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崖輕輕哼了一聲,道:“大哥,這樣不好吧,我們這行道上的人,講的就是一個義氣,既然我們已經同意吏明聰,明日讓他們安全離開,如果背信棄義,日後給同道上的朋友知道了,豈不笑話咱們不講義氣,這一萬兩銀子,我看不要也罷。”
翼輝嘿嘿冷笑一陣,不屑道:“我說老二,吏明聰他一個小流民,你跟他講什麼義氣啊,幹咱們這行的人,一輩子在刀口上混日子,若是這一萬兩銀子到手了,便可舒舒服服的過上一段日子了,你何必爲了吏明聰這樣的小人,讓到嘴的肥肉跑了,要讓人不知道這事,那還不容易。”說着,揮手虛擊,做了一個殺人的動作,陰陰的笑道,“把吏明聰那小子一起剁了,神不知,鬼不覺。”
柳青崖擡起頭來,仰然道:“雖說咱們是強人出身,不過大丈夫做事,自當光明磊落,當日,那人主動上門找上咱們,讓咱們去辦這件事情的時候,我便覺得不妥了,如果大哥真要這麼做,小弟也沒辦法,其它人,我就不說了,不過吏明聰這小子,他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小弟自小便和他相識了,當年,小弟流落街頭的時候,沒少過他幫忙,大哥若是爲了這一萬兩銀子,要害他性命,小弟可不依了。”柳青崖說完,竟是頭也不回的轉身去了。
翼輝見他遠去的背影,咬了咬牙,狠狠一巴掌拍在案上,案上半截蠟燭輕輕一跳,啪的一聲,倒了下來。
他身邊一名小嘍羅扶起蠟燭,低低的笑道:“二當家真是不知好歹,大當家這樣做,還不是爲了咱們寨子好,反而爲了個不相干的外人和大當家的擡起竹槓來了,真不知他還把大當家當大哥了沒有。”
翼輝狠狠一咬牙,忽然冷笑一聲,道:“這小子,三翻五次跟我做對,我遲早得找個機會,把他除去纔是。”他回頭向身後的小嘍羅笑了一聲,道,“在這寨子裡,我就看好你了,等把這混小子除去了,我讓你做咱們賽子的二當家得了。”
這時,天空中一道雷電直劈下來,彷彿一隻鬼爪般撕開無邊的漆黑。
燭火在風中重重的顫抖幾下,兩人在晃動的燭影中低低的笑了起來,身影投在身後的牆壁上,變幻不定,仿如鬼魅。
窗外,一個人影藏身花後,聽到二人的對話,微微皺眉。忽然,一陣轟轟的雷聲,大雨傾盆,那人影無聲嘆了口氣,遠遠去了。
一夜暴雨,枝斷花折。
第二天清晨,林菲箬起牀,但見窗外晴空萬里,一碧如洗,天已經晴了。
她擔心宮中發生了什麼變故,急着回京,她一起牀,便匆匆梳洗了,出門去找朱佑樘,豈知,剛到門口,便給幾名嘍羅攔在門口,不讓她出門。
林菲箬微微皺眉,道:“幾位這是什麼意思?”
