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夾雜着雪粒子,砸在鎧甲表面鏗鏘有聲。那些鎧甲是生皮所造,但在此刻卻比鐵還沉重。正是乍暖還寒時候,一部分雪粒在半空中已經融了,還有一部分卻又冷又粘。二者兩相交替落在人和牲畜的身上,轉眼間便凍上了厚厚的一層。
這種寒冰凝成的鎧甲遠遠地看上去非常舒服,特別是大隊人馬列隊行來,就像一條滾動於天地間的銀黑色鋼鐵長龍。但被裹在冰甲下邊的人卻極其難過,被體溫融化的雪水順着脖領、胸襟,鎧甲縫隙以及一切可能的地方鑽進裡層衣服,一直鑽到人的骨髓深處,凍得人靈魂幾欲出殼。但你還不能伸手去擦,因爲胳膊和小臂上的冰是最容易脫落的,弄不好非但擦不掉脖子上的水,反而讓一整塊冰渣貼着肚皮或脊背滑進去,讓再也憋不住的慘叫聲剎那間透過已經麻木了的軀殼,跳向灰沉沉的天空。
“啊――,奶奶的,凍死了!”
“啊,誰這麼缺德。老子的脖子,脖子!”鬼哭狼嚎般的聲音不斷從身後傳來,聽得張金稱臉色比天上的烏雲還黑。“你們他媽的都給我閉嘴。誰再叫,老子直接將他扒光了扔到冰窟窿裡去!”他瞪起眼睛,大聲怒喝,嚇得大小嘍囉們噤若寒蟬。“都給老子跑起來,跑起來就熱乎了。等拿下了南宮,老子給你們每個一間大房子,倆女人,隨你們暖和去!”
“謝大王賞!”萎靡不振的嘍囉兵們瞬間恢復了幾分精神,呵着白煙嚷嚷。熱乎乎的房子,軟綿綿的女人,想想就讓大夥留口水。已經躲在大陸澤畔一個冬天了,上一次碰女人還是在去年打破清河縣城的時候。可惜那次大夥沒能停留太長時間,清河郡守丞楊善會很快就從老賊楊義臣那裡搬了救兵回來,將大夥堵在剛剛捂暖和了的被窩裡一頓胖揍……。虧得大夥地形熟,連夜縮進了大陸澤。要不然,說不定腦袋就被掛在了清河城牆上,一排排任天上的烏鴉啄。
這年頭,當個賊也不容易。大陸澤附近容易搶的村子,“兩腳羊”們早已跑光了。一些稍大的縣城則高牆陡立。由於張大當家“名氣”太響,很多孤立於縣城之外的堡寨看到“張”字大旗,就寧可在全堡男女一併戰死之前將所有糧草輜重放火燒掉,也不肯打開寨門接受張大王的‘巡視’。不過他們開了寨門的結果也差不多,張大王臨走時,肯定要把不能替他賣命的人全殺掉,把剩下的物資全付之一炬。
在襄國郡搶無可搶,張金稱就不得不將目光掃向了北邊的信都郡。今年倒春寒,很多莊戶人家都遭了災,如果不趁着青黃不接時刻到來之前再刮一點軍糧,恐怕待饑荒一起,大夥就除了人肉外再沒別的東西可吃了。所以,儘管聽聞年初之時已經有一支軍隊開到了三百里外的博陵郡,張大王依舊決定帶着隊伍北上信都冒一下險。正所謂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越是看似危險的地方往往收穫越大。況且朝廷的軍隊初來乍到,沒那麼容易摸清楚周邊各郡情況。按張金稱對周邊局勢的理解,光博陵、恆山兩郡的地方富豪,就夠讓新來的狗官頭疼一陣子的。那些富豪們個個手眼通天,心高氣傲。得不到他們的支持,官兵在博陵周邊各地寸步難行。
年久失修的官道很滑,一不小心就能摔人一個跟頭。有些去年死在路邊的餓殍經歷了一個冬天,屍體已經被野狗和禿鷲吃得差不多,白慘慘骨頭架子從泥漿裡透出來,爲盜匪們指明通往地府的路。
摔倒在屍體旁邊的嘍囉兵嚇得兩眼發綠,趴在地上連連磕頭。他的同伴則快步從屍體邊跑過去,對道路兩側的慘景視而不見。
“跟上,跟上,別拜了,死人不是你大爺!”一名小頭目衝着正在向死者施禮的嘍囉兵屁股後踹了一腳,喝罵。
“死者爲大,拜一拜免得陰魂來尋咱們的晦氣!”捱了踢的嘍囉兵訕訕地爬起來,一邊跑,一邊媚陷地向頂頭上司解釋。
“鳥,咱們人肉都吃過了,還怕一個骨頭架子。”小頭目的口水四散噴出,落在冰甲上立刻被凍結成珠。“你放心,鬼也怕惡人。咱們這夥人,是陰曹地府也不敢惹的。只要把刀握在手裡,只有咱殺人,沒東西能害咱!”
