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口中應付。看了眼王嘯雲,畢竟拷打誘供他是專家。王嘯雲會意,看看滿屋病得病,氣得氣的人,提議將管家關到柴房,由他和孫彪輪流看守,待明日天亮,押往滄州府過堂。衆人惦記着韻婷,自然沒有意見,呼呼拉拉退出門外。
我扶着韻婷往出走,怎奈她雙腳無力,一個不穩朝前撲去,好在馬屁管家在她身前,正好擋住,使她不至倒在地上。張鶴齡及時扶好,我連連自責,韻婷安慰的笑下,“姐姐,是妹妹不好。”
一覺睡到天亮,伸着懶腰剛坐起身,就聽門外傳來一陣吵鬧。
“怎麼了?一大早的?”
“大,大姐,管家死了!”
我騰地站起來,滅口?府裡真的還有奸細?顧不得洗漱,披上外衣匆匆趕到了柴房。李搖鈴早已在我之前到達了現場,千般不願萬般無奈地被孫彪逼着客串起了仵作。
“怎麼死的?”我蹙眉問道。
“蛇毒。”
我一愣,李搖鈴勾勾手,示意我拿出瑞士軍刀。迎着陽光眯眼翻來覆去看了許久,最後道:“哎,自作孽啊,殘毒致死。”
“怎麼?”張巒問,倒是出於真心,畢竟奸細出在自己府裡,他有督導不力之嫌。
“那蛇毒太霸道,清水根本洗不乾淨,殘留在刀……”
“你是,他是被殘毒毒死?這怎麼可能!”孫彪質疑。
李搖鈴被孫彪強迫驗屍本就憋氣,瞪眼道:“刀上有毒,他又死於此毒,我是個郎中,又不是捕快,哪裡懂得破案!”
孫彪被噎住,和李搖鈴比口才,他確實顯嫩。
衆人正待爭辯,卻見廝神色匆忙來報,“老,老爺,有,有,有貴客來訪!”
這倒新鮮,張府家丁跟着張巒都是見過市面的,是誰來了,能讓他緊張成這樣。我把爛攤推給王嘯雲,心中好奇,尾隨張巒而去。
到了正廳,傻了眼,那個逆着陽光,負手站立的俊朗身影再熟悉不過。
“朱,朱佑樘?你不是回京城嗎?”
“臣,臣張巒參見太殿下!”張巒拉着我給朱佑樘跪拜施禮。見我站着不動,只是呆呆地望着朱佑樘,哭得心都有了。
朱佑樘輕笑,“張大人免禮。”
張巒見朱佑樘並不怪罪悄悄擦了把冷汗,起身立到一旁。
“嫣兒,你平安就好。你去把蕭飛他們找來,我有話要交代。”
我知朱佑樘是故意支開我,卻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得聽話去了。等我回來時,正聽朱佑樘道:“張大人,即使如此,你儘快收拾行裝,回京述職。”
張巒諾諾應下退出。朱佑樘見我們幾人站在門外,便喚了進來,又是一番施禮平身,當然,我只是個看客。
朱佑樘出乎意料的什麼也沒,只是囑咐王嘯雲和孫彪回家安頓好家,再去京城。兩人不去,朱佑樘道:“京城裡有更多需要你們去做的事。倘若你們家人安危無法保證,讓我如何心安?”
“太殿下……”孫彪感激得熱淚盈眶。王嘯雲也是一臉的崇拜。
是啊,考慮到屬下家人的主,何止是罕如沙金。難怪王嘯雲他們以命相隨,士爲知己者死,滿腔熱情,絕非意氣。
朱佑樘抱歉的看看蕭飛,“蕭飛,嫣兒身邊不能沒有放心人,委屈你了,回京才能探訪家人。”
蕭飛被朱佑樘感動得就差痛哭流涕,連朱佑樘幾次暗示他出去都沒反應過來。最後在我不斷清嗓的聲音中慌忙告退。
朱佑樘摟住我,臉頰摩挲着我的,壞壞地問:“想我了,故意把蕭飛趕走?”
“什麼嘛!明明是你暗示的啊!”我據理力爭。
“哪有的事?我還有話吩咐他呢。”朱佑樘矢口否認。
我氣結,“好!那我有正經事!”
