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自京赴奉先詠懷-其五》杜甫.詩
歲暮百草零,疾風高岡裂。
天衢陰崢嶸,客子中夜發。
霜嚴衣帶斷,指直不得結。
凌晨過驪山,御榻在嵽嵲。
宋文瓚回到寓內,連夜將柳鄖的奏稿重新抄寫並譯成蒙文。次日,等各位大人會簽完畢已至深夜。柳鄖急匆匆地帶着宋文瓚和幾名隨從出了京城,直奔上都追趕皇帝而去。
已近年末,草木凋零。狂風捲着塵土,似乎要將那高山掃平。黑雲像一座大山似的壓了下來,使整個京城陰森得可怕。
胯下的馬匹也頂不住這股狂風,速度明顯減慢了許多。那邪風吹斷了柳鄖身上的衣帶,他想結上它,手指頭兒卻凍得僵硬,根本不聽使喚。
天,矇矇亮。
柳鄖一行來到了小湯山南邊的“講禮村”,在村頭臨街處有一家驢肉館,店主早早地起牀燉肉,使這滿大街上都飄滿了驢肉的香味。
宋文瓚問:“平章大人,此處有一家驢肉館挺不錯的,我們是否在此吃了早飯再趕路?”
柳鄖應道:“也好。”
走近驢肉館,卻發現有兩個怯薛歹站在店鋪的門口。
柳鄖問:“這裡怎會有禁衛軍呢?”
宋文瓚也是納悶:“難道,皇上來到這裡?”
柳鄖勒住馬說:“不會吧!倒剌沙不是說過麼,皇上因有特別要務,召集御林軍和扈蹕的文武,同正宮皇后、兩位貴妃一起,於午夜就啓行了嗎?怎會在此逗留。”
宋文瓚道:“大人啊,您是整天忙於政事,對於他事是一無所知。”
“此話怎講?”
“在離這不遠處的大柳樹環島的東西兩側有溫泉,皇上一定是在此沐浴……”
柳鄖還是不能相信:“若是皇上在此,這禁衛軍不在那兒好好保衛聖駕,來此幹嘛?”
宋文瓚說:“這裡的驢肉遠近聞名,皇上定是想吃驢肉,所以派禁衛來此購買。”
“哎~”柳鄖說道,“現在的老百姓連粥都喝不上了,皇上哪有心思在此吃驢肉……”正說着,從店鋪又出來倆禁衛軍,兩人每人手裡都提着個精美的食盒。
柳鄖趕緊下馬,跑上前去,自報姓名與官職,說有要事面見聖上。
怯薛長打量了柳鄖許久,隨後道:“柳大人,請隨我來。”
柳鄖這纔回過味來:“原來根本沒有什麼緊急要務!是倒剌沙提前把羣臣要聯名上奏的事告訴了皇上,所以皇上才半夜帶着皇后、貴妃跑到這溫泉躲清閒來了。”他讓宋文瓚和隨從在驢肉館吃飯等他,自己跟着護衛軍去了小湯山。
【二】《自京赴奉先詠懷-其六》杜甫.詩
蚩尤塞寒空,蹴蹋崖谷滑。
瑤池氣鬱律,羽林相摩戛。
君臣留歡娛,樂動殷樛嶱;
賜浴皆長纓,與宴非短褐。
小湯山的山丘很小,海拔僅有50多米高,它的名氣是因爲其山麓有溫泉。古人稱熱水爲“湯”,故名“小湯山”。此山雖小,但水秀山雄,名勝衆多。因金、元時期有居庸關、龍虎臺等險隘,素有“京師之枕”的美稱。
此處的泉水涌溢無窮,水溫較高,遼代在此建湯泉行宮,在泉旁開鑿荷花池,供皇帝、顯貴洗浴。在冬天的繽紛大雪中,王公貴族泡在蒸騰的露天溫泉裡,喝一杯‘蓮花白’酒,是極大的享受。
元代在此擴建,並在原行宮以北拓建一座清幽的園林。行宮殿宇樓閣遍佈,富麗堂皇。園林則山清水秀,綠樹成蔭。
柳鄖來到了“九華山莊”,只見山莊的四周,密密麻麻地佈滿了怯薛軍,這才確信,皇帝確實臨幸於此。
柳鄖跟着怯薛長一路疾行,冒着大霧迷漫,穿過塞滿寒冷的天空,攀登在結冰鋪霜的山路,二步一滑地來到“水簾洞”。他不禁心裡感慨:疑是銀河倒碧流,也做神仙逍遙遊。
怯薛長讓柳鄖在“水簾洞”的洞口等候,他進去稟報皇上。
看着怯薛長閃身進了“水簾洞”,柳鄖心裡琢磨:這溫泉是冬天泡的麼?聖上爲何一大早就泡溫泉?
