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瞭解慢慢了解便是,又不是什麼難事,趙氏以前也是掌管這些個事,一回生二回熟,着手幾天便尋出規矩來,蘇氏不必擔心,明兒個你把府裡近日來賬務及庫房鑰匙交給趙氏便可。”周氏不鹹不淡的笑了起來,顯然一點也未將蘇氏所言放在心中,蘇氏一向是個小肚雞腸、看中權勢的女子,若她二話不說把權力還給趙氏,她倒要起疑心,現在不過爭些權力,謀些好處,她一點都不意外。
“老爺……”蘇氏一瞧老夫人是打定主意讓她歸還掌家權,便委委屈屈望着老爺,她跟着老爺一路顛簸、辛勞,才歷經艱難險阻來到京城,她本以爲來了便是過好日子,可這些天,她一頓好覺都未睡,一頓好食也未嘗,每日爲了王府的日需用度奔波不已,可以說若不是她整日操勞、憂心,他們又怎能一來便榮享尊榮富貴,憑趙氏那個沒根沒基的內宅婦,若是當初讓她跟着老爺來京城,怕是連府門朝哪開都不知道,就老爺剩下的那些個銀錢,若不是她計算計算又計算,節儉節儉又節儉,只怕早就見了底。
林元溪爲難的皺了皺眉,蘇氏這些日子來的所作所爲,他都瞧在眼中,可以說若是沒有蘇氏,他怕是不能安心去戶部任職,這麼一想他就遲疑了:“母親,趙氏是兒子正妻,也是名正言順的當家主母,這個家自然該她掌,不過蘇氏也是個能手,先不說她掌家的能力,便是她經商的頭腦,趙氏可比不來……不如,日後由趙氏管理王府,外面宅子、商鋪由蘇氏主管,您看如何?”
周氏似笑非笑覷了一眼身旁的林元溪,心中卻不住冷笑,她就知道,當初讓蘇氏跟着過來就是個錯誤決定,這不,才幾日,溪兒的心思就被蘇氏勾搭上,連自己當日所言都忘:“溪兒,你確定要這樣決定?你當日說過的話,猶言在耳啊,你確定讓爲娘下此荒唐決定?”
大夫人趙氏低垂着腦袋,嘴角浮着淡淡的笑意,面上不顯波瀾,好似老夫人同老爺商討之事與她無關,但其實心頭卻是越來越冷,這就是她的夫、她的天,竟能想出一權二分這個荒唐法子,說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自古以來,後宅掌家之權,莫不是府中正妻掌管,除非正妻不賢不德、沒有能力,纔會由老夫人代爲掌管,若府中其他夫人想碰一碰掌家權,只有兩種情況,一是老爺寵妾滅妻,力捧妾室爲主,二便是正妻身子孱弱、無力管家亦或是正妻身亡故去,妾室纔可暫代掌家權。
她家老爺倒是‘聰明’,竟能想出一分爲二的法子,試問,京中正經人家裡頭哪會這麼胡搞,她這個正妻健在,竟要把掌家權分出一半,若是日後與他府夫人相聚,是她代表王府出門,還是蘇氏代表王府出席,若是其他官宦夫人問她爲何蘇氏掌管府中商鋪店面生意,讓她如何回答,老爺這不是護她,而是害她,日後她還有何臉面出門子。
林元溪也知他此法有些荒唐,但是……瞧了一眼弱不禁風、眼角含淚的蘇氏,便狠了狠心,大不了,日後他多去趙氏那過幾夜便是:“ 母親,孩兒知道此事是孩兒爲難母親,但蘇氏這些日子的辛苦,兒子都瞧
在眼裡,若是就此卸磨殺驢,未免寒了蘇氏的心,母親就當可憐可憐蘇氏,就允了兒子的請求吧。”
“好,既然溪兒求了母親,那母親就應了你,反正整個王府都是你的,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管不了你。”周氏懶洋洋道,既然兒子跟她開了口,她若強行不允,只會惹得溪兒不高興,何必呢?不如順了他的意思,讓他安心,蘇氏是個什麼脾性她還不知,便是不去管她,指不定哪天就惹出事端,到時候,溪兒便能瞧清楚蘇氏是個什麼德行。
“多謝母親,多謝母親,媳婦定好好管理府中生意,把它們打理的井井有條、日漸昌盛,替老爺安定後宅。”蘇氏高興的衝老夫人拜了再拜,然後才退至一旁,得意的擡了擡下巴,惹得下面一羣姨娘妒紅了眼,其實蘇氏不過表面風光,內裡,卻是虛無縹緲,掌管王府外面生意?哼……不過說得好聽,也得有生意讓她管才行,京中大大小小商鋪幾乎都有了主,那些沒主的不是鋪子太小太差,便是地段不好,須得大肆休整一番,便是如此怕也撈不着什麼好,反倒要倒賠不少銀子,至於那些有名有屬的鋪子,又哪是他們這些初來乍到的外來人能插手,若是一個不慎,惹到不該惹的人,別銀子沒賺到,反倒惹得一身騷,這也是爲什麼她父親想讓老爺替他尋尋門路,纔好在京中從商,殊不知,別說替父親找路子,便是他們自個,也沒甚關係,到現在她連一處鋪子也未尋到……不過她也不着急,只要老爺官運亨通,她主管府外生意門戶纔是最賺銀子、最得體面,待她將生意發展起來,便是趙氏,也要瞧她臉色,若她一個不順心,晚給幾日例銀,看趙氏如何掌家。
“成了,你也別謝我,要謝就謝老爺,回頭別忘把賬冊轉交給趙氏,還有那些個需要注意的事項,一併告知給趙氏,免得她摸着石頭過河,瞎轉悠,浪費恁多時間。”周氏不在意的揮了揮手,這本就不是她的意思,她也不想得這白來的恩謝,再說蘇氏的感恩她可受不起。
“是……”蘇氏嫣然一笑,暗藏住心中冷笑,哼……到頭來,還不是靠她去教趙氏,看來周氏也曉得趙氏就是個花瓶架子,那些個小伎倆若她不教,趙氏還真不一定能自己折騰出來,雖然趙氏管理下人爲王府撐門面還算成,但裡頭那些彎彎道道可就沒她通曉。
殊不知周氏的話就好似一把戒尺狠狠打在趙氏身上,她一個正經兒夫人、當家主母,竟要三夫人教,傳出去她還要不要活?