“將軍說得極是,將軍說得極是!”小嘍囉不敢頂撞上司,連聲答應。同時用已經凍僵的手指緊緊握了握刀柄,以便從中吸取一些力量。
“可我聽說竇老大去年跟咱家大王打過招呼,說南宮城受他的保護!”另一名資格稍老些的嘍囉兵卻不能理解“將軍”大人鼓舞士氣的說辭,憂心忡忡地議論。
“鳥!”小頭目對人體某個部位興趣極濃,幾乎每句話都以此開始,“竇建德又不是咱們的二爹,他的話咱們爲什麼要聽。況且他竇老大再牛,還不得聽高士達的。高士達都不敢對咱家大王指手畫腳,他竇建德憑什麼管咱們的閒事!”
“那倒也是!”老嘍囉對小頭目的話不以爲然,嘴上卻不得不應承。
“姓竇得爪子伸得太長,早晚得被咱家大王剁了!”小頭目伸出手來,在空中虛劈了一記,以壯自家聲威。
竇建德和高士達是活躍在河北的另一大股勢力,活動範圍從涿郡一直到平原。與張金稱、魏刀兒等人的行事風格不同,竇建德和高士達二人更喜歡將自己打造成俠盜形象。他們攻佔城市後不搶百姓,而是打開府庫,將裡面的綢緞和米糧分一部分給無家可歸者。對於一些距離自己老巢高雞泊比較近的城市和村寨,他們每年定期收兩次保全費,數額和官府徵收的賦稅大抵相同。如果對方肯按時繳納,竇、高二人便對其他各路綠林豪傑們宣稱此城受他們保護,嚴禁有人再去滋擾。
因爲同在綠林道上混,所以平素張金稱還比較給竇建德面子,輕易不進入他的勢力範圍打劫。但眼下不同了,竇建德和高士達二人新敗於虎賁中郎將王辨之手,自保的能力似乎都沒有了,哪還有資格爲別人提供“保護”?
羣賊不再吵嚷,埋頭繼續趕路。這是一次蓄謀以久的行動,天氣雖然差了些,但也給大軍的動作增添了許多勝算。經歷了兩年多的賊來兵往,官道兩旁的大部分村莊都不復有人煙。而那些結寨自守的堡壘,也不會在這種鬼天氣裡派人出來收拾土地。所以,張金稱基本可以確信,麾下這羣弟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撲到南宮城下。只要在臨近郡縣的援兵趕來之前將城門撞開,衣服、糧草、金銀細軟……,種種急需的物資就都能得到補充。
他們順着官道迤邐向北,片刻也不敢停歇。隊伍中不斷有人摔倒,如果有力氣爬起來,衆嘍囉們便增予其一陣鬨笑。如果倒下去的人不幸摔傷了骨頭,或者被凍得沒了力氣,衆嘍囉們也不會施以援手。大夥都是有了今天沒明天,死早死晚差不多。況且傷者在攻城時出不了力,城破後還要浪費一份錢糧。
“其實,我覺得竇老大的辦法更好。至少不用大冷天這麼跑!”有人跑得實在太累了,吐着滿嘴的白沫嘀咕。
“鳥,那是他當初實力夠大。幾個縣城不得不給他送錢糧。他以爲自己可以像官府一樣,百姓哪個不把他當個賊。平素無論多恭順,只要官兵一來,立刻跟他翻臉!”
