,小心偷懶到最後連飯碗都丟了。”林初晗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實際藉着帕子的香味遮掩從源頭飄來的臭味,府裡下人都知道,瑞安王府一共有兩個肥缺是底下奴才們可以肖想的,一便是廚房,二便是負責外出採購,這杜婆子是個好吃懶做,油嘴滑舌,平日裡十分的活兒能做三分便不錯,整日裡都是動腦筋如何偷懶,如何偷閒,從未見過她勤奮、辛勞,平日裡負責府裡下人衣物的洗衣婆子,在府裡過的不好不壞,拖了大關係纔在廚房得了個職位,有空的時候去做幫工,無事的時候找人嘮嘮嗑、打打趣,愜意的很,眼紅這個位置的人多了去,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人頂替,丟了飯碗。
“哼……老婆子我的事兒就不用你管了,管好你們自個兒吧,小心哪天餓死在府裡都沒人知道,還要你們那個賤蹄子的娘給你們收屍。”杜婆子不留口德的說着,衝林初晗那邊兒吐了口口水,一臉的藐視。
“你……”林子絢立馬藏不住,小腦袋從後面
鑽了出來,一臉氣憤,杜婆子說他們二人無所謂,敢說他們孃親就不行,可是林子絢平日裡乖巧懂事,哪裡是個會罵人的,一張小臉兒憋得通紅,卻一個字兒也蹦不出來。
林初晗安慰的拍了拍林子絢小手,讓他放心,把事兒交給她便可,繼續道:“多謝杜婆子關心,不過杜婆子還是關心關心自己比較好,近幾天,蘇姨娘正在整頓府裡的下人,若是有手腳不乾淨、欺上瞞下、心思不純的丫頭下人,沒一個能完完整整從府裡走出去,多少被擡出去,或被賣出去,不知道若是姨娘知道杜婆子居然敢威脅、咒罵府裡主子會怎麼對待你,我想想,是打一頓?還是罰去祠堂交給懲戒媽媽教導?你說呢,杜婆子?”
杜婆子臉色一擰,一片煞白,顯然也想起這兩日府裡下人戰戰兢兢、小心謹慎,生怕做錯什麼,撞到三夫人手裡一道被打發走,她也是聽到風兒,難得消停一陣子,正在這兒躲清閒,誰知道居然會碰到他們兩人,杜婆子還未擔心多久,突然想起什麼,就鬆了戒心,冷斥道:“哼……你去說呀,看三夫人會不會理你,兩個比下人好不到哪兒去的主子,有誰會聽你們的,我勸你們趕緊離開別打擾老婆子我休息,我杜婆子可是在廚房做事兒的,小心讓你們兩個喝刷鍋水、吃冷饅頭。”
說罷,不再看對面兩個人,用力踢了一腳仍跪在地上的石頭,遷怒的打了一巴掌石頭的後腦勺,‘啪’的一聲,聲音不小,石頭好似未察覺般,腦袋動也不動維持原狀,杜婆子尖銳的吼了一句:“你是死人啊,這麼多活兒,還不起來幹活,等着我請你嗎?”
