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酒泉子.無題》辛棄疾.詞
流水無情,潮到空城頭盡白。
離歌一曲怨殘陽,斷人腸。
東風官柳舞雕牆。
三十六宮花濺淚,
春聲何處說興亡,燕雙雙。
至治三年[1323年]八月初四,英宗從上都出發,趕往大都。
當晚臨幸至上都以南30裡的南坡店。上都一向是保守派蒙古貴族勢力盤踞的據點,於是鐵失糾集了一批對皇帝心懷怨恨的守舊貴族[其中就有鐵木迭兒的兒子鎖南]發動了兵變。
中秋的南坡店,夜色朦朧。
突然間,衛隊兵士驚亂起來,說前面林子裡彷彿有強盜,英宗大吃一驚。
侍衛慌忙高聲喝道:“聖駕在此,何處的野人?還不退下!”
拜住此時倒有幾分警覺和害怕,因爲他們所隨從的人員,除了少數的衛侍外大都是一般文官大臣,若是亂臣乘機作亂可就麻煩大了,他即刻安排應敵。
拜住騎馬快步來到英宗的身邊予以護駕。英宗方想問清緣由,忽然前面一陣大亂,無數奇形強盜,個個提刀直入。衛士們上前抵禦,可哪裡是他們的對手,那是一羣武林高手加亡命之徒。
只見強盜中有一花面漢子挺刀直砍,拜住措手不及,大叫快來救駕,一聲未了,就被花面漢子砍爲兩段。
英宗慌張起來,欲待逃竄,可這些惡棍橫殺直衝,總不能突出重圍。
那花面強盜一步衝向前來,指着英宗大罵道:“你這昏君,此時還認得我鐵失麼?”
英宗初聞鐵失二字,方知奸臣作亂,欲要發話。可這萬惡的鐵失,哪裡還讓英宗開口,上去就是一刀,眼見着皇帝的頭就掉落了下來。
外面的鎖南等又帶領數百反賊把文武官員,一齊威迫着不準亂動。
鐵失便轉命衆人道:“昏君無道已誅,拜住殃民誤國也已正國法,其餘從寬不問。”
當下,各奸黨一面回上都和大都據住宮殿、把持朝廷,一面派“按地不花”和“也先鐵木兒”前往漠北迎接“晉王”即皇帝位。
晉王是英宗的堂叔,名叫“也孫鐵木兒”,他是元世祖忽必烈的嫡曾孫,頗受厚待。在武宗、仁宗和英宗朝時期,多次受過賞賜。他的父王甘麻剌死後,也孫鐵木兒嗣立晉王,坐鎮北域。手下的能臣善將如探忒、到剌沙、別烈迷失等也都有謀有略地輔佐他,小生活倒也過得太平安逸。
當初,御史大夫鐵失欲弒殺英宗的時候,先是派了黨羽斡羅思來告訴晉王的弒君及推戴晉王爲帝的計劃[這也爲他的命運埋下了禍根]。此時晉王正在漠北一個叫禿剌的地方狩獵,聽到斡羅思述說逆謀後便將他囚禁起來,並派別烈迷失赴上都告變。別烈迷失還沒趕到上都,就發生了英宗被弒的“南坡之變”。
英宗死後,元仁宗一系已絕嗣,雖然元順宗[1]一系還有武宗的兩個兒子“和世㻋”與“圖帖睦爾”,但作爲元世祖長房嫡曾孫的晉王也孫鐵木兒是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
晉王會見了按地不花和也先鐵木兒一行。
晉王心想:既然朝廷已經變成了現在的模樣,而諸奸臣又來迎接他回朝接位,要不就藉此良機替先皇帝報了此仇?再說了,自己以藩王之身進入國主,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當下晉王便准許了鐵失等人之請,即擇日起鸞,率領自己的文武官員向京都進發。按地不花快馬加鞭先回大都稟報,說晉王三天後就可到京。即時,衆賊子便赴京都郊外三十里處迎接晉王入朝。
