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蕭允父子,合力當關,招招默契,守得滴水不漏。赫炎蒼弘架着火梟,單手運槍,仍是出神入化,奈何周遭圍剿士兵如潮水般無休無止,連番不停地攻勢,終也讓他露出疲態。然而赫炎蒼弘卻似瘋了一般,雙眼如同冒血般通紅,不顧自己連番受傷,毀滅似的瘋狂屠殺。
“阿得,我斷後,你走啊!”火梟大吼一聲,一把從他肩上掙脫出來,撲向蕭允。不顧槍尖刺破胳膊,大手一把抓住槍身,豁盡全力,推着蕭允倒退而去“啊——”
“火梟!”眼見蕭翰揮刀下手,赫炎蒼弘來不及出招,長腿一步跨前,揪住火梟後襟,將他向後一帶避開刀刃,自己身後卻突然一聲羽鳴,一支冷箭精準無誤地射入他的背心。錯愕中,他猛一回頭,赫然看見後方,背光站在軍帳前,飄蕩的王侯官服,霎那間百感交集,又驚又怒。
“啊——”
驚天動地的一聲大吼,赫炎蒼弘周身騰起熊熊殺意,只見他雙手平開,左右各自運出極寒極陽兩股真氣,合手一抹同時,周遭氣流劇烈衝擊,戾風割破肉體,橫飛血肉,一掃天地變色、鬼哭神嚎。正是冰火交融,雙克雙生之招。
“衆人退開!”蕭翰一聲沉喝,接過梨花□□,轉身直挑,雙手運動名家槍法,借力化勁,一運疾風之行,力擋赫炎此招。只見赫炎撼天動地一槍劈下,蕭翰舉搶一擋,平地震退出去,雙足一路拖行,猛然撐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父帥!”
就在此時,駐軍營地之外,驚鴻仙子帶領西苗騎兵接應而來。蠱毒與野獸衝破外圍防線,趁勢救起火梟,掩護赫炎急退而去。
“混蛋!”
駐軍大帳之內,夏輕塵用盡全身力氣,一巴掌摑在蕭允沾滿血污的臉上。直打得他偏過臉去,自己則氣空力盡、眼冒金星地昏了過去。
“大人……”蕭允着急地將他扶起來,輕拍他的臉頰,這才發現他全身燙得像是暖爐一樣。於是趕緊用布巾沾了涼水,替他擦臉敷額,好容易哄着他醒了。夏輕塵一睜眼,便又無力地揮舞着手,歇斯底里的想要打他。
“大人,別這樣……你會傷了自己的……”蕭允跪在榻前,苦苦勸道。
“你出的主意……”
“是,是蕭允獻策。”
“誰準你找人冒充我的身份——”夏輕塵呼吸困難,擡手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這一次的力道,只有輕輕從臉上撫過的輕重。
“蕭允這是在爲大人着想!”
“啊——”夏輕塵痛苦地閉上眼,嘶啞地叫着倒了下去。
“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斷了大人的念頭。請大人赦罪……”
“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你讓我出爾反爾,你讓全軍的將士去送死……”
“可他不是普通的來使,他是赫炎蒼弘啊!只要有他在,大人和主上就永無寧日!只要能夠除掉他,蕭允會不擇一切手段,哪怕是讓大人記恨——”蕭允一把握住他落下的手,握着放到脣邊親吻着“大人心裡明白,這一戰,本就在所難免。蕭允只是不願見大人,繼續折磨自己的心……”
“你這是逼我,你這是逼我……”夏輕塵癱軟在榻上,張了張嘴想喊叫一聲,卻什麼也沒喊出來。腹上的傷口傳來劇痛,他捂着肚子蜷縮了起來。
“忘了他吧——已決心舍下的人爲何還念念不忘?他是敵人,永遠只能是敵人……”蕭允心疼地抱着他,撥開他黏在額前的碎髮,輕輕用溼布替他擦着滾燙的額頭“記得大人初封侯時,蕭允曾與大人說過,身居高位者,牽一念而動天下。大人如今是朝廷的欽差,守土的王侯,揹負着駐軍領地上將士的性命,一絲的猶豫就延誤全局的戰略,一分的動搖,就可能敗送整個戰局。大人,蕭允是不願看你到時爲自己的過失痛心啊……”
“我欠他的,這輩子怎麼也還不清了……”夏輕塵筋疲力盡地窩在他懷裡,失神的眼中,焦距渙散“阿得啊……我的阿得啊……”