我如實向朱佑樘了自己的顧慮,如果沒有奸細,那四個殺手爲何出現,若是有奸細,爲何只出現他們四個。還有馬屁管家,他是何時被收買的,如今被我無意殺死,真相怕是要死沉大海了。
“你是擔心,張府中還有奸細。”朱佑樘出了我真正的顧慮。
我知瞞不過他,只能點點頭。朱佑樘拍拍我的臉蛋,安慰着:“張大人已是我的人,所以,才安排你留在張府,對他確可放心。卻沒料到張府內暗涌更甚,這點,我一時也參不透。”
“那你怎麼來了?”我靠在他懷裡問着最愚蠢的問題。
“你遇到苗疆四蠱後,王嘯雲也有此擔心,飛鴿傳書於我,我豈能不來。”
“哦,”我應着向朱佑樘懷裡蹭了蹭,回憶起那個被自己折磨死的女人,幽幽地問:“朱佑樘,如果我是個很殘忍的女人,你會嫌棄我嗎?”
朱佑樘收緊手臂,沒有回答。
“我會下地獄吧?”
“如果真有地獄,也是我先下,那些惡人先下!”
“不,你不會的!”我忙捂住自己的嘴。
朱佑樘的脣順着我的手向下滑落,低頭吻上了我的。我勾住他的脖,熱情迴應着。真有地獄嗎?不,就算是有,我也不怕,但我絕不會讓你下的,只是不忍和你分離……
我帶着朱佑樘去看了韻婷,韻婷強要下地施禮,被朱佑樘上前一步制止了,噓寒問暖的讓韻婷好生休養,還讓我留下陪她,待身大安,再舉家遷往京城。韻婷擦着眼淚,激動的不出話來。
朱佑樘粘了我半天,礙於京中有事,更不能暴露了張府,只得依依不捨的離去。臨走,留下了兩個便裝錦衣衛,和蕭飛一起保護我。
“這就走了?”我問,心裡澀澀的,不是滋味,難怪人別勝新婚,確實如此。
“捨不得我?”
“嗯。”我誠實的點頭。
朱佑樘沒想到我會誠實,微笑着咬上我的耳垂,“相信我,不會太久,我們就可以日夜相伴。”
我臉一紅,那地方太敏感了。朱佑樘見此,更加放肆,埋進我的頸窩,在鎖骨上輕咬着。
“嗯~有人。”我隨便找的理由。睜眼一看,竟然真的有人,張巒站在大廳外,好不尷尬。
朱佑樘這才放過我,我以爲他會一本正經的走出去,豈料他當着張巒的面掐掐我的臉頰,:“張大人,你的女兒,本王很滿意。”
張巒老臉一紅,跪在地上,磕磕巴巴地:“老,老臣,老臣謝恩。”
我無語,有沒有搞錯,他非禮你女兒,居然是恩?
朱佑樘趁機在我臉上偷香,心情愉悅的揚長而去。留下我站在原地和張巒大眼瞪眼,比誰臉更紅。
有了朱佑樘的命令,張巒第二天就帶着張鶴齡和幾個僕人,去到滄州府,取道大運河,坐官船北上京城。金氏帶着張延齡去送行,回來後欣喜的告訴我和韻婷,百官相送的場面如何如何熱烈。我噴笑,巴結京官,太正常了,有何值得誇耀。心中卻想,或許張巒遲遲不肯進京,就是在等朱佑樘的旨意。
韻婷四肢無力,難於行走,我心中自責,分析她可能是體內殘毒未清,便巴巴去找李搖鈴開藥。李搖鈴張府吃的好喝的好,還吃什麼藥啊,簡直是浪費。我一橫眼,他乖乖閉嘴,懾於我的“淫威”,咕咚着去給韻婷開了方。他,真的很不喜歡用藥,這樣才醫生古今難覓。
在衆人的悉心照顧下,半個月後,韻婷終於能夠獨立行走,只是身還虛,走不了幾步就要歇歇。於是,府內開始忙碌,各房都在收拾東西,準備打包上京。我把煙雲拉到身邊,問她是否真的願意去京城,如果不願,我可以送她些銀兩,放她回家——作爲張府的名義大姐,這點權,還是有的。
煙雲“撲通”一聲跪下,抽泣着自父母雙亡,寄居在叔父家裡,受盡欺凌,入府後,日纔算好了起來,可真正拿她當人看的,只有我。
“大姐,您別不要煙雲啊,不管您去哪,煙雲一定跟着,伺候您一輩!求求您,留下煙雲吧!”言罷,流着眼淚重重磕了個頭。
我憐惜地拉起她,她並不知道朱佑樘的太身份,他日我進宮,該如何帶着,哎,還有金蓮,這也是不得不考慮的。難道帶着一起進宮?算了,改日問問朱佑樘吧。我想着,便應了下來,不忘找到金氏,要回了煙雲的賣身契,鄭重交給了她。
“從此以後,你就是自由身,至於能否跟着我,走一步看一步吧。”
煙雲又是一番感激涕零,古人,真是太純善了。
晚上,坐在院中乘涼,蕭飛正巧路過,不免坐下聊了幾句,他已飛鴿傳書太,太會再派人來護送張家人進京的。畢竟,張府內是否還有奸細,誰也不準。
我頷首,又笑了出來。蕭飛不解,我道:“我是覺得馬屁管家死的不值,若換作我,下毒不是更快,何必戰戰兢兢玩刺殺呢?”
