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煙花三月,春光一瀉千里。
闌風長雨的夏日,就這樣清麗典雅地涉水而來。孟夏之美,美在清明,美在穀雨。清明時節霜雪已經遠去無蹤,天地之間變得豁然開朗,讓人們的心情也跟着明快起來。即使些許的雨,打溼了人的髮髻,卻更增添了季節的迷人之處,增加了人與自然互動的氣氛。
當雨歇天晴,天空會變得從未有過的明淨,樹木莊稼也有着說不出的空靈,讓人感覺生活在迷人的詩與畫中。
花兒吐豔、柳枝婀娜,碧水傳情、山巒疊翠,處處芳菲浸染。
【一】《山鳥》鄭谷.詩
驚飛失勢粉牆高,
好個聲音好羽毛。
小婢不須催柘彈,
且從枝上吃櫻桃。
走在初夏的季節裡,只需舒眉一瞻,便有柔柔的明媚妖嬈了你的眼眸。
只聽杜媺輕聲急促地喊了一句:“都別動!”
達普化和謝依依都像是被巫女唸了咒語一般,雙腳頃刻粘定在溼路上,站在原地不動了。就見杜媺從懷裡掏出了一把小彈弓,催促着謝依依說:“快,快,快去給我撿些小石子來。”
達普化奇怪地問:“你要幹嘛?”
杜媺手指前方不遠處的路上,一隻漂亮的大鳥兒正在啄食着被雨水灌出來的蚯蚓。
達普化小聲又問:“你哪來的彈弓?”
“剛纔…在‘母老虎’家裡…順她兒子的……”
“剛纔?”達普化真是有些哭笑不得,“這麼短的時間,你就偷了人家的東西?!”
“怎是偷呢?我不是給他留下錢了麼!”
“那些錢,不是給的舜華生活費嗎?”
“生活費是應該我出麼?”杜媺反問了一句。
“可是,你最起碼跟人家說一聲麼!”達普化還在多嘴,“悄不聲息地,就是偷。真不明白,這些年來,教坊司到底教了你些什麼……”
“教我們,如何偷男人的心。”杜媺魅惑地一笑,“所以嘛,以後呀,你可要小心囉。”
“我小心什麼?我又沒得偷。”
“哼!”杜媺沒再去搭理達普化,卻對着謝依依喊,“快點兒呀,它要飛走了……就幾塊小石子,需要費那麼多時間麼……”
謝依依跑着遞過來幾塊小石子說:“都埋進泥裡去了。”
杜媺挑出一塊合適的,放進彈兜裡,猛一拉彈筋,隨之鬆手,小石子便就“嗖”地射了出去,隨即聽得那大鳥兒尖叫了一聲,撲棱棱地,拍打着美麗的翅膀倉皇地飛走了。
杜媺奮起直追,疾步朝鳥兒飛走的方向奔去。
“哎呀呀,你怎能逮得住它,除非你也長倆翅膀。”達普化不滿地跟着她朝一家院子走去。
杜媺真的抖起身上穿的披風,學着大鳥的樣子,飛奔到一處高高的粉牆之外。她把彈弓插在腰間,出人意外地竟爬上了牆根的一棵大樹!
達普化驚奇地問身邊的謝依依:“她還會爬樹?”
依依笑道:“她什麼不會!”
達普化又問:“不是說,你們漢人女子都溫文爾雅麼,這怎麼比我們西域男子還野?”
依依笑而未答。
兩人來到樹底下,卻見是棵大櫻桃樹!稀疏的葉子遮擋着一個個黃中帶紅,紅中泛黑的果實;那櫻桃,一個個脹鼓鼓、圓溜溜的,在陽光的照射下,似珍珠瑪瑙般的晶瑩剔透。
杜媺小心翼翼地摘了一顆紅的發紫的大櫻桃,放進自己還沒有櫻桃大的小嘴裡,只嚼了兩下,瞬間一股甜甜的、酸酸的帶着清香的味道浸潤了心扉,她美美地嚥了下去,接着她那“狐狸”般的雙眸彎成了月牙,朝樹下的兩人說,“真甜啊!”
謝依依也隨着她嚥着幾口口水,說道:“不是說打鳥兒麼,怎麼吃起了櫻桃?”
“有櫻桃可吃,誰還在乎那鳥兒呀!”杜媺又摘了兩顆放進嘴裡,滿口淤腮地對依依說,“快,快去找個傢什來,我們採一些回去吃……”
謝依依道:“這兒,哪有什麼可用的傢什?”
杜媺卻說:“你可真笨,你扒掉狀元哥哥的褲子,不就行了。”
謝依依問:“扒褲子幹嘛?”