晉王進京受禮已畢,欲安住衆賊之心,他便首先封也先鐵木兒爲左丞相,其餘均居顯職,鐵失諸人亦總參朝政。
轉眼成了朝中重臣,這羣逆賊高興得有些忘乎所以了。
尤其是也先鐵木兒,以爲此番迎接晉王進京完全是他的功勞,簡直是目中無人,居然驕橫百露。他在京城每日娛樂、飲酒自嗨,並命家奴在京城各處物色美女歌童作爲他長日的快樂。
他想:晉王是我們迎接回來的,凡事須聽我們的,我可以像曹丞相那樣‘挾天子以令諸侯’。
他這麼一想,做多大的惡事也就不怕了。
也先鐵木兒除了每日與諸逆互相娛樂外,不免橫徵暴斂,削刮小民,弄得四境嘵嘵,八方荊棘。
晉王剛剛接了權力,還沒來得及登基。所以,他對這羣逆賊的所作所爲亦不暇問,以致也先鐵木兒一黨便肆無忌憚的越發胡爲得厲害。
但是,其間發生的一件奇離慘案,改變了這羣畜生的命運。
【二】《詠薔薇》李季蘭.詩
在英宗時期有一名御醫叫於延年,在京城任職多年,人極誠樸可敬,又兼醫理擅長,朝廷上下諸臣無不見而尊敬。
英宗被弒後,於太醫亦欲尋個機會毒死這羣亂臣賊子,唯孤掌難鳴,只好忍辱至今,不復入朝,常坐家中閒玩,兒女自娛。
他的夫人於白氏,年過三十,卻猶風姿卓絕不減當年。白氏爲於太醫生有一女一子,名曰清婉、暮羽,女兒年方二八,其風韻之美麗,比其母親猶過十倍,年十三即能詩詞歌賦,吟詠終日。於太醫夫婦不啻愛若掌上明珠。其子暮羽尚且數齡,亦具聰明之相。
八月初九,是於太醫之生辰,清婉姐弟拜祝之後,又有一般親戚友朋前來道賀,內中有白夫人的孃家妹妹柳白氏及外甥女柳好好,又有於太醫的姐妹和幾個甥男甥女們。他們熱熱鬧鬧地歡聚一堂,甚是熱鬧。
中午,酒席齊備。
於太醫提議說:“今日都是自家姐妹,好在人多不繁。我們無論男女,大家坐在一起,以便敘談好麼?”
姐妹們極其贊成。
於是僕人們便端正了桌席,大家團團而坐。
大姑母開口道:“今日這樣歡喜,爲何清婉侄女老不見面呢?”
三姑母也說:“是呀,怎麼不出來見見姑媽、姨媽和表姐呢?”
於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把白夫人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妻妹柳白氏懂得這個緣故,便附着在二姑母的耳邊道:“清婉小姐年已及笄,因爲有溫嶠、修染兩個外甥在這裡,所以不便出來啦。”
大姑母聽了大笑道:“這算什麼啦!他表兄妹從小就在一起玩耍慣了,怎麼,現在大了,知道害羞了?”便繼續追問白夫人道,“你到底把那小丫頭藏在什麼地方,去叫來讓姑媽見見呀,看看是否長成大姑娘了?”
白夫人說:“沒有藏,她自己不好意思出來見客,獨自坐在屋子裡看書呢!”
幾個姑母一定要叫僕子去請大侄女出來,可是清婉根本就不出來,倒是把剛進姨媽家就跑進表姐閨房的柳好好喊了過來。
於太醫便道:“我那閨女的脾氣,都被她娘給慣壞了。”看到外甥女可愛的模樣,便轉身對妻妹道,“還是你的女兒乖……好好呀,今年幾歲了?”
柳好好小嘴甜甜地說:“六歲。”
於太醫又問:“會作詩嗎?”
柳好好歪着頭說:“會呀!”
母親趕緊阻攔道:“你會什麼會!女孩子,哪能會這些……”
柳好好不服氣地說:“俺就是會嘛!”
於太醫忽然來了興致,想考一考柳好好的天賦,便隨手指着牆角的一株薔薇,逗弄道:“你看,那小花骨朵,多像你呀,你能以此爲題做一首詩嗎?”