林初晗眯了眯眸子,深邃的瞳孔中毫無溫度,透着凜冽,朝前走了兩步,一腳揣在杜婆子的膝蓋窩,因着用了狠力,又踢在關節上,杜婆子哀嚎着腿一軟,重重摔在地上,由於背對着林初晗,心裡沒有準備,下巴磕到一塊兒突起的石頭上,又不小心咬到舌尖,頓時一陣劇痛,滿臉鮮血,躺在地上捂着臉亂哼哼,一時爬不起來。
林子絢見杜婆子既辱罵孃親,又毆打石頭,早就心有不滿,見姐姐打了人,非但不生氣,還高興的很,頂着一頭簡潔的小辮,身子輕盈,搖搖擺擺的跑了過去,在石頭面前蹲下身子,衝對方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掌,兩個小酒窩可愛的浮在頰邊,咧了咧嘴角,笑道:“起來吧。”
石頭垂着腦袋,擡眼偷偷瞄了一眼面前的四少爺,他平日裡只在下人房附近待着,主子的小院幾乎從未去過,不過也曾見過四少爺,印象中是個軟軟白白瘦瘦的小少爺,比起府裡其他錦衣玉食、玉盤珍饈的少爺,常受人欺負、遭人白眼,但印象最深的便是四少爺不管受到什麼委屈,總會笑上一笑,好像什麼都不放在心上,讓人感覺暖洋洋的,石頭想了想,在地上重重又磕了一下,才僵硬的從地上爬起來,避過四少爺伸出的手掌,恭敬的站着,垂着腦袋,兩隻凍得通紅的小手攥緊了
,垂在身體兩側,林子絢雖然不滿石頭沒拉他的手,不過總算是從地上爬起來,他便大人不計小人過,原來他好了。
那邊,杜婆子搖搖晃晃從地上站起來,滿臉的血漬,一張嘴,血沫子都噴出來,瞠目瞪圓,一手捂着下巴,一手指向林初晗,口齒不清的怒吼着:“你居然敢打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讓你知道我杜婆子不是好欺負的。”說罷,揮舞着爪子就要撲上去,誰知林初晗腳尖一轉側過身躲了過去,杜婆子一下沒收住腳撲了過去,剛好撞上來人,兩個人如疊羅漢似地趴在地上,只聽見‘哎呦呦’一聲嚎叫,被肥碩粗大的杜婆子壓在下面的管事劉伯像只翻了殼的烏龜,晃盪着四肢被壓的兩眼一翻,差點兒暈厥。
林初晗強忍着沒有笑出來,心中卻樂開了花,至於林子絢則沒有忌諱,‘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捂着肚子差點兒滾到地上。
“咳咳……”林初晗憋着笑意,乾咳一聲,繼續道:“這是怎得,莫非杜婆子看上劉管事?雖說杜婆子外頭有男人,但如果你想在府裡找個小的,晗兒定不會差穿,如有需要,晗兒也可幫忙遮掩一二。”
被壓在下面的劉管事本來差點兒兩眼一翻暈過去,聽聞此,被氣得一哆嗦,雙腿一用力往上一翹,上身一個用力頂了過去,直砸的杜婆子剛好了沒多久的下巴再次受到重創,哀嚎着摔在一邊,劉伯趁機從地上一骨碌爬了起來,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差點兒被壓死,循聲望去,這纔看見四小姐和四少爺,眼珠子一轉,斂下面上神色,行了個禮:“見過四少爺、四小姐。”
“劉管事您怎得來了。”林初晗微笑道,心中卻是一喜,她有意帶石頭離開,自是要和府裡管理小廝的劉管事打聲招呼,正巧他來了,不用多跑一趟。
“小的聽到這裡有動靜,便過來看上一看,不知是否打擾小姐和少爺?”劉管事年歲不小,身子乾瘦,卻不顯得虛弱,反倒更爲精神幹練。
“沒有,您來的正好,剛巧我有事兒要勞煩劉管事呢。”林初晗面色溫和,沒有府中主子的架式,平易近人,讓人更爲親近,像劉伯這樣的府中管事一般都較爲高傲,因着在府中時日久了,地位比普通下人略高一些,最喜別人給一分薄面,高捧一分,雖說林初晗在府中並不受寵,但最近也有所改進,有個主子給面子,自是臉上貼光。
“看您說的,有事兒您就說,什麼勞煩不勞煩的。”劉伯樂呵呵的寒暄着,捻了捻鬍鬚,兩人有默契的並未瞧地上痛呼、打滾之人,杜婆子卻惱了,想她杜婆子也府裡也算是一霸,今個兒居然陰溝裡翻船,被一個臭丫頭連着戲弄兩次,頓時也不裝模作樣,即刻爬了起來,兩隻手張牙舞爪的揮舞着撲了過去,因太過突然,林初晗並未反映過來,眼看着細長的指甲就要撓上來,林初晗臉色一凝,準備硬抗一下,最多被杜婆子壓得把早飯吐出來,傷不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