“你看,把那兩條褲腿口一紮,”杜媺比劃着說道,“我讓他的褲子騎在樹杈上,扯着他的褲腰,那得裝多少櫻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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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普化仰着臉對杜媺說:“爲何不用你自己的褲子?”
“憑什麼?噢~,我把褲子一脫,你在樹下站着看,然後把我裙底的風光,一覽無遺……”杜媺一本正經地說道。
“誰稀罕看你……”達普化一扭頭,走開了。
謝依依站在樹下,跺着腳說:“媺媺姐,你可千萬別聽他的…脫自己的褲子呀…你脫身上的披風……”
杜媺笑了笑說:“我又不傻,我是逗那傻子玩呢!”
說罷,她便脫下身上的披風,把披風的大襟系在一根樹杈上,又把披風頸部的兩根系帶分別綁在另外的兩根樹枝上;她一手攀着樹杈,一手尋着大個的櫻桃採摘。
達普化回過頭來說:“你可要小心一些,千萬不要掉下來呀,我今天的糟心事兒已經夠多的了……”
杜媺懟了一句:“什麼糟心事,不就是小情人今天走了麼!”
達普化說:“那麼多的櫻桃,也堵不上你的嘴!”
杜媺笑了笑道:“呵,真不識逗!”
也就半拉個時辰,杜媺就摘了滿滿一大包的櫻桃。
她用繫帶把風衣撮了起來,打成了一個大包,朝着樹下的達普化喊:“你離我那麼遠幹嘛?快過來給我接下去呀!”
達普化走過來問:“會不會摔壞了?”
“哎~,是呀,這是一個問題。”杜媺說道,“我好不容易摘的,萬一都摔成了稀巴爛,不就前功盡棄了麼……要不,你解下你的褲腰帶,我係上,給你從樹上順下去……”
達普化白了她一眼,“你還是丟下來吧!”說罷,便伸出了雙手。
杜媺說了句“嗨,接住了!”隨之將包裹往他的雙手間一拋,那包裹就妥妥地掉進了達普化的懷中。
達普化抱着那包櫻桃死盯着樹上看:那麼高的樹,我看你怎麼下來……有道是,“上樹容易,下樹難”……
只聽杜媺朝着他喊:“哎呀,你抱着它幹嘛?沒人跟你搶,你給依依抱着,你快過來,接我下去呀!”
“我接你?怎麼接你?”
“我就像丟包裹那樣,我就這麼一跳,你便接住了。”
“那還不把我給壓死!”
“怎會壓死?快,快到樹跟前來。”
“我真的接不住!”達普化磨磨蹭蹭地來到樹下,“摔壞了你,可不能怪我……”
杜媺抱着樹幹滑下了一段,離地約摸就半丈多高,問:“這會兒,總行了吧!”
“你直接下來,不就行了麼,幹嘛非得冒那些風險?”
“就讓你抱抱我,怎麼啦?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不由分說地一下子跳進達普化的懷裡。
杜媺“咯咯”地嬉笑着,美美地緊摟着達普化的脖子賴着不下來……
【二】《偶成-下闕》王冕.詩
三人來到了與老鄉王冕分手時的路口拐彎的地方。
大路上,人漸漸地多了起來。走不了多遠,杜媺撒嬌地說什麼實在是走不動了……反正都是一些變着法兒想讓達普化背揹她的說詞。
達普化豈可上當,便從路邊僱了一輛馬車,載着他們來到了二十里之外的映翠湖。
映翠湖風景如畫。
他們下了馬車,沿着湖畔一路尋找,很快,在離覺山寺[今靈光寺]不遠的地方,找到了一處很是顯眼的茅草屋。此時的王冕正坐在自家的小院裡,面對着湖水悠閒地喝茶。
遠遠地見達普化三人走來,王冕站起身來。
看見達普化懷裡還抱着一個包裹,兩個女孩不停地從他的包裹裡拿出櫻桃來吃。香甜的櫻桃,並沒有堵住女孩的嘴,還一邊吃,一邊甜甜地唱歌:“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當三位走近院門,看着青春靚麗的他們,王冕禁不住感慨地吟誦道:
“海國尚聞歌蔓草,
山陵誰與薦櫻桃?
