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琳琳果然上套,尷尬的笑笑:“張公子,我與玲瓏妹妹代家父來此道賀。伯虎能考取本屆童試第一,又深得考官喜愛,定是前途無量!”話衝着我說,內容是給邱氏聽的。
邱氏聽官家小姐這麼說了,笑得心花怒放。
“伯虎的才學我們是知道的,憑他的實力這是應得的!縱然考官更換,我相信結果一樣。”我不急不慢地給宋琳琳澆了碗涼水。
“嫣兒太誇獎伯虎了,謹慎他驕傲自滿!”唐廣德笑着走來,顯然我這番話更得正直守禮的他的歡心。
“怎麼會,嫣兒說得句句屬實。”
“不管是不是實話,是很中聽的話!”唐寅也走了過來,朝我魅惑的一笑,那雙桃花迷離眼,瞬間展現出春意盎然,桃花朵朵開。我被迷得找不到北,狠狠眨了兩下才回過神來。
“伯虎,莫要太狂妄。這許多外人在,謙讓也不懂!”唐廣德教訓。
“伯父莫怪伯虎,他的才氣是遮攔不住的。若是太謙虛,一味推讓倒顯得假了。”
唐寅帶着一絲感激看向我,默契的一笑。唐廣德飽含慈愛的看着我們,搖頭笑道:“嫣兒你呀,總爲這小子開脫,也不知他心裡記下多少!”
“這些虛的記不記下又能怎樣,伯虎有真才實學方最重要!”
宋琳琳不甘自己被冷落,上前道:“是啊,我原也是這個意思。伯虎可不是一般二般的才子!”
唐廣德道:“怎麼連宋小姐也爲他說話了?”言罷,又邀請宋琳琳和陸玲瓏留下吃頓便飯。
陸玲瓏一臉的happy,還是宋琳琳持重些,客氣說:“琳琳一介女流,該是不方便入宴吧。”說着,眼風飄向唐寅。
我知她是暗示唐寅替她們找個臺階,便刻意裝出不經意的樣子碰了下他的胳膊,誇張地道歉:“哎呀~不好意思!”
唐寅馬上看向我,微微一笑,“沒事,嫣兒要取什麼嗎?”
“呃,我是想拿碗茶,渴了。”
唐寅轉身爲我倒了杯熱茶,體貼的吹了兩下遞給我,柔聲道:“喝點熱的,開春容易受寒,你身子骨還單薄。”
老實說,我是隨口編的理由,沒想到唐寅竟真的跳過宋琳琳的暗示,對我關懷備至。我受寵若驚地接過茶盞,小臉微微泛紅,湊在脣邊欲喝上一口。
“小心燙,慢點!”
手一抖,茶碗險些掉到地上。天啊!我在做夢嗎?唐寅怎麼對我這麼好,好到過分耶,我太不適應了……一早起來神叨叨的在暗處瞄我,明擺了一臉的有話要問。不到一白天的工夫,竟變爲眼前的狀態,很誇張耶!
“怎麼了,嫣兒,燙到了嗎?……嫣兒,嫣兒?”見我沒反應,伸手在我眼前晃了兩下。我驀地清醒,還是那張無懈可擊俊顏,此刻寫滿了擔心。我紅着臉,結結巴巴的答了一聲。
唐寅不放心,索性拿過茶碗,另一隻手在我額頭上試試溫度,自言自語道:“不熱,沒發燒啊,臉怎麼紅了?”
溫暖甜美的氣息從他的指間滲出,漸漸將我包圍。我敏銳地覺察到微妙的變化,趕忙向後退了一步,撤出這塊流蜜埋糖的陷阱。平順下呼吸,強迫自己停止胡思亂想,“伯虎,我真沒事,是我失態,讓大夥見笑!”
唐廣德笑笑,“嫣兒老愛走神,若是不舒服,可要吱聲,別把小病拖大了!”
該大的怕是早就大了,比如我查無實據的“病根”和對你兒子的非分之想。我在心中感嘆,不忘誠懇道謝,這一打岔,再沒人想起唐廣德的邀請。雖然比我預料的多了些曲折,但目的達成,我笑得越加狡黠,儘量把話題往遠了帶。你宋琳琳不是想表現嗎?我就找你加入困難的話題嘮,看咱們誰手段更高明!