一名嘍羅笑道:“咱們青峰崖猛獸極多,咱們大當家擔心姑娘安危,因此,讓小的們在這裡保護姑娘安全,我看,姑娘最好還是不要出門,別讓小的們爲難。”
林菲箬冷笑一聲,道:“原來是這樣,青峰崖大當家倒是想得十分周倒啊,我倒是要好好感謝你們大當家了。”
那嘍羅嘿嘿一笑,擋住她去路,卻不說話。
林菲箬看這幾名嘍羅的樣子,是不讓自己出門了,如果要打,她倒是不怕打不過幾人,不過,剛剛受傷,這裡又是別人的地盤,沒有把握的架,還是不要打爲好,她嘆了口氣,坐回房中,不緊不慢的道:“昨天晚上,和我一起來的那位朱公子呢,還有吏明聰,他們到什麼地方去了,我怎麼沒見到他們。”
那嘍羅一笑,道:“啊,對了,昨天和姑娘來的那位朱公子啊,他已經和吏明聰一起下山去了,怎麼,他們離開,沒來向姑娘道別麼,這倒怪了。”
林菲箬一驚,霍的立起,道:“你說什麼,他們已經走了,爲什麼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一名小嘍羅見她面上現出不信的神情來,呵呵一笑,道:“今天大早,朱公子見天晴了,便向大當家告辭,然後就走了。”
林菲箬搖了搖頭,不信道:“不會的,他們不可能丟下我自己走了。”
“哎喲,姑娘還不相信呢,不信姑娘到朱公子房中去看看啊。”那小嘍羅一面說着,領着林菲箬來到朱佑樘的房間,但見房中空無一人,笑道:“看吧,東西都拿走了,這回姑娘可信了。”
林菲箬皺起眉頭,沉吟不語,忽然,無力般的頹然坐倒,怒道:“豈有此理,這兩個混蛋,竟然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自己走了,我……我怎麼辦啊。”
那名小嘍羅呵呵一笑,在她耳邊低聲道:“姑娘放心好了,咱們大當家說了,姑娘留在龍虎寨啊,自然不會虧待姑娘了。”
林菲箬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道:“當真,大當家真的這麼說了。”
那小嘍羅拍着胸口道:“這當然了,咱們大當傢什麼人,怎麼能看着姑娘一個弱質女流無處可去不管呢,呵呵,姑娘要能討得咱們大當家歡心,自然衣食無憂了。”說着,向另一名小嘍羅擠眉弄眼的一笑。
另一名小嘍羅會意,忙笑着附合道:“是啊,是啊,只要姑娘安心留在咱們龍虎賽,大當家自然不會虧姑娘了。”
林菲箬的嘴角不經意的輕輕抽動了幾下,輕輕一笑道:“這麼說來,大當家真是一個難得的好人啊。”她低頭想了一陣,嘆了口氣,道,“真是沒想到,朱公子這樣無情,竟然把我一個人丟在龍虎寨自己走了,我一個女子,又沒地方可去,大當家這樣好心,讓我留下,我自然願意了。”
兩名小嘍羅一聽,大喜道:“好,好,好,姑娘願意留下就好了。”
林菲箬抿嘴一笑,看了他二人一眼,笑道:“大家當讓我留下,真是我的恩人了,不知……兩位可願意替去請大當家到我房中一聚,就說我準備幾個小菜,向大當家道謝了。”
“好,好。”兩名嘍羅嘿嘿笑了兩聲,道,“咱們這就去請大當家的過來。”
兩人低聲吩咐門外看守的男子一翻,道:“好好看着她,別讓她亂走,我們這就去稟報大當家,說事情已經成了,呵呵,這女的長得不錯呢,大當家的真是豔福不淺啊。”
兩人一面說着,遠遠去了。
林菲箬見二人走遠,斂起笑容,撇嘴無聲的罵了一句:“王八蛋。”一面忍氣吩咐人去準備酒菜,疏洗一翻,等大當家過來。
翼輝聽兩名小嘍羅過來稟報,道:“張姑娘請大當家到她房中去呢。”
翼輝一聽,大喜過望,原本以爲這女子要哭鬧一翻,方肯屈就,沒想到這麼快便就範了,倒是大出意料之外。
他大喜過望,賞了兩名通傳的小嘍羅,一面樂呵呵的來到林菲箬房中。
林菲箬早讓人準備了一桌好酒好菜,在門口等候多時了。
翼輝見她一身白綢長衫,在風中輕輕飛動,滿頭長髮垂在肩上,面上還擦了淡淡的胭脂,脣紅齒白,不禁一呆,微微張嘴,竟然看癡了,這丫頭,裝了婦裝,可比他想的要漂亮多了。