蕭飛嘆了口氣,“你當李郎中是白給的嗎?”
我怔住了,倒是忘記毒藥在他手裡都能化成補藥——比如,那隻噁心的大蛇,李搖鈴居然把它開膛破肚,求蕭飛晾在房檐上。是曬成幹便於保存,搞得張府內腥臭無比,衆人抱怨不已。
到那條生前作惡,死後作嘔的大蛇,蕭飛告訴我,我和李搖鈴能殺死它,也是奇蹟。那條大蛇曾完成了無數不可能的任務,殺死了不少江湖高手,就是因爲衆人刺傷它後,以爲它會死。哪知那個畜生,天生異形,臟器和正常蛇類的位置不一樣——這也是李搖鈴,解剖後發現的。所以,才讓它屢屢得手。我苦笑,沒想到自己不要命的犟脾氣,居然救了自己,世事啊,還真是難料。
一日後,朱佑樘派的新保鏢到了,聽到通報後,我本是愛答不理,以爲和身邊兩人一樣,絕對的皇家奴才相,看清來人後,一口茶噴了出去。
“咳,咳……怎麼是你?”
夜不卑不亢地答道:“主的命令。”
我白了他一眼,所答非所問。我當然知道是朱佑樘的命令,可他怎麼會下這個命令?
腹誹歸腹誹,夜來了,張府就得動了。次日一早,8輛馬車浩浩湯湯的駛出了興濟鎮,我挑開車簾朝後望去,哎,這架勢,奢侈啊!
考慮着韻婷的身體,車行速度緩慢。迷迷糊糊過了4天,才進入京城範圍。我囑咐衆人直奔京城,不要等我,不顧蕭飛阻止,單獨和夜揚鞭而去。
路上,我問夜,“你不問我帶你去哪嗎?”
夜不語,駕馬跟在我身側。我氣急,死“冰山”,又和我裝啞巴!
半日後,我和夜繞到了筆架山腳下。
“籲——”我勒住繮繩,“這回知道了吧!”
夜直視前方,目不轉睛,似乎根本沒有聽見。我揚起馬鞭,本想抽他,卻狠狠落在了馬屁股上。可憐的坐騎不明所以,只好奮力向前衝,希望變態的主人不要在那它撒氣。
我用衣袖撣掉墓碑上的灰塵,看着可憐的木板上腐壞的痕跡,心中酸澀。跪倒簡陋的墳前,千言萬語,只化爲一聲悲涼嘆息:對不起,是我拖累了你們。可是,這個男人,我不能殺之而後快,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做,非他不可。
擦掉淚水,起身讓夜跪拜兩位無辜慘死在他劍下的老人。夜眼睛微眯,轉身上了馬背。
“我讓你拜你聽到沒有!”我怒了,攔在馬前。
夜聽天書一樣看着我,狹長的眼睛看不出一絲波瀾。
“你到底聽沒聽到!難道一點悔意也沒有?!”
“我很後悔,”夜冰冷的聲音傳來,“當年最該一劍了斷了你。”
“你,你……”我氣的手指發抖,“你TM才該死!”