這一輪宋琳琳外加個幫不上忙的陸玲瓏毫無懸念的敗下陣來。宋琳琳找不出我毛病,又不甘心,只得以退爲進,厚着臉皮舊話重提,“唐伯父、唐伯母,琳琳和玲瓏就不多打擾了,晚宴一事……”
邱氏拉着宋琳琳的手,“宋小姐大駕光臨,怎能說走便走,就留下吃頓便飯吧!”
“這,這不太好吧!”宋琳琳學尖了,不說“不方便”,給自己留足了餘地。
邱氏傻乎乎沒聽出她極度想留下來的弦外之音,因勸道:“不過是一餐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兩位小姐是有什麼顧慮嗎?不如說來聽聽。”
我差點噴笑,強憋住笑意隨着邱氏問了一句,“是啊,會否擔心回家晚?”以此表現“好心”,裝好人誰不會呀!
“也是這樣,回家晚了,對家父不好交代。唐伯父、唐伯母也知家父對琳琳的管教是很嚴格的。”
唐廣德道:“宋小姐千金貴體,晚了確實不好,也惹得宋大人擔心。”
陸玲瓏一聽要沒戲就急了,顧不得禮節脫口而出,“不若派個人去家中報信,我想舅父是不會不通情達理的!”
我小嘴一撇,本來能不着痕跡攆走兩位大小姐。被陸玲瓏一攪和,非留下不可了。
唐廣德道:“如此也好,伯虎,你差唐福去宋府報聲信。”
唐寅飛速看了我一眼,見我沒什麼反應,才點頭答應。
唐廣德囑咐邱氏去了後院,自己走到酒肆中間,朗聲邀請衆人蔘加明日的宴慶。
衆人聽得明白,這是主人下逐客令了,但說得入耳中聽,識趣地紛紛道別。唐廣德拉着唐寅,給衆人還禮;我們三個“女眷”站在原處沒有話題。酒肆跑堂的吳嫂的兒子吳貴達收拾衆人送來的禮物,我閒着沒事,也湊過去搭把手。
真是不看不知道,禮物真奇妙!排除紅紙封好看不出原樣的幾件東西外,送的禮物堪稱品類繁多:有脖子上綁着紅繩的雞鴨、有腦袋戴着紅花的大鵝、有盛滿了籃子的雞蛋、有新鮮打撈的肥魚、豬肉、牛肉……點心、茶葉、春季菜蔬一應俱全。最讓我詫異的是一個大紅色鎏着金邊的小本本,好奇打開一看,當即翻了白眼——這就是媒婆的“禮物”了吧:裡面赫然寫滿了十里八村雲英未嫁,門第相當的大姑娘名單,還附有詳細簡介。真TM會做生意,三姑六婆果然可怕。
收拾好最後幾件禮物,我去把前門閂好。掛上我親身設計的,繪着五個福娃形象的“暫停營業”的牌子。這牌子我設計有一陣了,是剛來唐家那會兒閒得發黴時畫的,一直沒撈到機會用。今個倒是小show了一把,反正是500多年前,偶是不擔心有人告偶侵權的。
一切打點完畢,我才和插不上手的宋琳琳、陸玲瓏到後院客廳喝茶小憩。唐廣德坐穩後,問起祝枝山怎麼沒到。
“該是快了,我想祝兄肯定學嫣兒從後院進來,呵呵……”
我白了眼唐寅,有事沒事扯出我幹嘛,厚愛啊?
唐廣德道:“要來了便好,開席少一位賓客,成何體統。”
“呵呵,不少不少,枝山來也。”祝枝山渾厚的聲音伴隨高亢的笑聲傳來。
“祝兄時間掐算得好準,嫣兒佩服!”我站起身給祝枝山騰出座位,自己向後移了一位。這個細節頗得唐廣德歡心,他滿意的點點頭;祝枝山不拘小節,把我往原位上推。
“長幼有序,禮數不可亂。”我嘴上說得好聽,心裡根本不是這麼想的。可在唐廣德面前爭寵,就得裝,就得假。
祝枝山聽我中規中距的說話,很不適應,但還是老實地坐了下去。我眼風一掃,正見唐寅玩味的看着我,心知的小九九瞞不過他,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坐到另一張椅子上。
唐廣德與祝枝山聊了幾句,邱氏過來招呼吃飯。我肚子不餓,便沒了往日的積極,跟在“隊伍”最後進的飯廳。
也不曉得其他人是按什麼順序入的座,等我擡眼找座位的時候,圓桌一圈就剩下3個空位。居中的是唐廣德,身側的空位該是留給邱氏的,依次是唐寅、空位、祝枝山、宋琳琳、陸玲瓏和另一個空位。
我想了下,選擇了陸玲瓏身旁。走過唐寅身邊,被他拉住,“嫣兒去哪?就坐這兒吧!”
