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旗子離開之後,林方端着淳歌的早膳進來了,見淳歌正在閱讀小旗子得來的信息,便也不打擾,將早膳放在一旁,等着淳歌看完再用.
從側面在,淳歌微微低垂的臉龐,棱角十足,最引人的便是他的睫毛,並不算太長,如同他人一般,給人一種清淡之感.林方一時不查,竟看得有些入迷,倒是淳歌放下手中消息,好奇地打量他,他這纔回過身來,尷尬地將早膳送上去.
淳歌微笑接過,並把小旗子收到的最新消息遞了上去,林方自然接過,立在書桌旁,旁若無人地看了起來.
良久,林方纔放下手中紙條,感嘆般說道:";北王確實名不虛傳啊.";
淳歌此時已用完早膳,將碗放在一邊,不鹹不淡說道:";北王的才展現了十分之一呢.";以淳歌對北王的瞭解,北王不可能完全將廄的籌碼壓在這些人身上,他定有後手.
";後手?";林方面色稍變:";北王的人,不聲不響滲透進高方兩派,有幾個甚至已經是這兩派核心人物,若不是這一次小旗子查到,誰能想到,忠心耿耿的方卿士,暗中竟與北王交往甚密.誰又能想到,高卿士手下的一員猛將,新任工部的劉尚書,竟是北王安插在朝廷的人.更不說那些,勢頭正猛的官員,北王還需要什麼後手?";
北王的手抓真真是喪心病狂的長,除了官派,朝廷其餘黨派皆有其人馬,上至方卿士,下至六品芝麻官,只有人想不到,沒有北王做不到.可想而知,北王的這些手筆絕對不是一日之功,此人覬覦朝廷絕非一兩日,而這些人馬在朝廷經歷動盪之後.已經成長爲有蘇朝堂的中流砥柱.可以想象,一旦北王成事,朝廷還會是以往的朝廷,對衆人而言不過是換了個皇帝.因爲朝廷的每一個環節,北王早已讓自己人慢慢佔據.這種心思,實在是可怕,而淳歌卻說,北王還有後手.
";子休.比別忘了,北王的對手是誰?";淳歌不帶任何情緒地淡淡一問.
北王的對手,那是蘇見豫啊.有蘇的帝王,這個帝王的心思縝密,手段狠辣,非常人所及,能被這樣的人當做對手的北王,豈止是泛泛之輩啊.
蘇見豫當初逼迫林拓謀逆,又派淳歌平叛,一環扣一環.算計地絲毫不差,最後淳歌大勝林拓,蘇見豫便給了淳歌最後一擊,讓淳歌不得不退.當年的蘇見豫尚有這樣的手段,而今的北王只會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林方這樣想着,又爲淳歌的處境感到爲難,這個人總是將自己放到兩難之地.
林方的視線開始停留在淳歌的身上,北王與蘇見豫的老謀深算,不言而喻,可這兩個人卻又同時忌憚一個人.不是別人.真是他眼前的這個人,官淳歌.那麼官淳歌又將會在這兩人之間扮演什麼角色呢,是棋子還是下棋子的人,亦或是冷眼旁觀的人.
淳歌似是知曉林方所想.嘲諷一笑:";冷眼旁觀.";
";這世道最容不得和稀泥的人,不是皇上便是北王,選錯一方,迎來的將會使滅頂之災.";淳歌諷刺的嘴角還未收盡,";而棋子.";
";我已經做了太久的棋子,又怎會重蹈覆轍不知長進呢.";淳歌緊盯着自己骨瘦如柴的手.那青筋格外的明顯.
";那是你要做下棋的人?";林方眉梢微挑,淳歌有這個破釜沉舟的勇氣,不愧是他認識的淳歌.
";這盤棋有什麼好下的?";淳歌哂笑道.
";給他們一次次希望,再將這份希望打入谷底,這不是很有趣嗎?";淳歌擡眼,笑眯眯的望向林方.
一股冷意自淳歌的眼神飄向林方,這個人,他陪伴了三年的人,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的人,這人沒有一天過得輕鬆.三年的沉寂,終將會讓淳歌得到前所未有的權力以及榮耀,還有危機.
";先生,該準備準備,上朝了.";林方敲了敲淳歌的門,將淳歌剛曬乾的官服送了進來,順便帶着碗與林方一同離開了淳歌的房間.
出門之後,林木並沒有急着回廚房,反倒是頗有興趣地問道:";這天過得也太平靜了吧?";
";辯雨總在平靜之後.";林方輕聲開口,聲音似乎自天邊而來.
";說得在理.";林木笑了笑,便端着碗回了廚房.
兩刻鐘後,淳歌穿戴整齊,在小旗子的陪同之下,去上早朝.今日的早朝與往日沒有什麼不同,蘇見豫依舊在煉丹房忙着修煉,太子坐在高端,定山王站在淳歌左側,淳歌則老神在在地站在文武百官前頭,給人一種馬上就要睡過去的感覺.