可夜低頭認錯,除非太陽從北邊出來。我想,我能接受,以阿Q的精神自我催眠着,直到來到永安縣,在看到凋敝的福興樓前。
“你到底是不是人?他們有什麼錯,你爲什麼這麼做?!啊!”
我在大街上怒吼,引得路人側目,當他們的視線轉移到夜身上時,就乖乖收轉移了方向,連議論我爲潑婦都不敢了。
我想沒人能對着一塊木頭“興致盎然”的大罵許久,即使是出離憤怒的我。這種面無表情,對我的漠視,讓我忍無可忍。我把他逼進福興樓後的巷,鋒利的瑞士軍刀架上他的脖上,“不要以爲我不敢殺你!”
依舊沒有任何迴應,夜纖長的睫毛都沒有動一下。而我的手已經在顫抖,不住的顫抖。怎麼能有這種人,軟硬不吃!
我頹然放棄,刀面無力的滑下,是的,我下不了手,滴水之恩,涌泉相報——無論如何,夜對我有救命大恩。
周圍的空氣凝結下來,彷彿結出了冰凝,如同我的心一樣的寒冷,我該怎麼辦?夜,你讓我拿你怎麼辦?
天色漸暗,我沒有心情趕夜路,就在永安城留宿了一晚。刻意選了當年下山後住的那間店,來迎我的還是那個二,當然,他根本認不出錦衣華裙的我了。推開窗戶,望着不遠處的福興樓,下意識看着自己的雙手,真正的明白了“物是人非事事休”。我有什麼資格去指責別人,如果我還生活在現代,可能殺人嗎,虐殺人嗎?苦笑,自己早已不是良民,還裝什麼純潔好人。
晚上,蕭飛來了,把張家人護送到京城,就快馬揚鞭返回找我。看着他滿頭大汗的樣,我吩咐二爲他準備了晚飯。這,太實惠,太盡職,太難得了。
第二天中午,我們三人來到了位於京城西部的張府。大石獅,高高的門檻,豪華氣派依舊,不由輕笑,當官的就是有錢。
我還是和韻婷霸佔了一個院,新房間在她隔壁,裝修的依舊嫩得不堪入目。走到花園裡去感受自然的氣息,擡頭望天,只有四角的天空。哎,以後也只有四角的天空了吧。
入府當天,朱佑樘沒來;第二天,也沒來;到了第三天,我等得已經不抱希望的時候,朱佑樘出現了。帶着陽光般溫暖的笑容,彼時,我正坐在院裡發呆。
朱佑樘摟住我,“怎麼,想我想的,心不在焉了?”
“是啊,”我把頭埋進他的懷裡,聞着心曠神怡的淡淡麝香,“想你想的,心不在焉。”
朱佑樘吻上我的烏髮,“傻丫頭,我這不是來了嗎。京城裡遍佈‘她’的耳目,我不想暴露了張大人,來這兒一次,可是夠辛苦的。”
“嗯,”我摟緊朱佑樘,“我知道,能見到你就很開心了。你一定要萬事心。”
朱佑樘也收緊了懷抱,“嫣兒真懂事。”
“哦,對了,妹妹呢?朝鮮國進貢了三顆雪參玉蟾丸,是補身聖品,父皇賞我一顆,我特地帶來給妹妹。”
我蜻蜓點水式快速吻過朱佑樘的嘴脣,笑道:“她‘姐夫’人真好。”
朱佑樘摸摸嘴脣,意猶未盡,低頭朝我襲來,我忙推開了他。嗔道:“妹妹要緊!”
朱佑樘不甘願的點下頭,捏着手裡的藥丸,有種毀屍滅跡的衝動。見我笑他,便一本正經的這顆寶貝藥丸,以烈酒沖服藥力最佳。我立刻拋下他朝廚房衝去,回頭喊道:“你去找韻婷吧,她該在房間裡,出門右轉過了迴廊就到!”