“這兒啊,好像……”
祝枝山笑着搬開凳子,“嫣兒讓我一次,我便還你一次,正常、正常,快坐!”
原來如此,既是好意,我也不好拒絕,一屁股坐到兩人中間。邱氏端了碗牛骨高湯進來,放在圓桌中央,安坐在唐廣德身側。我不餓,便主動承擔起倒酒的工作。
唐寅小聲在我耳邊提醒:“這酒性烈,不愛喝就少倒點。”
“啊?謝謝。”我回了一個甜美的微笑。
唐寅見我聽話,笑着與唐廣德聊開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邱氏遞個眼神給唐廣德,唐廣德便起身告辭,我們幾人忙假模假樣挽留一番。
唐廣德、邱氏一走,桌上氣氛立時高漲,我們三個男人各自擺了舒服的姿勢扭身坐着。宋琳琳、陸玲瓏是大家閨秀,不好意思像我們一樣囂張,但音量也大了不少。
衆人談笑風生,快樂不知時辰過。我看着意氣風發喜氣洋洋的唐寅,突然覺得自己當初沒有想方設法阻止他童試是正確的決定。且不說逆歷史而行結果如何,怕是他連年輕人該有的青春激情都磨沒了。也許順應歷史,就是每個人最好的結局……
祝枝山一拍大腿,“伯虎,我有禮物要送給你啊!哎,快吃完飯纔想起來!”
我使壞道:“不是要從懷裡掏出一個尋覓了3個多月的小錦盒吧?”
祝枝山臉一紅,責備道:“嫣兒記性真好,平日怎麼竟見你小迷糊了!”
唐寅笑得直肚子疼,宋琳琳、陸玲瓏沒聽懂“暗語”。
陸玲瓏傻呵呵的問:“祝大哥送誰小錦盒了,還尋了3個月,是何禮物啊?”
祝枝山哪好意思說給青樓名妓千方百計找禮物,只好瞪了我一眼,回了個傻笑。
“祝大哥,你笑得好怪,是玲瓏問得好笑嗎?”
這回我也憋不住了,沒見過這麼不開面的,刨根問底就算了,還直言不諱說人笑得古怪。還是宋琳琳會做人,拉了下陸玲瓏,“妹妹不要問了,先看下祝兄今次的禮物吧!”
唐寅抹了把笑出的眼淚,順着道:“是啊,我也想看看祝兄特意爲我準備的禮物。我這做弟弟的就厚顏笑納了。”
祝枝山從袖中摸出個小錦囊,“禮物我沒帶在身上,這個給你,明日拿裡面的印信去德寶軒取來便是。”
我也奇了怪了,什麼東西這麼金貴得專程去取。便問:“什麼寶貝啊?大費周章的。”
“是嫣兒最看不重的東坡居士的字畫,我請德寶軒的老闆重新裱了,今日時間倉促,便勞伯虎明日自去一趟。”
“東坡真跡,哇哦~!”我捂住嘴巴,天啊,擱現代老值錢了。祝枝山不愧是魁儒世家,出手就是闊綽。
“嫣兒不是討厭東坡先生嗎,怎麼看起來比誰都激動?”
名人真跡+宋朝古董,我怎能不激動,心知是祝枝山刻意“報復”,便道:“我不是煩蘇東坡,只是不欣賞他的某一方面。我是個典型的‘女權主義’者,見不得女人受傷害!”