“倒也是!”議論者附和了一句,轉眼又沒了聲音。作賊就是作賊,義賊也好,惡賊也罷,在百姓眼裡總之取代不了官府。這次竇建德和高士達二人之所以栽到王辨手上,不就是因爲不夠狠,嚇不住那些兩腳羊麼。官府在前邊打,各堡寨的壯丁在旁邊替官兵吶喊助威,送糧送水,即便是瓦崗軍碰到這種情況,也未必扛得住!
“鳥,什麼也是,竇建德那套根本就是一廂情願!”小頭目將佩刀拔出來,於風雪中舞出幾個刀花,“這年頭,要麼被人殺,要麼殺人。沒有旁的道,誰死了都別喊冤!”
不被人殺,就得殺人。羅嗦了一路,他最後這句話對底下人鼓舞最大。殺兩腳羊,殺官軍,殺不同綹子的其他嘍囉。張大王的寨子和地盤,不就是這樣殺出來的麼?
“殺,殺進南宮城去,要什麼有什麼!”有幾個騎馬的士兵從隊伍前頭跑回來,大聲鼓動。
“殺!”“殺!”“殺!”掛着霜的橫刀,鐵鏟,木棒被紛紛舉起來,在風雪中形成一堵移動的叢林。叢林下,一雙雙紅色的眼睛裡充滿了狂熱。
南宮城並不遙遠,在大部分嘍囉都沒累趴下之前,青黝黝的城牆便映入了羣賊眼底。這個彈丸小城對即將到來的滅頂之災幾乎毫無防備,城頭上沒有出現郡兵,天地間也沒響起警報。驚惶失措的百姓甚至連城門都忘記了關,就任由其四敞大開着,猶如一張黑咚咚的嘴巴!
“好大的風啊!”張金稱的兩個兒子張財和張寶大喊一聲,爭先恐後地要求打頭陣。“爹您歇着,我先去頭前替您開道!”“滾,這次輪到我過癮了,上次就是你撈了頭一口!”兩兄弟各不想讓,馬頭並着馬頭,只待張金稱一聲令下,就要先比試比試坐騎的腳力。
土匪有土匪的規矩,城破後,第一個入城者及其所在部隊可分得城內十分之一的財物。城中所有的漂亮女人,也由這羣“功不可沒”的傢伙先挑。因此,碰上沒有反抗力量的肥羊,張氏兄弟不吝嗇表現一下自己的勇氣。
“殺!”“殺進去,人伢不留!”大小嘍囉們忘記了急行軍的疲憊,舉着各式各樣的兵器吶喊。眼前的城市就像一個被剝光了衣服的女人,根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大夥的目光穿透破舊的城牆,彷彿已經看見了熱氣騰騰的飯菜,耀眼生花的金銀,還有血,讓人感到興奮而又刺激的血。
但張金稱的表現卻非常令羣賊失望,像突然被蜜蜂蟄了一下般,他的兩道掃帚眉緊緊地皺成了一個疙瘩,一雙三角眼也同時眯縫起來,“所有人,立刻列陣。按照老子平時教導你們的,整隊。張財,你帶領騎兵去左翼。張寶,你帶領騎兵護住右翼。張金利,你帶領盾牌手護住中軍,大夥不要慌,向後轉,咱們大步後撤!”