華清宮內,真好像是王母的瑤池仙境,溫泉的暖氣蒸騰;芙蓉池裡,金湯催雅趣,妙音生芙蓉。
怯薛長把精美的食盒遞給了內臣,並在他耳邊耳語了一番,只聽內臣道:“你稍等片刻,老奴去去就來。”
內臣讓倆小太監提着食盒,隨他一同走向溫泉的深處——御泉。
一路上,曲徑通幽,溫泉汩汩,霧氣升騰,仙樂飄飄。到了御泉,只見一個皮膚白得耀眼的小宮女正在教皇上學游泳。
看到小太監提來了早餐,那小宮女說:“皇上,您先用膳吧。用完膳,更有力氣學習。”
皇上很聽話地來到池邊,吃着小宮女送到嘴邊的餵食。
內臣把柳鄖急着求見的事稟報給了皇帝。
皇帝道:“讓他先泡澡,有什麼事兒泡完澡再說。你告訴他,朕賜他泡‘五通湯’,這種沐浴對他這種年紀的很適合。”
內臣說:“柳鄖這頭犟驢,是不會泡澡的。”
皇帝笑道:“那就讓他去‘四合院’等着。”
內臣領命出了“御泉”。
皇上對小太監說:“把那一合驢肉送到‘瑪瑙浴’,讓皇后、貴妃們也嚐嚐。”
其中一個腿腳有些瘸的小太監看了一眼小宮女,便提起食盒,走了出去。
小太監提着這個碩大的食盒,一瘸一拐地來到了“瑪瑙宮”。
必罕姐倆正泡在瑪瑙浴裡,用手舀溫暖的泉水,潑着這個俊俏的坡腳小太監。
此時,皇后八不罕也來到了瑪瑙宮。
看到皇后進來,她們便迅速把自己埋進水裡,讓自己那潔白的肌膚與溫潤的玉石接觸,讓思緒隨玉的空靈之感而浮想聯翩!
皇后說:“你倆是真能趕早,哪有大冬天來泡浴的,害得我和陛下都沒睡好。”
必罕道:“都什麼時辰了,皇后還不起牀。”
皇后又笑鬧道:“你倆是不見陛下在我房裡有些吃醋,有意催着我離開那暖融融的被窩和陛下火熱的龍體?”
“誰敢吃皇后姐姐的醋!”速哥答裡說,“姐姐可知,冬天是最適合泡溫泉的了。這不僅可以使身體變得暖和,而且冬天泡溫泉可以滋養皮膚。”
皇后道:“那也沒有必要大清早就來泡呀!”
必罕說:“早晨好,早晨的泉水乾淨。待一會兒,陛下把這溫泉賞給那些糟老頭泡浴,泉水豈能不髒?”
皇后道:“好了,你倆也別泡了,上來吃過早餐,我陪你倆一起泡‘瑪瑙浴’。”
速哥答裡問:“什麼早餐,用如此精美的盒子?”
皇后問小太監:“這盒子裡是什麼呀?”
