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屈指幽期惟恐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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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調.新水令》王實甫.元曲

晚風寒峭透窗紗,

控金鉤繡簾不掛。

門闌凝暮靄,樓角斂殘霞。

恰對菱花,樓上晚妝罷。

虞美盼吩咐如煙去安排好晚飯後,自己便坐到妝臺旁,動手整理起晚妝。

今天的裝束特別費心費力。

本來虞美盼是喜歡淡妝,今天卻略爲加濃,遠山眉換成柳葉眉,櫻脣點得更紅,臉上重施脂粉,頭上另換首飾,赤金單鳳展翅步搖,百珠赤金雙股釵,羊脂白玉簪綰住髮髻。

美盼的晚妝方畢,晚飯已經送到。她食不知味地吃了半碗,再也吃不下了,便放下了碗筷,命小丫頭收拾乾淨。

此時,美盼的心裡非常着急:約定的時間快要到了,可如何避開如煙的脫身計策還沒有想出來。很後悔在寫詩定約時,沒有把如煙的因素考慮進去,弄得現在是進退兩難——去赴約吧,怕如煙知道;不去吧,太對不起師哥。這可如何是好?

如煙在中房待着,看着虞美盼坐立不安的表情,心裡就想笑:恐怕你倆在此刻,都巴不得立即天黑,在太陽老高老高的時候,就盼望着月亮趕快爬上來;挨一會兒時間,都好像過了一個夏天;看到太陽掛在柳梢頭,遲遲不肯落山,恨不得請羲和聖賢來把它狠狠地揍下去。

看看你一個溫文爾雅的大家閨秀,現在都不顧及矜持了——天還沒有黑,就叫着吃晚飯;還把晚妝打扮得神氣活現的,別人一看就知道要去約會。

【二】《清平調.其二》李白.詩

一枝紅豔露凝香,

雲雨巫山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

可憐飛燕倚新裝。

虞美盼坐在梳妝檯前,又仔細修飾了一番自己的面容,在耳上又掛一副八寶攢珠耳墜子,更顯得雍容華貴,真個是楊妃再世,飛燕重生。

聽得柳如煙還在外間忙活着什麼,便回到了牀邊,很是心神不定,如坐鍼氈的。

柳如煙也不去洗漱睡覺,而是有意待在外間不離開,使美盼沒有一點兒機會到花園裡去“迎風戶半開”。

如煙暗自得意,心想:再讓你什麼事都瞞着我。哼!我寧願冷眼旁觀,也不會替你出謀劃策了。我倒要看看,你虞家大小姐,有多大的能耐,瞞過了我出去幽會?

不過又一想,萬一被我盯得太緊,她出不去了,豈非又害苦了完相公?剛纔他可是再三託付我,一定要暗中相助。

嗨,罷了,就助她一臂之力吧!

但是怎麼去助?既要助,又要不露出我已經知道虞大美人的秘密,讓她放心前去呢?看來,還要費一點腦筋。

哎,有了!還是老辦法,叫她燒香拜月呀,看她去不去……於是,如煙便有話沒話地往上引道:“盼盼姐,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美盼迴應說:“是啊,花陰重疊香風細,庭院深沉月淡明。難得的初秋夜景!”

“今夜的景色,好像和往常不一樣。”

美盼也來到了中房,問道:“如何不同?”

“夜色,停留在朱欄;風兒,一絲絲地涼;一輪明月,已在東牆高掛……”

“呵,如煙,你都要成詩人了。”

“詩不詩人,咱先不說!盼盼姐,你看,這樣的月色秋景,耽在屋子裡,未免可惜,不如到花園走走?”

虞美盼正在苦思如何到花園去,聽得如煙如此說,心中一虛,忙道:“到花園做什麼啊?”

柳如煙見美盼有些心驚,很是得意,便道:“去燒香拜月啊,這不是你喜歡做的事麼,怎麼,忘了?”