“大當家,你說什麼?”幾個其他頭目無法接受這樣的命令,跳起來,抗議。大夥在風雪裡兩個白天加一個晚上,好不容易纔抵達南宮城下。雞毛都不抓一把便撤了,回去後在江湖同道面前這臉往哪裡擱?
“變陣,傳令。全體後撤!”張金稱沒時間跟麾下這羣笨蛋解釋,厲聲怒喝。屈於他平日的淫威,傳令兵慌忙抓起一隻號角,用力吹了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令人失望的角聲從中軍傳向兩翼,伴隨這張財、張寶兩兄弟的叫嚷,“變陣,變陣,後隊變前軍,前軍變後隊。緩緩後撤,不要慌,後撤!”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有氣無力的角聲中,大小嘍囉們互相推搡着,轉換陣型。有的人尚不甘心,一邊原地打着旋,一邊向城門方向張望。他們無法理解到底出了什麼變故,居然讓大當家下令放棄了這即將到口的肥肉。難道對方早有準備?有準備又能怎樣,難道這座彈丸小城還能藏着天兵天將麼?
“大聲點,沒吃飯啊你!”張金稱見自己的隊伍動作遲緩,氣得衝着傳令兵就是一記皮鞭。“嗚--嗚嗚――嗚嗚!”這回,號角聲高亢有力了許多,也齊整了許多。卻不是從傳令兵手上響起來的。無數嘍囉們聞聲擡頭,看見敞開的城門中,高高地挑出了一杆紅色的戰旗。
“嗚嗚――嗚嗚――嗚嗚!”天地之間,彷彿有數百支號角在呼應。城東、城西、羣賊的後背,兩翼,無數杆紅色的旗幟如寒梅般在風雪中綻放。大地在搖晃,城牆在搖晃,頭頂上的彤雲彷彿也在搖晃。令人戰慄的感覺從腳下涌起來,瞬間傳遍嘍囉兵們的全身。嚇得他們一個個兩腿發軟,臉色比身上的冰霜還要蒼白。
“官軍!”張寶聽見自己已經變了調的聲音,他不知道自己該慶幸還是詛咒。立功的機會來了,敵人的數量足夠他“過癮”,數以萬計的騎兵,穿破雪幕,從四面八方席捲而至。
“不要慌,不要慌,整隊,整隊!原地列陣!”張金稱也有些慌了,聲嘶力竭地叫嚷。兩條腿的人無論如何跑不過四條腿的戰馬,如今這種情況,他只能先硬扛一陣,挫一挫官軍的銳氣再做打算。否則,弄不好今天這數萬弟兄就得全軍覆沒!
嘍囉兵們驚惶失措,根本聽不進去主帥的將令。官軍身上的殺氣太重了,比他們見過的任何一支隊伍都重。除了號角聲和馬蹄聲,對方几乎沒有發出任何其他響動。但正是這樣,才使得他們愈發顯得可怕。就像一股股洪水,一道道山峰,他們壓過來,壓過來,壓得羣賊雙腿顫抖,身子擺得如風中柳葉。
“鳥,怕什麼,腦袋掉了碗大個疤。”關鍵時刻,又是幾個小頭目替張金稱穩定了軍心,“咱們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啊。列陣,列陣,大夥併肩子上!”追隨了張金稱多年的老班底們扯着嗓子吶喊,淒厲,絕決。
“合子,併肩子。二十年後還這麼大個,吃香的喝辣的!”
