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綾靖與慕亦弦一行仍在陣法之中探尋,此次卻着重將注意力放諸於觸動陣眼傳送的那短短一瞬間。
那短短一瞬間,整個視野便會被蒼茫濃烈的白色全全淹沒,完全看不見任何景物。
但卻正如昨日她讓素鳶在外拉着她時那般,她雖陷入那蒼茫的濃霧中時,並不會觸動陣眼傳送。
不知是不是素鳶在陣眼之外的緣故……
宣綾靖沉思地將此事講給慕亦弦與桑莫,而後與桑莫針對此事又商討了一番。
最後,才決定如何開始展開對此陣的探尋。
仍舊是慕亦弦與桑莫一行,宣綾靖與素鳶一行,而後,便是如她昨日和素鳶那般,由一人站在那蒼茫霧障的失明外圍之外牽制,另一人則陷入那陣眼範圍內,去細細探索一番。
雖是視覺全失,但依照她與桑莫對陣法的研究,感受陣力流轉痕跡應該是不難,就算無法簡單地尋到陣眼所在,或是找到正確道路,但總歸應該能夠感受到陣法氣息纔對。
可就當慕亦弦在外拉着桑莫,素鳶在外拉着宣綾靖,他們二人沒入那濃郁的失明感之中後,屏息凝神,細細感受了片刻之後,卻不由苦笑地嘆了嘆。
此陣果然不會這般簡單。
想要借用上一次在即墨郡桑莫所用的追根溯源之法實在太難了。
倒不是他們無法感受到陣術源力的痕跡,而是……此陣的手法乃是八卦合心之法,無名陣眼更是很有可能如他們猜測那般遍佈整個中心陣法的外圈,如此一來,陣眼之間就已經互相呼應的形成了一種痕跡,而陣眼相互之間的距離不遠,導致陣術源力幾乎各處完全相同,根本無法循着強弱源力的痕跡尋到陣眼所在。
桑莫提出的追根溯源之法根本行不通,一時間,他們的探尋進度又是凝滯不前了起來。
宣綾靖與桑莫從失明感中退出,卻都沉在思量之中,整理各自的思緒。
隨後,宣綾靖默然地瞧了瞧神色寂然難探的慕亦弦,尤其是發覺慕亦弦的視線正落在他的手腕上時,心緒一起,飛速避開視線轉向桑莫,帶幾分思量道,“桑莫公子,你覺得陣眼會是什麼?”
桑莫皺眉地搖了搖頭,“我剛剛蹲下摸了摸附近的地面,雖是看不見,但依觸感來看,與此刻我們腳下所踩應該一致無二,而且地面平坦,並沒有什麼別的東西,不過有一點很特別,裡面,好似沒有樹木了!”
宣綾靖被桑莫最後一句提醒了過來。
確實,上一世她與慕亦弦闖入之後,確實有一瞬間詫異怎麼突然沒有樹木了,早先還以爲是他們已經跑出了樹林,又走了一段路遇見了幾戶人家,也只以爲是哪個村落,直到後來,他們離開之時,被送出村落後,才發覺那處村落有些奇怪,不過因爲答應了送手鐲之人不會再回此地,更不會再以任何手段探尋此地所在,之後就不曾再往回走過。
此刻,先是被此地有陣法之事先入爲主,她只想着陣法如何如何,倒是忘了,陣內分明是一方普通的小村落。
如此看來,那小村落很有可能就是中心陣法覆蓋的範圍,那照如此,中心陣法範圍內的村落裡應該不會存在陣眼陣法,那中心陣法與外圍八陣所有的關鍵,應該都是在這極其短暫的一圈令人失明的極致濃霧中。
如此說來,此陣根本不如她們所想的那般複雜,要先破外八陣,再破中心陣,甚至,只需要破解這一圈極致濃霧的觸發陣眼傳送,不產生傳送誤導,正常走入其內,就能進入上一世她與慕亦弦闖入的那個小村落了!
“郡主?郡主?”桑莫疑惑地看着忽然陷入沉思的宣綾靖,本怕打擾了她思緒,想等着她自己醒過神來,可見她一直沒有清醒過來的意思,等了片刻,不由出聲喚道。
宣綾靖怔忪回過神來,瞧着眼前三人都疑惑注視着她的神色,不由鬆了鬆眉眼處的緊皺,才感嘆道,“我方纔回想了一番,昨日與今日方纔,我也在失明感下伸手往前探過一片大範圍,但完全沒有碰到阻攔之物,應該正如桑莫公子所言,其內,可能並沒有樹林了。”
“或許爲了佈陣,全部被砍了。”慕亦弦突然沉冷道。
宣綾靖一愣,而後沉吟地點了點頭,“殿下所言有理,此地樹林分明是越往內越密,沒道理到了整個樹林中心地帶,反而沒有一棵。”
慕亦弦所說沒錯,在樹林中心騰出方圓兩里布成一個村落,又用稀罕的八卦合心手法佈下如此大陣,只爲將中心陣法範圍覆蓋的村落隱藏起來,這般麻煩的事情都做了,砍光方圓兩裡的樹木這些只需花費勞力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來。
宣綾靖盡力回想着上一世她與慕亦弦闖入此地之時的情景,想要回憶起一起在這關鍵的一圈失明感中她所走的痕跡,但時日已久,加之那時本就匆忙,實在回想不出當時所走。
如果只是依靠走動,而地上桑莫又說平坦的毫無陣眼,那會不會……
宣綾靖水眸微微凝了凝,試探道,“陣眼會不會埋在地下……亦或是,霧氣的流動痕跡?”