唐寅別有深意地說:“我原是不明白,如今徹底明瞭嫣兒爲何對女子用心頗多。”
“這,這話說的,好像我是個大色狼似的!”我故意曲解唐寅的意思,引得衆人一陣鬨笑。
見天色已晚,唐寅提議派人送宋琳琳和陸玲瓏回家。他能主動開口送走美女,真令我意想不到。兩個美女也不好再耽擱,便萬般不捨的應下了。送走礙眼的情敵,我頓覺眼前敞亮,隨手拿起酒杯,本想豪爽一把一飲而盡,卻因祝枝山一句話全噴了出來。
3秒鐘之前,祝枝山拍拍唐寅的肩膀,認真說:“伯虎,你年紀到了。今日得了童試第一,不如對門兒親事,雙喜臨門豈不更好?”——我就是被這句話嗆到的。
唐寅沒來得及回答,就跑來幫我捶背。我咳得很嚴重,嗓子眼火燒火燎的,不忘揮手示意並無大礙。
“竟嗆成這樣,酒太烈了嗎?”祝枝山關心的聲音傳來。
我這個氣呀,酒再怎麼烈也不能把我噎成這樣啊,還不是你那句“對門兒親事”鬧的。我咳了一會,擦了下額角咳出的汗水,“嗯,沒事,是酒,我喝太急了。”
“你呀,怎麼就不知道小心點呢?女……又沒個女孩子照顧,真是不行。”唐寅一句話,神情變了兩次。
“我纔不用女孩子照顧!”找個男人“照顧”纔對。
“那嫣兒也去對門兒親事!哈哈……”
我差點沒跌倒,站穩腳跟責備道:“祝兄別尋我開心了,我年紀還小,不想談這些!”
“不小了,”祝枝山坐回凳子上,緩緩回憶,“當年我是嫣兒這麼大過的童試,得了秀才頭銜。不久,家父給我結了門門當戶對的親事,也就是你嫂子。嫣兒沒見過吧?她是個很賢德的女人。我原也不希望成親太早,可成親後,有她在家幫襯着,確是覺得不一樣了,是個男人了,成熟了,獨立了!”
這種先上船後補票的婚姻生活,我無法苟同。我道:“面還沒見過幾次,莫說是情感,連基本的熟識都沒,卻要在一起熬一輩子,這種生活方式我可受不了。”
唐寅問:“但人人如此啊,嫣兒是想跳出這個圈子,才獨自出門遠行的吧?”
“哪有什麼圈子,分明是作繭自縛。培養出來的那叫感情,不叫愛情!倘若我掩飾自己真正的心意,卻做了實際上是自己不願做的事,然後,日復一日地,帶着因而覆上陰霾的心情而活着,那麼豈不是欺騙了自己,也欺騙了別人?”
唐寅深深的看着我,“嫣兒說得是。不能欺騙了自己的心意,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便是不喜歡。”
祝枝山深有感觸,“培養出來的到底是感情還是愛情……”
我看向祝枝山,忽然意識到他就是包辦婚姻下的可憐人。或許他對他的妻子只有責任,對豔情是真有感情。可惜,造化弄人……莫說豔情無意,就算有意,中間隔着個原配夫人,這兩個女加一個男人怎麼過日子呢?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能轉移話題,拿起酒杯,“是我多話了,我們喝酒。來來來!”
“嫣兒說的是,我們該爲伯虎慶祝的!”祝枝山舉杯迎上我。
唐寅隨着拿起酒杯,“好,一起來!幹了!”
清脆的瓷器碰撞,舉杯盡飲。我用舌尖抿抿嘴脣,哎,烈酒,劣酒啊。
唐寅看我偷偷抿嘴的滑稽動作,忍俊不禁,轉而對祝枝山道:“祝兄今日能來,伯虎真是高興,來!我們兄弟再乾一杯!”祝枝山樂和的應下,隨着喝了一杯。
“明日家父宴請賓客,指不定會來多少人呢!也沒個說得上話的,想想就鬱悶,祝兄今日可要陪我多飲幾杯,來來,我替祝兄滿上!”說着又給祝枝山滿上。祝枝山也不推辭,拿起酒杯一仰脖。唐寅如法炮製連續灌了祝枝山幾杯,我旁觀者清,明白他是故意的,也不好阻止,只能眼睜睜看着祝枝山越飲越多。哎,我早說過了,祝枝山在酒量上和唐寅根本不具可比性。看吧:6、7杯下肚,舌頭就不靈光了,而唐寅還清明得很。
祝枝山舉着酒杯,“慕,嫣兒喝啊,別光看着!伯虎,你倒是給他也滿上啊。”唐寅只好給我倒了半杯。“太少了,我來!”祝枝山搶過酒壺續滿了酒。
“夠了,夠了!謝謝祝兄。”我笑着端起酒杯,向唐寅一點頭,緩緩飲下。
“呵呵,嫣兒酒量不錯呀!”祝枝山說着也飲了一杯。
拍了下唐寅,“伯虎啊,我看宋小姐和陸姑娘全對你有意。還有,還有以前那個……唉!她你就別想了。對了,我記得你的碧心妹妹,那劉姑娘、孟姑娘,其實周先生的女兒對你也不錯了。老弟你豔福不淺,比爲兄強,快快選個合心意的吧!免得伯父、伯母先開了口,你就不好再選了。”
我一聽,不是吧?還有什麼劉姑娘、孟姑娘、周姑娘……唐寅啊唐寅,你究竟有多少個紅顏知己?