“搶了他們的馬,進城,搶光了城裡的女人。把男人的腦袋砍下來當夜壺!”瘋狂和勇氣相伴而生,羣寇叫嚷着,互相推搡着,在災難面前慢慢恢復鎮定。四萬餘人緊緊地縮捲成了一個團,以張金稱爲核心,盾牌手在外,弓箭手居中,長矛手,如果他們手中的木棒也可以被稱作長矛的話,站在盾牌手和弓箭手之間,將削尖的矛鋒架在同伴的肩膀上,指向來犯之敵。這是一個可以令騎兵衝擊失效的刺蝟陣列,與各地郡兵交手的時候,張金稱曾經運用過,並且創造過勝利。
“擊鼓,挽弓!”張金稱見自己隊伍慢慢穩定下來,伸手扯下掛着兩根狐狸尾巴的皮盔,大聲命令。
低沉的鼓聲立刻在他身邊響起,幾個山賊中的少年奮力揮舞着鼓錘,將令人血脈沸騰的節奏傳遍全軍。“長白山下好兒郎!”有人扯着嗓子唱道,“純着紅羅綿背襠。”有人大聲呼應,聲音裡充滿憤怒,充滿絕望。
“長槊侵天半,輪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聞官軍至,提刀向前蕩。譬如遼東死,斬頭何所傷!”千百人齊聲高歌,居然壓過了萬馬奔騰的氣勢。紅着眼睛的羣寇們舉起刀,挺直身軀,心神一片寧靜。
隨後,蕭蕭的羽箭聲猛然炸響,成爲戰場上的主旋律。羣盜們憑着憤怒而戰,羽箭亂如飛蝗。騎兵們引弓還擊,羽箭急如暴雨。無人退縮,官軍們非常勇敢。羣盜也有自己的榮譽。鼓聲、風聲、馬蹄聲、號角聲,交織在一起,對於生與死之間博殺的雙方而言,甜美如歌。
“加速,加速,不用瞄準,別停,別和他們糾纏!”李旭被十幾個親兵保護着,帶領數千騎手從刺蝟陣之前跑過。邊軍們還沒有完全適應他的指揮風格,無法將奔射戰術發揮出最大威力。但用來對付鎧甲單薄的流寇已經綽綽有餘,飛奔中的騎兵將弓箭盡力砸向人堆,然後撥便馬頭,他們沒有直接用馬蹄踏陣,而是繞開,飆遠,與從不同方向殺過來的自己人交錯而過,然後再度迴轉,於敵軍羽箭射程外重新整隊,發起另一輪衝擊。
流寇們疏於訓練的射藝很難給騎兵造成大的傷亡,大部分從刺蝟陣中射出來的羽箭都被高速奔馳的戰馬甩在了身後。僅僅又數十支僥倖命中,卻造不成正射效果,被鎧甲一阻,馬速一帶,立刻失去了力道。受了傷的官兵不做任何停滯,跟着大隊奔向遠方。
張金稱圓圓地瞪大了眼睛,他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結果。數以萬計的騎兵們在圍着他的圓陣兜圈子,麾下弟兄們每人至少放了五矢,他卻幾乎沒看到對方有人落馬。而就在他身邊不遠處,幾名擂鼓的少年已經倒下,血淌滿了擺放牛皮戰鼓馬車,嫋嫋白霧升騰,彷彿一個不甘散去的靈魂。
這是張金稱從來沒見過的戰術,狠辣詭異。只用了兩個來回,堅如磐石的圓陣已經出現了無數缺口。可敵人並不想從缺口中進行突破,他們還沒過夠單方屠殺的癮。風一般脫離,風一般折返,循環往復,連綿不斷。每一輪,至少都讓數以百計的嘍囉們倒下,每一輪,都像鐵錘般摧殘着嘍囉兵們的士氣。
“舉盾,舉盾過頂。弓箭手,弓箭手瞄準馬射!”張金稱無法確定自己的應對方法是否得當,但這幾乎是他能想出的唯一辦法。如果有大批的戰馬倒地,敵軍的攻擊節奏就會被打亂,嘍囉兵們就有機會還手。可惜,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夢想,射向戰馬的羽箭和射向人的一樣被對方用高速移動甩開,嘍囉們挽弓的手臂已經開始發抖,落馬的敵軍尚不足百。
張金稱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了。這是一個非常響亮的名字。傳說,此人身經百戰,卻一次都沒有敗過。他慢慢將手伸向了自己腰間的橫刀,臉上的笑容沉醉而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