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道(一)

01:

佛教相傳,釋迦牟尼佛滅度之後,須要經歷五十六億七千六百萬年,未來佛彌勒佛才降臨人世,在中間這段無佛的黑暗時期,人間將陷入道德淪喪、邪見喧囂、貪嗔癡慢、漫長矇昧的“五濁惡世”。

劫濁。

見濁。

煩惱濁。

衆生濁。

命濁。

這五濁如五條巨大的惡龍,在沒有光明的黑暗世紀中,翻騰攪晃,肆虐人間。它們將把人類的命運拖向地獄的深處。

幸運的是,衆菩薩中的地藏菩薩這時卻挺身而出,甘願放棄成佛的機會,自墮地獄,長掌幽冥以渡六道。

他就是人間在佛滅度後的惟一希望。

——一位佛的代理人。

但是他將因此永墮地獄,永遠失去成佛的機會。

只因他曾發下宏願:“衆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

問題是,要渡盡衆生,談何容易?

那是連佛也要嘆息的一個終極目標。

可是他是地藏。睨視驚愕的衆菩薩天人,他輕蔑地說。

安忍不動,猶如大地。故名爲“地”。

靜慮深密,猶如秘藏。故名爲“藏”。

掄起錫杖,赤足踏着荊棘大地,他微笑着向業火狂飆的地獄深處走去。

因爲這是他的地藏道。

02:

這個晚上,青川市全市下着瓢潑大雨。

平日熱鬧的市中心大街上,行人寂寥。

但是在青川市最好的音樂廳中,卻是另一番光景。可以容納數千人的大廳中,座無虛設。人數雖然衆多,可是觀衆們都在陶醉地靜靜地聆聽着演出。

臺上數十人組成的維也納愛樂交響樂團,正在聽從前面一個白髮老者的指揮,演奏着樂曲,隨着他那雙如附着了靈魂般飛舞的雙手,或急進,或慢緩地依着樂譜演奏出連綿不斷又扣人心絃的樂章。

樂曲是柴可夫斯基的《第六交響曲“悲愴”》,第一樂章的緩板結束後,現在已經進入到第二樂章的文雅快板,這一章優美的主題,富於詩意,讓聽衆如同在回憶遙遠的幸福往事。尤其是坐在前面第3排貴賓席中的一個青年男子,脣上蓄鬚的他更是聽得如癡如醉。最後,第二樂章在表現出深受創傷的心靈仍在回憶和哀嘆的嘆息調中結束了。樂聲戛然而止後,全場掌聲雷動。隨着中場鈴聲的響起,聽衆都陸續離座步出廳外休息。

那青年男子也不例外。看着擁擠的洗手間,他皺了皺眉,他已是這音樂廳的常客,知道三樓一個偏僻的角落還有一個沒多少人知道的洗手間,於是轉身往三樓走去。到了三樓,剛轉過一個拐角。背後突然一緊,一根硬物已抵住他的後背。

“別動。”一把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這一場面,男子非常熟悉,因爲不久前他剛經歷過一次,只是角色互換了。

男子被押着給推進了空無一人的洗手間裡。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男子氣餒地問。

要挾着他的男人從懷中掏出一疊打印的紙張從後拍打在他側臉上。

“尹天磊,你忘記了嗎?只要有規律,就能預測出人類的行爲。當年你那精采絕倫的畢業論文《論人類行爲的數學規律》我可是細心拜讀過的。這份記錄上記載了過去兩年你在各種古典樂演出的購票記錄,你沒有錯過一場大師的演出,而且每次買的都是最好的票。今天是小澤征爾最後一場的榮退演出,你怎麼會錯過?”

原來此人正是貼上假鬍子,喬裝打扮後來聽音樂會的尹天磊。他此刻心裡暗暗叫苦,想不到今天會栽在自己的古典樂喜好上。

“千年難題的證明在哪裡?”

問話和要挾着尹天磊的人正是元千山。

“我留在車上了,我帶你去取吧。”

元千山咧開嘴巴,貼在他耳畔上輕聲說:“你知道嗎,我還記得小時候你總是把最心愛的玩具貼身藏着。”

尹天磊臉色頃刻變得異常難看,元千山沒有猜錯,那價值連城的證明手稿正被他貼身藏在胸腹上。

“最後一句話,公爵就是公爵,是不可能贏國王的。”元千山咬牙切齒地在他耳朵上說。

說完,元千山食指一緊,尹天磊已經被他的***擊暈在地上。

從尹天磊身上搜出了那兩本證明手稿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元千山用手銬把他拴在了洗手間的一根水管上。

把證明手稿藏在大衣下,戴起圓帽,對着鏡子整了整衣衫。元千山像個沒事人一樣走出了洗手間。

03:

寒冷的夜空中,雨勢已經緩和了許多,天空中只淅淅瀝瀝地灑着欲下還休的紛飛細雨。

並沒撐傘,元千山吹着口嗩走在空曠的戶外停車場上打算取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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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過一灘積水,他突然間停下了腳步。因爲,他意識到身後有人。

沒有回過頭來,元千山眯起了眼睛看着前方緩緩地問:“是哪位朋友?”

元千山的身後現出了一道身影。可是那人似乎對被元千山發現的事情絲毫不以爲意。

“元先生,打擾了,不介意的話,希望你能同意隨我回去喝杯咖啡。”神

秘人的措詞雖然彬彬有禮,可是語氣淡漠得像寒冰。

元千山江湖經驗老到,知道這種語調錶示的是——先禮後兵。

自古以來,會無好會,宴無好宴。

元千山緩緩地轉過身子。

在他眼前三米外佇立着一個身披黑色鬥逢大衣的神秘人,因爲頭部籠罩在頭兜中,完全看不清楚隱在黑暗中的臉容。

可是單憑聲音,元千山知道來人還很年輕。如果沒猜錯,可能還是一個少年。

“咖啡?如果我不去呢?”

“我只想讓元先生您自願跟我走。”

“那再見,星巴克還是留給你們年輕人吧,我只好茶,改天如果你有上好的碧螺春,我們有空再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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