桑莫思索片刻,“……郡主這個想法倒是一條好思路,不過若真是如此,恐怕絕非一時半會能夠研究出個頭緒來。”
確實!
宣綾靖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挖地,在那失明感下,也看不出什麼,霧氣流動,只要人闖入,霧氣自然會隨之而動,若要研究出一個痕跡,更是無跡可尋。
“那隻能先將這一層極致霧障的周圍環境、地勢、樹木以及霧氣變幻等與陣法相關的一切儘量詳盡地記錄下來,帶回去再細細研究。”
桑莫同意地點了點頭,才與慕亦弦商量了一番後繼續道,“此陣內並無危險,時間有限,那我與殿下,還有郡主與素鳶姑娘就還是分開各自探索,此次主要目的不是破陣,而是先將這一圈陣眼帶儘量詳細的感受記憶。”
“嗯。”宣綾靖應了應。
宣綾靖應聲剛落下,慕亦弦又道,“本王與桑莫去別處陣眼看看,郡主就在這處陣眼細探,等在這處陣眼會合時,再看時間商量後續之事。”
而後,不等宣綾靖再說什麼,便與桑莫一同跨入了陣眼帶內,隨即消失了蹤影。
雖說陣眼傳送隨機,但昨日他們一日就能會合,想必也不會極其艱難,而慕亦弦所提更是細緻周密,他與桑莫前去各處陣眼,也能探尋一番,究竟各處陣眼是否是完全一致。
四人分開後,便如同慕亦弦所言,桑莫與他在各個陣眼間來回觸動,當然,在觸動之前,會按照之前的陣眼帶外牽制之法,由慕亦弦在外拉着桑莫,而桑莫單獨入內查探。
而宣綾靖與素鳶亦是如此,宣綾靖雖是看不見,但卻一寸一寸檢查腳下地面,甚至讓會武學的素鳶入內感受霧氣流動的痕跡。
……
而在此同時,盛都驛館。
在屋內閉目養神的文越忽的睜開眼來,推開窗扇,窗前,正落着一隻極其平凡的鳥雀。
文越將手探入鳥雀翅膀下,一卷小紙片便落入了手心。
巴掌大的紙片上,細小的字詞間所寫的,竟是萬佛寺的事情。
東淵帶月寧郡主在萬佛寺祈福三日,閉園不見任何外人,不知是否在內,未曾發現他們蹤跡。
文越將紙片投入燃着的香爐之中,食指隨着思緒緩緩輕叩書案,萬佛寺?
兀自低喃道,“此刻他們不至於已經如此相熟?祈福,恐怕定是幌子……慕亦弦的真正目的會是什麼?”
神思凝滯間,文越俊朗的眉宇緩緩輕蹙,良久,叩着書案的食指一停,便見他從容隨和的眸光微微一頓,兀自沉,“聽連安王所透露,夕玦姑娘能暫時脫離太后將其困束宮中爲質的意願,是慕亦弦在暗中出力,夕玦姑娘想必是從阿靖那裡學了些陣法,又是隨同慕亦弦一起離都,不會是……去破陣了吧?”
文越被自己突然冒出的這個推測驚了一驚,越想越覺得可能,頓了頓神思,不由提筆寫道,想一切辦法探清月寧郡主與是否在正殿祈福,要快!
卷好小紙片,又塞入那尋常的看不出絲毫特別的鳥雀的翅膀下,才藉着有其他鳥雀落在窗口歇腳時,將那鳥雀又放入了那羣鳥雀之中。
那鳥雀倒是訓練的極其有素,竟沒有突兀的直接起飛,反而是與其他鳥雀一同起飛,落在樹枝上歇了歇,又別處停停,嘰嘰喳喳如同尋常鳥雀一般叫喚着,最後才徹底混入鳥雀之中,而後,不惹人眼的飛出了盛都。
……
入夜,宣綾靖與慕亦弦一行終於再次會和,宣綾靖與桑莫交流了一番對陣眼帶的探索之後,便養精蓄銳地圍着火堆休息,以備明日再探。
而此刻,萬佛寺北園門口。
方長玥早已脫下了先前企圖僞裝成僧人所穿的破舊僧服,去而復返,與北園門口的侍衛爭吵糾纏了足足一個時辰有餘。
直到夜色籠罩下來,方長玥的侍女也勸說自家小姐先回去用晚膳歇歇,可方長玥徹底忍不住那侍衛冷硬不敬的態度,破口大罵了起來,甚至端出了自己乃是鎮南侯家之人以及奉了太后口諭!
侍衛面上雖有爲難之色,但卻仍舊絲毫不動搖的阻攔着她!
方長玥立時惱怒至極,聲言一定要告訴太后,讓太后處置這一幫膽大包天的惡奴!
可就在侍衛與方長玥爭吵之時!
整個正殿突然冒起火光來,火勢之大,幾乎能照亮半個北園!
“走水了!趕緊救火!”
侍衛驚呼着,卻無人發現,在火光熊熊明亮的陰影處,有一道人影正一瞬不瞬盯着緊閉的正殿大門,只等殿門打開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