唐寅淡淡地說:“祝兄喝多了,這些事情伯虎暫時不想提。”
“我,我知道。”祝枝山大着舌頭,“你還想着她是吧?爲兄今日索性把話說開了,成天憋在心裡太難受!伯虎聽我一句,無論你們誰欠誰的,你與她塵緣已盡,伯父爲人原則性極強,是不可能讓她進門的。”
“夠了!”唐寅大喝,“騰”地站了起來,過激的反應把我和祝枝山嚇得一愣。
祝枝山酒醉三分醒,苦笑一下,“爲兄今日是話多了,伯虎不要介意。”
唐寅自知失態,復坐了下來,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對祝枝山道:“祝兄,你喝多了。伯虎從沒怪過你,你若不是把我當兄弟看,就不會說這些掏心窩子不討好的話。我知道,想開了,想明白了,祝兄不必擔心了。”
我越聽越迷糊,重要情節啊!唐寅心裡竟藏着個有緣無分的“她”,這話怎麼說的?她會不會姓徐?歷史怎麼記載我不管,反正換個女人改變不了走勢。大不了,我尊重歷史改姓徐好了……我拼命搖頭,趕走齷齪的想法。落井下石,太卑鄙了!
又聽祝枝山打了個酒嗝,“呃……伯虎想明白就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或許有更得你心的就要出現了,你若定了親,就無法虛位以待了。”
唐寅笑笑,看了眼還在搖腦袋的我,說了句“是啊,焉知非福。”
我尷尬的吐了吐舌頭,趕緊停止了搖頭晃腦,低頭扒拉兩口菜。
祝枝山不再繼續,換了個話題,“伯虎,你要乘勝追擊,明年考下舉人,之後赴京趕考,金榜題名纔不枉才子英名!”
“哈哈……”唐寅豪爽一笑,“來年就要中舉。祝兄,我們一起中舉!一起赴京!誰說我唐寅今生今世仕途無緣,我偏要證明自己做的到!”
我本不想插話,一聽到“仕途無緣”四個字,心裡就“咯噔”一下。擡眼問道:“是誰說伯虎仕途無緣的?”
唐寅擺擺手,“江湖術士,不足採信!嫣兒別操心了。”
祝枝山卻不放過唐寅,勉強伸直舌頭解釋道:“嫣兒,我和你說,伯虎曾被人批過命,說什麼‘命犯桃花,一生多累’。我是記不得原話了,大意是說他因‘桃花’而‘命絕布衣,仕途無望’。所以啊,我纔想讓他早點完婚,免得被朵朵桃花迷了眼,興許哪朵花帶刺呢也不一定!”
“祝兄,你喝多了,竟說這些不相干的!”
“怎麼不相干?嫣兒說說相不相干,前途搭上了還不相干?”
難道有人和我一樣是穿越來的?還是說,這世上真有算命奇準一說?若真有如此神人,我可得見識見識,興許他能把我送回現代。我道:“命理之說能維繫幾千年,必然有他一定的道理。不知是哪位高人給伯虎批的命?蘇州的嗎?”
“嫣兒不要聽祝兄的!那是我兒時的事了,有5、6年了,我記不清了。好像是個和尚,或者是道士?拉住我偏要給我算命。哎!瘋瘋癲癲,蓬頭垢面的,穿得破衣爛衫連乞丐不如。”
我驀地想起正月在天台山遊覽,就是遇到唐寅那日不也遇着這麼個角色嗎?八成是一個人了,B版濟公的能有幾個呀。
“我好像也遇到過他。”
“啊!?真的?他不會對你也胡言亂語了吧?”唐寅追問。
“怎麼是胡言亂語呢?嫣兒我告訴你,那個癲和尚還不是任誰都給算呢!當日我也問過他,他只是笑而不語,那意思就是說我這輩子沒什麼好說的了。”
“他那是信口胡說,編不出祝兄你的!祝兄你竟信以爲真,嫣兒,你,你不會也信了吧?”