朱佑樘無奈的搖搖頭,轉身去找韻婷。我捧着酒罈往回走,正見張巒迎面走來,打發了廝,神秘兮兮的問我太何在。
“韻婷屋啊!”我如實回答。
張巒一愣,神色有些古怪,我忙解釋,朱佑樘帶來個什麼朝鮮貢品,給韻婷補身。張巒一聽,感動得要死,也要跟去親自謝恩。
於是乎,有了我和張巒的臨時組合。出了迴廊,不遠處就是韻婷房間,我不自覺收斂了笑容,大開的窗戶裡,一男一女緊緊相擁,明知不可能,心裡卻彆彆扭扭不是滋味。
朱佑樘擡頭看到窗外的我和張巒,坦然的推開韻婷,關心了幾句,韻婷的臉上泛出兩朵美麗的紅雲……
張巒推開門,走了進去,我忙笑着跟了上去。
韻婷紅着臉,低聲解釋道:“姐姐,都怪妹妹雙腿無力,沒有站穩……”
“啊,沒事!”我打斷韻婷,“快吃藥吧,朱佑樘帶來的貢品哦,一定效果顯著。”
韻婷靦腆的點點頭,用烈酒送下了藥丸。
朱佑樘尚有公務處理,沒有久留,和我調笑一番後,急急走了。望着他的背影,我心中嘆息,又開始“偷情”生涯了,我還真是見不得光。
北京的秋天陽太毒,白日裡,我也沒了四處閒逛的興致,在府裡專心陪着韻婷。朱佑樘帶來的藥丸確實好用,連李搖鈴診脈後都嘖嘖稱奇,韻婷身恢復的更加順利。我的自責這才真正的減輕。
一晃又過了幾天,朱佑樘沒有露面,也沒差人送來任何消息。若不是他那天的低調露面,我想我都會認爲他和張府毫無關係。
晚飯後無聊,就想去張巒的書房裡蹭本書看看。還沒走近,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飽含慍怒的從書房裡傳來,“糊塗!”
朱佑樘?怎麼這麼大火氣?我一急,顧不得敲門,直接推門而入。書房裡,朱佑樘負手站立,張巒唯唯諾諾跪在地上,燭火幽幽跳動着,帶着不尋常的氣息。
“爹爹,上秋地上涼,你怎麼跪啊?”我作勢要扶起張巒。
張巒見來人是我,好不尷尬,忙垂下泛紅的老臉。
我拉不動張巒,只好轉向朱佑樘,“你倒是句話啊!尊老愛幼懂不懂,總不能讓我爹爹一直跪着吧!”
“嫣兒,不得對太殿下無禮!殿下,老夫教女無方,還請殿下恕罪!”
“爹啊!”我愁了,幫人話,反被奚落。
朱佑樘似乎輕嘆口氣,轉過身來,“張大人平身吧。”拉過我,對張巒道:“本王決定,讓她代替張韻婷入宮參選,此事就此定下,大人務須多言。”
“朱佑樘……”我聲呼喚,這個辦法是不錯,可是……
張巒恍惚了一瞬,看看不明所以的我,重重磕下頭,“臣,遵旨。”起身向面色依舊不正的朱佑樘告退。
書房大門被關上後,我才搖着朱佑樘胳膊,問他幹嘛生氣。印象中,朱佑樘很少惱怒,即使曾經被我撅得慘不忍睹,也沒見他吼過誰。
朱佑樘**着我的臉頰,沒有話。
“啊!”我撒嬌。
“沒什麼。”朱佑樘把我摟進懷裡,“看到你,就什麼都不氣了。”
我還要追問,就被朱佑樘的吻封住了嘴脣。脣舌相交,輾轉反覆,無盡深情……
許久,朱佑樘才鬆開我,認真問我選妃的事做好準備沒有。
“啊?準備?準備啥?不是一大羣美女站在操場,呃,廣場上,你選中我就行了嗎?”