美盼是巴不得立刻就走,師哥在那裡大概等得心急火燎哩。但又不能讓如煙看出自己也急不可耐,就裝做平淡的樣子說:“如煙,我想夜色已深,不去也罷。”

如煙想:瞧,又在口是心非了。便道,“不去花園,又有何事可做呢?”

“且去睡吧!”美盼想,安排你去睡了,我可以一個人悄悄地去。

“盼盼姐,樓上悶熱,睡不着的。還是到花園裡去燒香乘涼,一舉兩得啊!”

美盼想:別說一舉兩得了,就是一得都沒有我也是要去的。但是還不能立即答應,就故作遲疑地說,“這個嘛……”

“不去就辜負瞭如此美麗的月亮……罪過罪過!”如煙學着明本老和尚的樣子打趣道。

“既然你如此堅決,那就看在你的份上,去一回吧!這可都是爲了不掃你的興。”

柳如煙氣得就想尖叫:你自己急得心都要跳出來了,還說是我要去花園,真是豈有此理!不過,爲了成全完盛的好事,也就認了。說了句,“多謝虞小姐的一番美意。”

於是,虞美盼便拿了一把齊紈團扇,一方汗巾;如煙拿了香具,執了紗燈[1],姐妹二人一同下了小樓。

【三】《駐馬聽.不近喧譁》王實甫.元曲

近喧譁,嫩綠池溏藏睡鴨;

自然幽雅,淡黃楊柳帶棲鴉。

金蓮蹴損牡丹芽,

玉簪抓住荼蘼架。

夜涼苔徑滑,

露珠兒溼透了凌波襪。

到了園子裡,虞美盼的心臟就跳得更加劇烈了,她擔心師哥會莽莽撞撞地從花影下跑出來。那時,如煙就在身旁,你叫我如何是好?

一路上,虞美盼盡在盤算着如何應付可能突發的尷尬場面。其實,她也真是杞人憂天——也不想想,門都沒有去開,完哲篤怎麼能進來呢?

虞美盼一忽兒趕在如煙之前,心想,萬一師哥已經進了園內,我在前邊,先看到他,我就向他遞個眼色,打個手勢,讓他先藏好,等我調開如煙以後再出來。

又一想,走在前邊不妥,我使眼色,打手勢,又不是白天,在這朦朧的月光下,萬一他注意不到,一下子走了出來,我連退步都沒有,還是走在後面好。如果師哥冒冒失失走出來,前邊有如煙擋着,我還可以退身躲避……

虞美盼的心裡全是患得患失,一路上忽前忽後,徘徊不定。

如煙都看在眼裡,心想:好啊,虞美盼!到現在還要弄虛作假。你先走,是想堵住完相公,不讓他給我看見;你走在後,是怕萬一相公出來,你可以拔腳逃回去。你想得可真如意!

她倆走在小徑上,腳步聲、衣裙窸窣聲驚起了嫩綠池塘裡的睡鴛鴦,發出了潑刺刺的聲響。

美盼嚇了一跳,莫不是師哥從哪兒鑽出來了?定神一看,什麼也沒有,只有池塘裡的一對鴛鴦在遊動,連忙把腳步放慢了些。

走不一會兒,又聽得“哇”的一聲,又把美盼嚇了一驚,原來是嫩黃楊柳叢中有棲鴉驚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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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紗燈

又稱燈籠,起源於2000多年前的西漢。每年的春節和正月十五元宵節,人們都掛起象徵團圓的紅燈籠,來營造一種吉利喜慶的氛圍。

古時的燈籠大都用薄紗糊成,用竹子製做燈架,蠟燭作爲照明。喜慶節日或慶典時掛在大門或屋角上。成對或多個,也有一串串掛起,紅火的氣氛更濃。

唐代韋應物的《寄璨師》中描述紗燈的詩:“林院生夜色,西廊上紗燈;時憶長松下,獨坐一山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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