“以前我不信,現在我,我有點信了……”能說出唐寅仕途無望的,肯定有些神通。一般江湖術士不是要說什麼災啊、難的,然後幫你化解,賺點小錢花花嘛。
“不是吧?嫣兒竟信了!”唐寅一臉的無可奈何。
“我,我是……”我不知該從何解釋,總不能說那個癲和尚說的都是真的吧。“啊,對了,其實他說我說得有點準哦。”
“他如何說你?”祝枝山毫不掩飾好奇。
“啊?”我無法自圓其說,想了想答道:“呃,他說什麼我追求的不是最想要的,哎,我聽不明白,也沒記住。”
“追求的不是想要的,那爲何追求?”祝枝山點頭同意。
唐寅“復活”了,“我說是胡說了吧!”
“你們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嗎?還在天台山嗎?”
“嫣兒要去找他不成?謹慎被他騙了!”
“我就是問問,就是問問,祝兄知道嗎?”
祝枝山搖搖已經不太穩的腦袋,“我如何得知,那日見他也是個巧遇。我見他更像個周遊四方的行腳僧。”
“那不是沒得找了?”哎,我是錯過寶了。
“錯過便錯過了,嫣兒,你可別去找他,不然,不然,不然我也跟着!”唐寅“不然”半天,整出這麼個結果,讓我哭笑不得。
祝枝山突發奇想,也不怕話多閃了被酒精麻痹的舌頭,問,“嫣兒送伯虎什麼禮物,該是推陳出新,也讓爲兄也見識一下吧!”
“喏——”我動動下巴,指指桌上的菜餚,“祝兄不但是見識了,還品嚐了。”
祝枝山有點失望,“是挺好吃,可是……”說着看了眼唐寅。
唐寅笑道:“是啊,嫣兒是不是準備了其他要送給我?”
“管人要禮物,不知羞!”我假意嗔怒,“我也不能再買個名人真跡送你啊。”貌似,我剩下的銀兩還夠買件古董。
“嗯,那寫副字給我好了。”
“不!我寫得沒你們好看,又不如蘇東坡有名。不立竿見影,一下子被比下來啊!那麼丟人,我可不幹。”
“那嫣兒送我什麼?”
“嗯,那你想吃啥?改天請你大吃一頓,全蘇州的酒樓隨便挑!”
祝枝山沒聽我說完,就樂得前仰後合,“還,還是吃的?嫣兒真是饞嘴,和個小姑娘似的就愛尋吃食!哈哈……”
“民以食爲天,怎麼就像小姑娘了?告訴你,小姑娘都研究減肥呢,根本不貪吃。”
唐寅幫腔,“是啊,祝兄真是喝多了,腦子都不清明瞭。”
祝枝山指着自己的腦袋,迷茫雙眼抗議道:“哪有的事?我是喝了不少,可這裡清醒着呢!”
我和唐寅忍俊不禁,唐寅道:“祝兄,我看你還是早些休息吧!今日別回了,就在客房住下,我再讓唐福去你府裡跑一趟。”
祝枝山挺着脖子,“我,我沒醉,伯虎竟瞎擔心。”
“那你敢再飲3杯嗎?只要祝兄能再飲3杯不倒,我們便信你沒醉!”
“哈哈,好!今日便讓你們見識下我祝枝山的酒量!”
完了,上套了。男人就是禁不起激將法。我“良心發現”勸了一句,“祝兄,酒大傷身,莫聽伯虎的,少喝點吧。”
祝枝山一扭頭,“嫣兒也不信我,哼,我今日非要證明給你們看,來吧!”
祝枝山接過唐寅遞給的滿滿一杯酒,也不含糊,仰脖就幹了,隨後又連着兩杯。確實很爺們,很豪爽。可惜剛喝完,沒來得及發表勝利宣言,人就倒桌子上了。
我忙輕推了兩下,唐寅笑笑,“根本沒那量嘛,逞強。”
我瞪了眼唐寅:明明比誰都瞭解,還忽悠他喝。口中卻道:“先把祝兄扶到客房吧,在這兒倒着不是事啊。”
“不急,嫣兒,你~當真沒有禮物送我?”
我不放心祝枝山,給他挪了個舒服的姿勢,隨口應道:“哪有啊,你想要什麼吱聲,我明天買給你便是。”
“我不要買的!”