老夫人周氏見蘇氏消停下來,也就不再多加過問,視線一轉,望着對面一羣府中主子,囑咐道:“雖然咱們已經來到京中,但京中是天下重地,當中達官貴人、宗族顯赫數不勝數,日後你們在京中行走,切莫與人爲惡,要注意禮儀風度,少與人爭、與人奪、與人搶,知否?”
“妾身定謹遵母親教誨,恭謹守禮、恪守規矩。”對面衆位夫人姨娘齊聲拜禮,面上卻難掩喜氣之色,能與京中達官貴人的夫人相識、相交,先不說於她們有何好處,便是於她們的孃家也是大有裨益,現如今竟有個不需經過老爺便可
搭上關係的好機會,她們又怎會放過。
姨娘們肚子裡的彎彎腸子暫且不談,至少明着沒人敢違背老夫人意願。
“還有既然咱們來了京城,以前那些個稱呼都得改一改,這可不是徽州城那個小地方,莫要讓人覺得咱們王府恁沒規矩……以後稱呼溪兒要改成王爺,趙氏爲王妃,羅氏爲羅側妃,蘇氏爲蘇側妃,懂了嗎?”老夫人一打眼,想起府上那不倫不類的稱呼,便多囑咐了一句。
“是,媳婦們明白。”
“咳咳……”突然從角落裡傳來一聲隱忍難耐的悶咳聲,惹得衆人不住瞧過去,就看見府中三少爺林子皓掩脣縮在角落裡不停咳嗽,卻怎麼都止不住,反而有越咳越大聲的趨勢,直把一張蒼白的臉咳得粉紅一片,倒是祛除幾分虛弱的病態,多了一絲淺淺的媚態。
王妃趙氏一聽兒子乾咳個不停,便急忙湊了過去,關切的問道:“兒呀,你這是怎得,你的病不是大好,怎會咳個不停。”
“母妃,兒子……咳咳……無事……咳咳……”林子皓一句話分了兩次才說出來,嘴脣蒼白的不行,不住發抖。
“珠紅,你是怎麼照顧少爺,原先不是大好,怎得突然病情加重,莫不是你伺候不周,是不是要我打你板子?”趙氏厲聲訓斥,狠狠揪了珠紅一耳朵,珠紅委屈的捂着被扭得通紅的耳朵,埋怨道:“大夫……王妃,不是珠紅沒伺候好少爺,而是分給少爺的院子老舊不說,窗戶歪歪斜斜總是漏風,到了晚上凍得少爺睡不着覺,屋裡也沒有地龍,咱們只能多燒些炭盆,可是分到的炭火又不夠,咱們少爺就只能多鋪幾牀鋪蓋,忍着凍。”
趙氏滿是憂色、關切的眸子滑過一抹了然,卻佯裝震怒道:“黑炭不夠你不知多要些,窗戶漏風,你不知多糊幾層,咱們剛入京不久,處處都要小心着些,可比不得咱們在老家,讓你照顧皓兒,就是瞧你還算機靈,怎得到了這反而變傻?”
“王妃恕罪,這真不能怨奴婢,奴婢有去找掌管炭火的管事多要些上好黑炭,可管事的說府中黑炭都是限數限量,若咱們多取了,別房的姨娘夫人就不夠用,到時他不好向蘇側妃交代,還說上好黑炭是真真沒有,只有下等灰炭,要多少有多少,保夠。”珠紅委委屈屈的跪在地上,不停發牢騷,並非她不想着少爺,而是管事的仗勢欺人,見府中是蘇側妃管事,便是她想多拿些黑炭都不成。
王妃趙氏一聽黑着一張臉杵在原地,半響沒有動靜。
“這是怎麼?府裡黑炭不夠使得?”老夫人周氏皺了皺眉,視線一轉,望着坐在身側的側妃蘇氏。
蘇氏被老夫人問的臉上訕訕然,有些不知所措,京中達官貴人數不勝數,用得起黑炭的更是多如繁星,整個京中便是有再多上好黑炭,也不夠使,這價格比之徽州城更是翻了兩倍不止,府中銀錢又緊張,哪有恁多閒銀去置辦黑炭:“回母親的話,咱們來的太晚,京中各府各宅早已把黑炭收購一空,妾身也就撿了些殘渣,勉強夠咱們一府人使用,多了卻是沒有,所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