朱佑樘頓時無語。拉着我,走出書房,找到張巒,嚴肅道:“張大人,本王將她交給你,希望大人儘快訓練,讓她在選妃中脫穎而出。”
張巒神色鄭重的跪地領旨,我暈了,感覺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
女人的第六感準的出奇,尤其在不好的事情上。張巒一夜之間,往我身邊派了5個老媽,加上煙雲和金蓮,湊夠兩座麻將了。
而這羣老女人來的目的,就是訓練我言行舉止,女則禮儀。燕啊,我由衷的同情你……先是我髮髻太簡單,重幫我盤了花哨的頭髮,戴滿了珠釵花朵,整的我腦袋頂上和我們祖國似的像花園;又我坐姿不穩,沒有大家風範,就罰我板直地坐在椅上一整天;吃飯時,我像餓鬼投胎……我一氣之下,扔下筷就走。結果被5個老媽抓了回來,我走路時胳膊揚得太高,步伐太大,強行在我腳踝上綁上了緊繃的皮繩。
我嘴角抽搐,擡頭看到來驗收成果的張巒,只能認命的挪起碎碎步。步伐稍微大點,皮繩就給我彈了回來,害我第一天就摔了無數次跤,膝蓋上滿是青紫,每每辛苦的爬起身,最先看到的肯定是一張張鬱悶苦老臉;終於,在教我《女戒》的時候,有人崩潰了……
“卑弱……第一。古者生,生女三日,臥之下牀,不,牀下,弄之……瓦啊磚,而,而齋告焉。臥之牀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人也。弄之瓦磚,明,明其習勞,主,執勤也。齋告先君,明當,主,主繼祭祀,啊,也。三者蓋女人之常道,禮……法之典教矣……”
韻婷偷笑,我把書撇在一旁,“這什麼玩意啊,太繞口了!”金蓮扶着一個時刻可能暈倒的老媽,想笑不敢笑,憋得滿臉通紅。
韻婷揮手打發了她們,拉我做到涼榻上,“好姐姐,你別爲難她們了,好好念念,背熟了,這關不就過了?你代我入宮參選,可要使出雙倍的勁才行!”
“要背下來啊?可我不擅長文言文的!”
“姐姐,入宮待選,這些都是必要的。”韻婷看我一臉茫然,搖着漂亮的腦袋起,洪武元年,太祖命人修纂《女訓》作爲管理后妃的“家法”,爲防範權臣與後宮勾結,規定了“凡天、親王之後、妃、宮嬪,慎選良家女爲之,進者弗受,故妃、後多采之民間。”
我嗤之以鼻,得好聽,明明就是想多泡妞,還怕自己腐敗,外戚專權,整這麼個噱頭。
韻婷嘆口氣,深入淺出的講解起來。我理解着,選妃吧通俗點講,就是個大規模的“八級”考試。簡單來,第一級,“海選”;第二級,初選;第三級,複選;第四級,精選;第五級,留宮;第六級,晉嬪;第七級,“選三”;第八級,欽定。換言之,想成爲太妃,未來的國母,我必須通過各種形式的PK,過五關斬六將。
天殺的,之前怎麼沒人告訴我這麼難!死朱佑樘,不提前交代,可惡死了。
晚上,我實在憋得鬧心,想出去走走,逛逛夜市,可只要是個門都有人把守,逼得我沒法,只好去跳牆。結果被路過的張延齡朋友當成了飛賊,他一聲嬌嚷,我腿一滑,半吊在了牆頭上……然後,一大羣護院拿着燈籠衝了過來……然後,我被張巒叫進了書房訓話。
第二天,朱佑樘聞訊趕來,我負氣不搭理他,轉身要走,又被皮繩絆倒,丟人的摔了個狗吃屎。朱佑樘憐惜地扶起我,幫我拍掉衣裙上的灰塵。
“嘶——”我倒吸一口涼氣,不領情地打掉他的手,大笨蛋,正好碰到我膝蓋了。
朱佑樘覺察出我的不適,屏退左右,一把將我抱進涼亭,挽起褻褲,心疼地檢查着我的膝蓋,新傷舊傷,一塊壓着一塊。
“怎麼搞的?很疼吧。”看到我腳踝上的皮繩,“幹嘛要綁這個?”
“還不是你讓的!張巒哪敢不聽你的話!找來一羣老婆折磨我!”
朱佑樘哭笑不得,“可我也沒想到,你竟然這麼,這麼可愛。”
“呸!罵我笨直。”
“哎,可你這個樣,實在沒有皇家體統。”
“我很丟臉嗎?你要是不待見我,看上別的女人就實話實!”
朱佑樘幫我解開皮繩,“罷了,罷了,這個不要了,你這個火爆脾氣啊。”
“我脾氣就這樣,愛受不受!”我轉頭看向池塘,任朱佑樘什麼都不再理他。
朱佑樘踱步想了想,最後蹲到我身前好一陣軟語溫柔。見沒有效果,道:“好嫣兒,我們不學了!你乖乖聽話,養好膝蓋,我帶你出去玩。”
“真的?”我兩眼放光,承認被朱佑樘摸透了脾氣。
“當然。”
“那我們現在就去!”