林菲箬在心中冷笑一聲,隨即千嬌百媚的笑道:“大當家,你怎麼不進來啊,我等你半天了,你看,我穿成這樣,好不好看啊。”
翼輝一愣,回過神來,他哈哈一笑,道:“好看,好看,比你穿男裝好看多了。”他一面說着,走進房來,目光一直沒離開林菲箬。
林菲箬在心裡罵了一聲:“他媽的,死色狼。”一手挽住他胳膊,輕聲笑道,“朱公子沒心沒肺,把我一個要丟在這裡在,自己走了,要不是大當家收留,嫣兒只怕就要流落街頭了,來,嫣兒敬大當家一杯,這可是嫣兒的一片心意,大當家可一定要渴啊。”她一面說着,身手把杯子送到他嘴邊,一面身手理了理耳邊的長髮,低頭一笑。
“嘿嘿,我喝,我喝。”翼輝瞧着她,迷迷糊糊的接過杯子,一口喝了。
他放下杯子,忽然,迫不及待的去握林菲箬的手掌,笑道:“你叫嫣兒,呵呵,嫣兒,這名字很好啊。”
林菲箬微微皺眉,抽回手掌,輕輕一笑,向門口一擺頭,微微笑道:“大當家急什麼,外面還有人麼,給人看見了,多不好啊。”
翼輝嘿嘿笑了兩聲,身手在她面上捏了一把,笑道:“這還不容易。”向外門看守的嘍羅道,“你們都先給我下去吧,我有事再叫你們再過來。”
門口看守的幾名男子答應一聲,關上門遠遠走開了。
翼輝呵呵一笑,攬住她細腰,目光迷離,喝醉了酒般在她身上亂轉,低低的笑道:“美人,這回可以了吧。”
林菲箬彎起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意,看了他一眼,道:“是可以了。”忽然哎喲一聲,身子一歪,向他懷裡倒去。
忽然,她手腕翻出,向他咽喉捏去。翼揮嚇了一跳,向旁邊一閃,縱起身來,橫臂外推,擋住她抓向咽喉手指。
便在這時,忽聽唰的一聲,林菲箬右手一挽,身手抓起案上的一隻杯子,揮手在案上一拍,碎片四濺。她電光石火般抓起一塊鋒利的碎片,揮手橫在翼輝的咽喉上。她輕輕把他按回椅中,輕聲笑道:“給我坐好了,要不老實,小命不保。”
翼輝大驚失色,面色蒼白,瞧着她,驚道:“你……你要幹什麼?”
林菲箬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輕輕扭了扭脖子,笑了一聲,罵道:“媽的,剛纔裝成那副風還情萬種的樣子,可真是痛苦啊。”她身手輕輕在他臉上拍了幾拍,道,“混蛋,竟然敢吃老孃豆腐,不想活了。”
林菲箬向翼輝一笑,道:“大當家,聰明點,還是放人吧。”
翼輝故意裝糊塗,不解道:“你說什麼,我放什麼人?”
林菲箬呵呵一笑,道:“別給我裝糊塗了,自然是朱公子和吏明聰了。”
翼輝裝出一副無故的樣子,笑道:“這個朱公子,他……他不是走了麼,姑娘讓我上哪兒找去。”
林菲箬冷笑一聲,道:“呵,大當家,你還真不見棺材不落淚啊,我告訴你,別在我面前裝了,沒有用的,昨天晚上,是誰把他二人灌醉了,關進地牢,又是誰和柳青崖密謀,把他二人殺了,便可得到一萬兩銀子,還說,讓我做壓寨夫人呢,呵呵,大當家,我看你挺精明的一個人,不是弱智啊,不會昨天晚上做的事,說的話,這麼快就忘了吧。”
翼輝大驚失色,顫聲道:“你……你怎麼知道這些事情。”
林菲箬哼了一聲,笑道:“就你那點小樣,還想騙我呢,心裡想什麼骯脹勾當,全寫臉上了。”
昨天昨上,她便覺得這個大當家古古怪怪,似乎不安好心了。因此,宴席上故意藉口,推說身體不適,早早回房,其實,她離開大廳後,便到龍虎寨四周察看去了。
她在寨中察看了半天,發現寨中有很古怪的地方,她怕翼輝對朱佑樘不利,因此,忙往回趕。豈知,來到廳外,便見翼輝把二人灌醉,讓人把他二丟進地牢中,又聽到翼輝和柳青崖二人密謀,要殺掉朱佑樘,讓自己當他壓寨夫人。林菲箬心中又恨又怒,這個大當家,果然不是什麼好人啊,不過,她很清楚,現在,自己是在別上的地盤上,輕舉妄動完全無濟於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伺機而動了。