“大人!就當一切都是過去吧。大人的心既認定了主上,就不該在外面徘徊。就算心裡沒有了主上,就算主上舍棄了大人,蕭允也不會讓別人侵佔大人的心——”蕭允低吼一聲,扳過他的臉,餓極了似的一口吻住了他的脣。
“唔……”無力的手捶打了兩下,徒勞地被按在了榻上。夏輕塵承受不起那一瞬間的錯愕與驚訝,腦中一聲嗡響,再度沉入了黑暗的深淵。
蕭允捧着他的臉,忘乎所以地親吻着,環住他的身體,整個納入懷中,輕撫擁抱着,長長地結束這一吻。
“啊……”看着夏輕塵昏迷的臉,蕭允心中像是有什麼破了似的,深處的東西,頃刻間涌了出來。他猛地一把壓住夏輕塵,捧起他的臉,瘋狂地吻了起來“大人,原諒我……原諒我吧……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這樣的結果纔是最好的……赫炎蒼弘他不能留,不該留……”
夜至三更,火把高燃的西苗大帳之內,赫炎蒼弘面無表情地赤身坐在鋪了白虎皮的椅座上,背後的驚鴻仙子,手持銀色小刀,從他冒着黑紅血泡的傷口中,挖出一枚箭頭。
“嗯……是小小的斷魂散。”驚鴻仙子嗅了嗅那箭頭,放手扔在裝滿血污布條的盆中。回身拿起針線,穿過他翻開的皮肉,縫合起來。
“阿得……”火梟坐在一旁,憂心地看着他。但赫炎蒼弘不哼不皺眉,毫無表情的臉上像是渾然不覺疼痛。
“無妨。”
“爲何要爲了我犯險?你不知這樣險些葬送了西苗的大業?”
“因爲我想救你。”
“我的命不值得你救。”火梟沉沉地將臉轉過一邊。
“你值得。”赫炎蒼弘語無波瀾地說。
“你是爲救我,還是爲了他?”
“都是。爲你爲他,我都必須再見他一面。他欠我一個回答。”
“現在見到了。你得到你要的答案了?”
“得到了……”赫炎蒼弘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真是敗的一塌糊塗。”
“阿得,忘了他吧。忘了他曾經是你心愛的人。他是中原人,是我們的敵人,永遠的敵人,只能我們的敵人。你曾說過中原人不可信,如今事實也是如此。你爲他放棄過自己的族民,他卻爲你佈下不歸的陷阱。”火梟握住他的胳膊“敵人永遠不可相信。”
“這世上,赫炎蒼弘只相信自己。”
“不,除了你自己,還有我。”火梟等着兩隻大眼,死死地看着他。
“對,還有你。”赫炎蒼弘看着他,內心感慨萬千“我相信你,你永遠也不會背叛我。”
“當然。你是我的兄弟,我的主人。我的生命,就是追隨你成爲天下第一的強者,你是我的生命,我全部的意義!”火梟看着他,銅鈴般大大的眼睛裡,滿是激動的光彩“你還有我,還有西苗地界。族地之上成千上萬的族民,他們和我一樣不會背叛你。”
“對,你說的對。哈哈哈哈……”赫炎蒼弘沉沉地起來“我幾乎要忘了自己是西苗地界的組長。世上只有你們不會背叛我,只有這片土地對我永遠忠誠。我竟然相信一個皇朝的君侯,我太傻了,太傻了……哈哈哈哈……”
“阿得……”
“我沒事,你累了,回去療傷吧。”赫炎蒼弘不耐煩地擺擺手,讓驚鴻仙子停下動作。
“但你……”
“我不是軟弱的女人,不需要你的安慰與憐憫!出去!”赫炎蒼弘拳擊在扶手上。
“是……”
火梟猶豫片刻,跟驚鴻仙子一同退出了帳外。
一出帳,驚鴻仙子就捂着嘴笑了起來:
“哈哈,果然如我所料。火梟,這回真是辛苦你了。真是想不到還能有這樣意外的收穫。這一來,他的心定了,西苗的軍心總算是穩定了。”
“你的計劃,害得他險些喪命!”火梟伸出那鐵錘般的大掌,一把掐住了驚鴻仙子的細脖子。
“咳……好在有驚無險不是嗎?”驚鴻仙子嬌笑着扒開他的手“費了這麼大週摺,奴家要的東西,你帶回來了嗎?”
“喏……”火梟應了一聲,從裡衣裡掏出一綹頭髮。驚鴻仙子接過一看,立即發出滿意又癲狂的笑聲:
“哈哈哈——就是它了。可愛的小狐狸,你會讓奴家成爲西苗地界,第一個打破傳說的女人吶……”
“東西帶來了,你要好好做。再失敗,莫說是族長,就連我,也會質疑你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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