說來也奇怪,淳歌自打成爲官相之後,並沒有什麼極大的動作,官派人員的升遷都是蘇見豫一手促成的,淳歌倒是安分地做着一個朝廷的吉祥物,太子有事詢問,他則說太子所言甚是,高卿士有事相商,他則說高卿士自可做主.什麼事兒都一推四五六,安靜的好像朝堂沒有他這一號人物一樣.
";咳咳";蘇佑君看淳歌似乎又在神遊,故意咳嗽了兩聲,說道:";官相覺着此事當如何?";
";臣以爲殿下之意甚好,臣附議.";淳歌壓根就沒聽朝堂上討論些什麼,隨口便是一句近來的口頭禪.
";呵呵";站在淳歌左下側的高卿士不由得嘲笑道:";官相,太子殿下都還沒說什麼,你附議什麼啊?";
只見淳歌極爲緩慢地點了點頭,朝着太子深深鞠躬,站在淳歌身旁的人都能聽到淳歌關節出的噼裡啪啦響聲總覺得官相的腰得是要斷了.
";老臣,老了不中用了,望太子殿下見諒.";說完,淳歌還就一直彎着絕不起身.
淳歌這
話是裸地打臉啊,淳歌哪裡老了,不過是三十三歲,若是這樣的年紀都算老,那朝堂上大半的人都改入土了,尤其是淳歌邊上的高卿士.
所以高卿士就猶如被人踩了尾巴似的,陰陽怪氣說道:";官相還是趕緊起身,免得這把老身子骨折在這兒了.";
淳歌再度慢悠悠地將身子挺直,只聽見他一邊直起身子,一邊喃喃自語,這聲音剛巧讓衆人都聽到了:";仔細算了算,爲官也有十五六七年了,果然人老了,不行了.";
底下一衆官員差點沒笑噴出來,說實在的,淳歌字十五歲當官,細算一下真有十八年之久了,而自認老資歷的高卿士,因爲中進士有匈,滿打滿算當官也才十五年不到,榮升高位靠的還是自家閨女的一門親事,因此聽淳歌一說話,怎麼都感覺臊得慌.
";好了.";蘇佑君看着高卿士憋紅的臉,心道,淳歌損起人來,還是那麼犀利,不帶髒字.
";方纔兵部尚書,上奏,說要重鑄邊境防線,官相如何看待.";蘇佑君將這事兒重新說了一次,意思很明白,並沒有責怪淳歌上朝不走心.
其實蘇佑君對淳歌的寬容,倒不是處於私心,而是淳歌的不走心他很是滿意,試想一下,朝中唯一能與蘇佑君分庭抗禮的也只有淳歌這個丞相了,若是淳歌什麼事兒都要插上一腳,那蘇佑君豈不是要鬱悶死.
";這是好事啊.";淳歌隨口說道.
這幾個月的早朝,淳歌竟是在和稀泥,一衆官員可算是看得夠夠的了.
";官相,您這話可就不對了.";說話的戶部尚書:";朝廷近幾年休養生息,纔剛養好了元氣,此時若是要重鑄防線,動用的是朝廷的根本啊.";
";哼哼";兵部尚書這下不高興了:";百姓繳稅爲的便是求個安穩,而今連邊境破損甚多,你讓百姓的安穩何在啊,再者,沒有百姓,哪來的朝廷根本.";
";官相,望您三思.";這兩部的尚書很是默契地將這個事兒,交到了專業和稀泥的淳歌手中.
淳歌晃晃悠悠地點頭,道:";兩位尚書大人說得極是.";
聽聽,官相的口中是千篇一律,正當所有人都喪氣的時候,淳歌竟神奇的開口了:";民生安穩,固然重要,可朝中根本卻也是不能動的,二位大人何不試着各退一步呢?";
淳歌的話,如一抹春風,拂過衆人的臉頰,只有曾沉慕容夜等人一臉的明瞭,他們就知道,事關百姓,淳歌是不會兩邊倒的.
";望官相指點.";兩位尚書異口同聲說道.
";那本相便多句嘴了.";淳歌不好意思地朝着衆人作揖,將手收到了衣袖之中,雙手置於腹前,說道:";這幾年有蘇並不平靜,戶部的財政並不可管,若是要戶部應拿出銀錢修葺邊境,確實有爲難的意思啊.";
淳歌剛安撫好戶部,緊接着便貼心爲兵部說話:";可兵部的防患於未然,是正道,不得不防,只是如今有蘇外敵並非大患,南方平靜,邊境倒是可修可不修.而北方.";
淳歌頓了頓,說道:";北方的西北方,北夷一族早在十多年前被滅族不成大患,再者有北王威名遠播,也無人敢犯,剩下的便是東北的那條防線.";
淳歌朝着蘇佑君用清冷的聲音說道:";依臣看,便有戶部出資修繕這一處防線,畢竟這一處是當務之急,其餘各處,便等戶部有轉圜的錢銀時,再行商討.";
蘇佑君的眼神迷離,似是看到了許多年的淳歌,下意識道:";甚好,便照此行事.";
淳歌這一手,將一場矛盾化解得淋漓盡致,誰也說不出一絲錯漏,真真是擔得起百官之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