因此,林菲箬裝做沒事一般,回到自己房中,假裝睡覺,其實,一夜都是想法子如何脫身。第二天早上起來,隨機應變,她知道大當家對自己沒安好心,便將計就計,請他到自己的房中來,想辦法挾持住他了現,再逼他讓放人。
林菲箬呵呵一笑,道:“真不知道是我聰明呢,還是你太笨了,想不到,這麼輕易你就上當了,快放人,如果不放人,我就在你咽喉上割一個口子,看你死不死。”
翼輝暗罵自己是個笨蛋,沒想到,這丫頭居然這麼狡猾,便是掉以輕心了,這麼輕易讓自己上當,他咬了咬牙,恨聲道:“丫頭,算你狠,不過,這裡倒處都是我的人,你是跑不了的。”
林菲箬低低的笑了一聲,道:“我要是跑不了,怎麼也要拉着你墊背啊,這樣纔不會吃虧嘛。”說着,手上用力,手上的碎片劃破他肌膚,一流鮮血順着傷口流了出來,沉聲道,“你到底放不放人。”
翼輝大驚失色,顫聲道:“我放,我放。”他媽的,這丫頭剛纔下手要是再重點,自己脖子他媽的就斷了,他在心中暗罵,臭丫頭,日後別落在我手中,否則,我會讓你死得很慘的。
林菲箬聽他答應放人了,身手在他面上輕輕拍了幾拍,笑道:“這就對了嘛,這樣纔是乖孩子嘛。”
翼輝他一個強盜頭子,怎麼說也是龍虎寨的大當家,平是對手下人呼來喝去,威風凜凜,現在,居然讓這小丫頭騙子乖孩子的叫來叫去,不禁氣得直翻白眼,就差沒暈過去了。
林菲箬見這個威風凜凜的強盜頭子,給自己整得這般狼狽的樣子,不禁得意起來,很臭美的想,原來自己這麼聰明啊。
林菲箬挾着翼輝,走出房門,四周巡邏的嘍羅見狀,大驚失色,手持兵器,圍了過來,驚道:“大當家,這是怎麼了?”
翼輝冷着臉,心想,自己這糗事,要讓手下人知道了,以後可沒臉見人了,寒着臉,一語不發。
林菲箬目光在衆人面上緩緩掠過,笑道:“把昨天晚上關進地牢的那兩人給我帶過來,否則,你們大當家的腦袋可就要搬家了。”
小嘍羅們見她挾着大當家,既不敢靠近,又不敢遠離,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不知所措。這時,見她發話,更不敢多問,一語不發的去帶人了。
片刻,帶了朱佑樘和吏明聰上來,兩人面上青一塊,紫一塊,不知昨晚都吃了什麼苦頭。
朱佑樘向林菲箬望過來,兩人目光一撞,心中都是一顫。朱佑樘身手抹了抹嘴角的一塊青紫傷跡,笑道:“嫣兒,我還以爲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吏明聰一見翼輝,禁不住怒火中燒,怒道:“他媽的,我說你這王八蛋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好了,原來竟是包藏禍心,要害你吏爺爺性命,他媽的,老大,對付這種人,我看啊,也不用客氣了,在他脖子上劃幾個口子,看他死不死。”
翼輝張口欲罵,無奈,林菲箬手中一塊鋒利的碎片還放在自己咽喉上,唯有咬牙切齒,忍氣吞聲的向他狠狠睛眼。
林菲箬橫了吏明聰一眼,道:“我說,你有完沒完,還不到我身後來,要罵人,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吧。”
吏明聰一笑,點頭哈腰,這個老大,雖說是個女人,居然可以把遠近聞名的強盜頭子挾持在手,倒是不得不佩服了,呵呵一笑,道:“是,是,是,老大說得對。”他向身邊的朱佑樘看了一眼,見他瞧着林菲箬發愣,心中一陣不滿,哼哼道,“我說,跟班兄,你發什麼呆啊,沒聽到老大讓我們過去麼。”
朱佑樘瞪了他一眼,走到林菲箬身後。
林菲箬向四周一張,但見數十名小嘍羅把四周圍了個水泄不通,她低聲在翼輝耳邊笑道:“大當家,我要走了,你知道該怎麼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