“那你要什麼?”我轉向唐寅,“不是要我做的吧?我笨手笨腳,可什麼手藝都沒!”這是實話,我記得在現代時看人家繡十字繡挺好玩,自己也買了幾幅圖樣漂亮的,算起來擱箱子底壓着足有4年了,還沒“動工”呢!原因是到現在都沒能看懂說明書。
唐寅失望的“哦”了一聲。我看在眼裡,難得他今天高興,也不忍心少他的興,便問:“家裡有古箏嗎?”
唐寅眼睛一亮,興奮的反問:“嫣兒會彈古箏?”
“一點點了,不會彈《漢宮秋月》、《高山流水》那樣的名曲,就會彈個小調調而已。”
“有!我這就去取,嫣兒等着!”
唐寅開心的跑了出去,很快抱着古箏折返回來。他從雜亂的桌子上騰出一塊地方,把古箏放下,期待的看着我。
我稍微試了試音,音準度不錯,不免問起家裡怎麼有古箏。
“給嫣兒預備的啊!否則我如何有幸欣賞到動人旋律呢?”
“油嘴滑舌,我怕彈得太‘凍人’,凍死個人!”
“好好好!嫣兒願意彈就好,不知彈個什麼曲子?”
“流行音樂,我就會那個。”
“何謂‘流行音樂’?”
“就是流行的音樂唄,笨呢!我在關外學的,那裡人人都會哼哼兩句。”我仗着幾分酒意,半真半假的解釋着。
“還有詞啊,那得唱出來聽聽。”
“唱是可以,只是……”
“怎麼?有何不妥?”
“是我沒想好彈什麼。”
“那嫣兒就把你此時此刻心中所想的,尋段曲子彈唱給我,無論什麼,伯虎洗耳恭聽!”
“心中所想嗎?”我閉了閉眼,別有深意地說:“伯虎,我技藝疏淺,你莫介意纔是。”
唐寅笑着點點頭,又給自己斟滿了酒。
我坐穩了身子,熟悉的旋律帶着些許的憂傷從指尖飄出,吟唱出婉轉的曲調:
“是否每一位你身邊的女子,
最後都成爲你的妹妹。
她的心碎我的心碎,
是否都是你呀你收集的傷悲。
是否每一位快樂過的紅顏,
最後都是你傷心的妹妹。
她的心醉我的心醉,
是否都是你呀你虧欠的陶醉。
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
爲何每個妹妹都那麼憔悴。
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
啊爲何每個妹妹都嫁給眼淚,
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
爲何每個妹妹都那麼憔悴。
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
啊我的哥哥你心裡頭愛的是誰
猜不透摸不着唉我也只是……”
我想,我最爲介懷的莫過於唐寅若干個見過、沒見過的“好妹妹”,便唱出了自己的心聲。但最後兩個字——妹妹,卻沒能唱出口,我不想成爲他的“妹妹”,更怕他知道我也是個“妹妹”。
唐寅隨着我的彈奏,表情越發凝重,從伊始的欣賞轉爲了深思,隨曲連飲數杯。一曲終了,仍沒有停止灌酒的架勢。
“伯虎,別喝了。是我唱得不好,怪我,怪我!”
“不怪你,哈哈,‘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嫣兒,我這是心裡舒坦啊!”
我知是反話,卻不知如何勸他,索性奪過酒杯,“伯虎酒量是好,可酒大傷身,還是要保重的!”
“我知道。”唐寅站起身,帶着幾分醉意,笑容更加迷人。那雙招牌的桃花眼夾雜着我不敢輕易觸碰的感情一瞬不瞬的望着我,“嫣兒,我若沒有那些‘好妹妹’,或者保證今後不再有那些‘妹妹’,你會高興嗎?”
雙眸被牢牢鎖住,無法移動,我紅着臉小聲答道:“會,應該會吧。”
唐寅擡起右手,戴着薄繭的手指捋順我鬢角的碎髮,在我臉頰和耳廓滑下魅惑的痕跡,柔聲說:“如果我保證在你的視野裡不會再出現那些女人,你願意留……”
“喝!我沒醉!再來一杯!”祝枝山突然吼出這麼一句。
我和唐寅一驚,雷擊般各自向後退了一步。再看祝枝山,完全沒有清醒的跡象,不過是說夢話而已。我看向唐寅,他臉色含着不自然的潮紅,不知是酒精造成或是……
相視一笑,我道:“看看祝兄吧,夜裡容易着涼。我看先讓唐福再跑趟祝府,給嫂子送個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