小太監低着頭說:“是驢肉。”
“有道是,‘天上龍肉,地上驢肉’。” 皇后笑道,“你倆都嘗過龍肉吧,今兒再嚐嚐驢肉。”
一句“嘗過龍肉”,把必罕羞得是滿臉緋紅。
速哥答裡卻不懂,問:“沒有,我沒嘗過龍肉。”
皇后有意想調戲兩個堂妹,便逗她道:“怎沒嘗過?這‘沐一沐’……也是算數的……”
必罕是捂着嘴,一個勁地笑。
“你看,你必罕姐姐定是嘗過。”皇后又對必罕說,“你也不要吃龍肉吃過了頭,像那西夏王妃似的,咬了太祖一塊肉,送了真龍一條命[1]。”
速哥答裡問:“西夏王妃吃了誰的肉?要了誰的命?”
必罕怕皇后再說出更過分的話,趕緊往外拉話:“吃了一塊龍肉,就是‘飛龍鳥’的肉,也就是花尾榛雞。”
趁着皇后貴妃的嬉笑,小太監趕緊退出了 “瑪瑙宮”。
看着小太監一瘸一拐地走路,皇后說道:“這小太監犯了什麼錯,讓他師父打成了這樣。”
“沒有打他,他是剛淨身不久。”
“爲何剛剛淨身,還沒好利索,就讓他當差?”
“是他自己要求的。”
“這孩子,真有孝心。如此着急地伺候我等。”
必罕說道:“有什麼孝心,他是爲了追他的心上人才着急進宮的。”
皇后驚奇地問:“這小孩,這麼小就有相好的了?”
“也是瞎胡鬧,只是青梅竹馬而已。”
“他那‘馬子’也似他這般大?”
“是呀,就是姐姐讓我打聽的,現在正在教皇上學游泳的奇承娘。”
“奇承娘,好奇怪的姓氏。”
“她和這小太監都是高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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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麗人,”皇后又問,“那小太監叫什麼?”
“他姓樸,窮人家的孩子,沒有名字。不過他師父都叫他‘不花’[蒙古語意思‘牛’]。”
“不花,爲何叫他‘不花’?”
“爲了能和心上人在一起,竟能自己動手淨身[1]。這等小孩,豈能不‘牛’!”
“把這等動機不純的小孩收進宮來,豈能不亂套?”
“小太監已經淨了身,就是有那賊‘心’,也沒那賊‘蛋’了。”
皇后說:“我擔心的就是,那‘不花’自己動手淨了身,你說,他一個小孩懂什麼?自己能處理得乾淨嗎?”
“還真讓皇后說對了。”必罕說道,“樸不花只剪掉了自己的‘莖’,並沒有‘去勢’。淨身房的太監說,如此小的孩子剛剛捱了一刀,緊接着再來第二刀會要他命的;說等到後年體檢,再行去勢。”
“你可得派人盯緊了,可不能讓那些太監作弊,留下他那點禍根,再惹事。”
“放心吧,姐姐。樸不花今年才七歲,三年後也不過十歲,不會惹事的。”
皇后又說道:“小太監七八歲進宮是慣例,可那個小宮女…奇…奇…奇什麼他娘……”
“奇承娘。”
“哦,奇承娘。那高麗國國王爲何要用如此小的女子,來糊弄我們大元帝國,他是不是不想過好日子了?”
“尚宮局的太監問過高麗使臣。使臣說——奇承娘皮膚白淨,世間少有;她嘴似櫻桃,堪稱奇絕。”
“再養幾年,等到及笄之年,豈不更好!她的出身如何?”
“她是高麗大貴族總部散郎奇子敖之女,是高麗忠宣王獻給皇上的。”
“哪個忠宣王?”
“就是王璋,薊國公主寶塔實憐[泰定帝的姐姐]的駙馬。”
皇后陷於沉思:此女兒皮膚白嫩、古靈精怪,就像芳萱的新芽還未綻放,又像忘憂草一般惹人嚮往。她雖稚嫩到還不會描眼畫眉,你怎麼忍心對她生非分之想?隨後說道,“你們可要留心注意他倆!”
“奇承娘和樸不花?”
“不,是奇承娘與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