朱佑樘吻上我的額頭,“今天不行,宮中有事,我需趕回處理,明日再來尋你,可好?”
我伸出手指,勾上朱佑樘的,“我們拉勾,定了,你要是敢不來,就別想再看到我!”
“是,是。”朱佑樘順勢把我攬進懷裡,佔了一通便宜,才摸摸嘴角,滿足的走了。
朱佑樘自然是言而有信的,不過,更是狡猾多端的。他口口聲聲誆我出去玩,卻叫我換上男裝,隨他去走訪其他官員。
從丘浚丘大人家出來後,又帶我去了謝遷謝大人府邸。一個城南,一個城北,敢情你騎馬,我靠腿兒了!心中不滿,臉越拉越長。
終於趁謝府家丁去請謝遷的時候爆發出來,“騙,騙,大騙!”抓起桌上下人給朱佑樘上的茶,大口喝起來。
“撲——咳,咳,咳……”可茶水太燙,我又噴了出來,連聲咳嗽。
朱佑樘忙幫我順着背,“你啊,急什麼嘛!”
“哼!”我扭到一旁不搭理他。
朱佑樘服軟,把我轉了過來,“好嫣兒,彆氣了,氣大傷身!”
“要你管!”
朱佑樘拾起我的手,放在脣邊輕啄着,“我自有主張,斷不會讓你白來一趟。”
我不解,朱佑樘輕輕環住我腰,咬着耳朵:“這些人都是國之棟樑,朝廷重臣,我想讓你提前認識一下,他日入了宮,君臣有別,就沒了現在的隨性。”
我本想點點頭,眼風一掃,看到門外站着一個40歲上下,頗有英氣的中年人。踟躕在原地,一臉的不自在,猶豫着走是進。
朱佑樘也感到了來自身後的目光,放開了我。中年男人怔住了,眨眼緩過神來,給朱佑樘跪地施禮。朱佑樘忙向對待丘浚一樣,親自上前扶起他,“本王微服出巡,謝大人不必多禮。”
謝遷連聲應着,誠惶誠恐的與朱佑樘分主僕安坐下來。在朱佑樘的帶動下,漸漸從容不迫的聊起國事。只是,眼風時不時的悄悄瞄向站在一旁發呆的我。
朱佑樘輕笑,卻不戳穿,任憑謝遷緊張兮兮的心偷窺。直到兩人盡興,朱佑樘起身要走,臨出門才摩挲着我的頭髮,對謝遷道:“謝大人,她是都督同知張巒張大人的千金。”
謝遷頓悟,忙跪在地上,“臣明白了,請殿下放心。”
出了謝府,我聲問朱佑樘謝遷明白什麼了,不是帶我去見識大明王朝的優等官員嗎?
朱佑樘笑而不語,見天色不早,把我送回了張府,急急回宮去了。
往後的日,也是如此,但凡朱佑樘抽空出宮,都會帶我去拜會京中各處賢臣,再不提讓張巒訓練我的話。日就在這種有聊無聊中度過,很快到了深秋,而這時,宮中傳出消息,初選的日正式定了下來。
也許是古人缺乏辦事效率,也許該把責任推卸到古代不發達的交通通訊事業。總之,7月轟轟烈烈,搞得滿城,不,滿世界風雨的“太選妃”,到了11月才正式開始。
京城裡,年輕貌美的女數量急速遞增——無論是出於自身“烏鴉變燒雞”的心理,還是地方官爲了政績巴結皇室,反正無形中造就了京城大客棧人滿爲患的可悲現實。據,這幾日纔到的連城外客棧都住不進去了。規模空前,有勝於歷屆選美——“鑽石王五”的太,多麼值得投資啊,這場賭局實在太有誘惑了。我輕嘆一口氣,難怪人好女人無人欣賞,有攀龍附鳳、胸大無腦潛質的女人誰敢輕易相信啊。
晚上,朱佑樘來了,見我站在院裡發呆,解下自己的披風把我裹住,微怒的嗔道:“心受了風寒,怎麼不知道惦記自己呢!”見我失神的看着自己,關心的問我是不是擔心明日入宮選妃。我搖搖頭,“我是在想煙雲和金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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