元龍【1】本是無能者,
後世謾稱湖海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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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元龍
陳元龍,東漢末年的將領、官員,沛相陳珪之子。他是英雄豪邁,本色之士,故其恃才傲物,一覽無餘,於不入眼之輩毫不假借,如許汜之問田事皆是也。雖得識者擊節,卻難獲士人之心,使衆人退避三舍。
陳元龍雖負豪氣,自命不凡,卻上不能克己聚士以成大事,下不能拋家棄業以佐明主,故其豪,實爲書生之豪,末了大功未競,其因壽促之餘,亦在於此。
成王業者如劉玄德,雖心高氣傲,卻喜怒不形於色,折節下人,故能得人傾心,所謂泰山不辭抔土,方能成其高;江河不擇細流,方能成其大。故陳登雖縱橫江淮,有志圖王,卻終究不過一輔臣。
(1)人物簡介
陳登(163—201),字元龍,下邳淮浦(今江蘇漣水西)人。
陳登爲人爽朗,性格沈靜,智謀過人,少年時有扶世濟民之志,並且博覽羣書,學識淵博。二十五歲時,舉孝廉,任東陽縣長。雖然年輕,但他能夠體察民情,撫弱育孤,深得百姓敬重。後來,徐州牧陶謙提拔他爲典農校尉,主管一州農業生產。他親自考察徐州的土壤狀況,開發水利,發展農田灌溉,使漢末迭遭破壞的徐州農業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復,百姓們安居樂業,“秔稻豐積”。
建安初奉使赴許,向曹操獻滅呂布之策,被授廣陵太守。以滅呂布有功,加伏波將軍。又遷東城太守。年三十九卒。其子陳肅,魏文帝時追陳登之功,爲郎中。
(2)軼事典故
NO.1支持劉備
陶謙死後,劉備擔心諸侯不服,不願領徐州,陳登卻對劉備說:“今漢室陵遲,海內傾覆,立功立事,在於今日。彼州殷富,戶口百萬,欲屈使君撫臨州事。”但是劉備還是猶豫不決,於是陳登又說:“今欲爲使君合步騎十萬,上可以匡主濟民,成五霸之業,下可以割地守境,書功於竹帛。若使君不見聽許,登亦未敢聽使君也。”可是劉備還是昏昏暗暗下不定決心,於是陳登又想到袁紹,以當時袁紹的身份他說起話來那可是絕對有分量的,陳登給袁紹的書信:“輒共奉故平原相劉備府君以爲宗主,永使百姓知有依歸。”
陳登說服了袁紹。於是,袁紹便站了出來給劉備說情,有了袁紹的大力支持,劉備這才全領徐州。
NO.2識人辨才
早年陳矯爲了避亂,曾在江東一帶居住,當時孫策和袁術都曾禮聘過陳矯,但陳矯都不應命出仕,更決定回到故鄉廣陵郡居住。廣陵太守陳登邀請陳矯出任郡功曹,並吩咐陳矯到許昌去,他指出:“許都一帶的文士有一些議論,似乎對我的評價並不甚好,請你到許都走一趟,爲我聽聽消息,再回來告訴我。”陳矯應命往復一遭後,回來跟陳登說:“聽到附近的言論,都認爲您爲人頗驕傲自大。”
陳登便說:“說到家門嚴謹,德行俱全者,我最敬重陳元方兩兄弟(陳羣的父叔);說到德行清高,如玉般潔白者,我最敬重華子魚;說到正直有義,嫉惡如仇者,我最敬重趙元達;說到博聞強記,才華橫逸者,我最敬重孔文舉;說到英雄傑出,有王霸之略者,我最敬重劉玄德。我如此尊敬他人,又怎會是一個驕傲的人呢?只是其他人太過庸碌,不值一談而已。”
NO.3元龍豪氣
劉備、許汜與劉表在一起共論天下之士。
談到陳登時,許汜不以爲然地說:“陳元龍乃湖海之士,驕狂之氣至今猶在。”劉備雖然對陳登十分熟悉,但他沒有立即反駁許汜,轉而問劉表:“您覺得許君所言對不對?”劉表說:“如果說不對,但許君是個好人,不會隨便說別人假話的;要說對,陳元龍又盛名滿天下!”
劉備問許汜:“您認爲陳元龍驕狂,有什麼根據嗎?”許汜說:“我過去因世道動盪而路過下邳,見過陳元龍。當時他毫無客主之禮,很久也不搭理我,自顧自地上大牀高臥,而讓客人們坐在下牀。”劉備應聲道:“您素有國士之風。現在天下大亂,帝王流離失所。元龍希望您憂國忘家,有匡扶漢室之志。可是您卻向元龍提出田宅屋舍的要求,言談也沒有什麼新意,這當然是元龍所討厭的,又有什麼理由要求元龍和您說話?假如當時是我,我肯定會上百尺高樓上去高臥,而讓你們睡在地下,哪裡只有區區上下牀的區別呢?”
劉表聽了,放聲大笑。
劉備深情地說:“像元龍這樣文武足備、膽志超羣的俊傑,只能在古代尋求。當今芸芸衆生,恐怕很難有人及其項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