只見小好好那粉嫩的小臉上呈現出一片稚嫩的童趣,她脆生生笑着,順口來了一句:
“低樹詎勝葉,輕香增自通;
經時未架卻,心緒亂縱橫。”
於太醫一聽,大加讚賞說:“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文采,還懂得使用‘諧音’了。”
柳白氏卻羞得滿臉通紅。因爲詩中的“架卻”,諧音“嫁卻”,這話明裡是詠薔薇花,暗地裡說的是待嫁女子心頭煩亂。小小女孩,就想到婚嫁?豈不羞死人!
於太醫也看出妻妹的尷尬,便趕緊圓場道:“我們就不必等清婉了……只顧吃我們的……”
姑媽們看清婉實在不肯出來,便道:“我們吃了酒去看她,看看我那親侄女到底在幹些啥……”於是大家你一杯我一杯的輾轉相勸。
二姑母家的修染生來就好酒,不像大姑母家的溫嶠那樣穩重。他的天資亦聰明過人,而且風流倜儻,在書生中要算是頂漂亮的才子了。他平素即愛慕清婉表妹的才學,又喜歡她的淑女模樣。
修染比清婉大一歲,幼小時都在一起玩耍過,現在長大成人了也儘量躲着不見。修染平日裡總想尋個事來見見表妹,可總沒機會。等到今天大舅的生日便藉故來賀,以期一會。誰知表妹怕羞,偏又不肯出來,心中便異常念念。
此時見他們正吃酒吃得高興,修染便假言前去小解,遂乘勢溜到後院,走到清婉小姐住屋的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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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元順宗
孛兒只斤.答剌麻八剌(梵語意爲法護,1264年—1292年),元世祖忽必烈太子真金之次子,元武宗、元仁宗之父。
至元初年(1264年),真金爲燕王時,答剌麻八剌出生於燕王府。年齡稍大後,元世祖賜侍女郭氏,後來娶魯王按陳的孫子渾都帖木兒之女弘吉剌.答己爲正妃。
至元二十二年(1285年),其父真金去世。據說答剌麻八剌是很受到元世祖鍾愛的皇孫。
至元二十八年(1291年),首次詔令答剌麻八剌出鎮懷州,命侍衛都指揮使梭都、尚書王倚隨行,以爲輔佐。行至趙州,所部士卒中有砍伐民間桑樹、棗樹的,百姓攔道陳訴。答剌麻八剌大怒,重責擾民士卒以警戒他人,並派王倚回京奏報元世祖。元世祖聞之大爲高興。答剌麻八剌此行未至懷州,因病又被召還京師。
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春,元世祖巡視上都,留答剌麻八剌在大都治病,兩月後不幸病逝,時年二十九歲。
據元代藏文史料《紅史》記載,答剌八麻剌是個啞巴。無獨有偶,在漢文史料中也出現了類似記載。元末明初文人葉子奇記載答剌麻八剌(原文誤記爲裕宗真金)是啞巴,有一次爲選妃而遊覽都市,指着一個屠戶之女,於是該女被選入宮,就是元武宗和仁宗兄弟的母親昭獻元聖皇后答己。故事內容雖然荒誕,但印證了答剌麻八剌是啞巴的傳聞。
大德十一年九月十一日(1307年10月7日),答剌麻八剌的兒子海山即位,是爲元武宗,元武宗追尊答剌麻八剌爲皇帝,爲答剌麻八剌上廟號順宗,漢文諡號曰昭聖衍孝皇帝。
《順宗皇帝諡冊文》,內容如下
孝子嗣皇帝臣某,謹再拜稽首言曰:
臣聞顯親所以爲子,追遠所以厚民。矧必百世祀而位弗隆,爲天子父而養弗逮。是宜稱秩,以達純誠。欽惟皇考皇帝淵穆有容,神明莫測。文孫文子,鍾至愛於兩宮;宜君宜王,膺具瞻於四海。當璧之祥未卜,棄蹤之跡已遙。興言欲報之恩,昊天罔極;對越有成之命,夙夜惟寅。昭哉玄德之升,聖矣生知之異。衍莫衍於昌後嗣而有天下,孝莫於孝配前烈而茂本支。念茲繼體之初,益切中心之慕。謹遣攝太尉某官某,奉玉冊玉寶,上尊諡曰昭聖衍孝皇帝,廟號順宗。
伏惟明明降鑑,序於祖宗;攸躋攸寧,永錫祚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