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一陣怦怦亂跳,回過身去,只見林菲箬驀然倒地,她身手捂着肩上的一道刀傷,鮮血自五指的縫隙間汩汩流出。
吏明聰大驚失色,奔過去道:“老大,你……你怎麼了?”
林菲箬面色蒼白,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我讓你過來給我包紮傷口,你剛纔磨磨蹭蹭的在幹什麼?”
吏明聰聞言一僵,禁不住心中一陣失望,結巴道:“什麼……你剛纔解開衣帶,讓我過來,只是……只是讓我過來給你包紮傷口。”
林菲箬呻吟一聲,有氣無力的瞪了他一眼,爲之氣結,道:“我不是讓你給我包紮傷口,你以爲我讓你過來做什麼?”
史明聰一時語塞,呵呵傻笑兩聲,見他肩上傷口不住向外流血,驚道:“哎喲。”身手在身上撕下一片衣襟,笨手笨腳的給她包上。
他給林菲箬包紮傷口的同時,林菲箬至始直終,都皺着眉頭,這小子,會不會包紮傷口啊,包了半天沒包好不說,還把剛剛止住流血的傷口弄裂了,真想狠狠罵他幾句,無奈竟是全身無力,忽然,她擡起頭來,驚駭的瞧着吏明聰身後。
吏明聰見她神情有異,不解道:“老大,你怎麼了?”
林菲箬晃了晃腦袋,讓他看身後。
吏明聰轉過頭去,只見兩名男子搖搖晃晃的自地上站了起來。
剛纔,林菲箬動手把幾人打暈,沒想到,這麼快就醒了過來,現在她身上傷口流血不止,全身無力,吏明聰這小子十分沒用,靠他不住,林菲箬嘆了口氣,難道今天真要死在這裡了。
吏明聰驚失色,身手拾起地上的一把剛刀,擋在林菲箬前面,顫聲道:“喂,別過來啊,我告訴你們,我吏明聰發起怒來,可是殺人不眨眼了。”
一名殺手嘿嘿陰笑一聲,道:“臭小子,就憑你,你有這個能奈麼?”
一面說着,向二人緩緩走近。
吏明聰媽呀一聲,閉上眼睛,卻聽咕咚,咕咚兩聲,睜開眼睛,兩名殺手向後倒下。
兩人身後,朱佑樘手中拿着一柄長刀,刀尖上向下不住滴着鮮血,剛纔,原來是他殺了這兩名殺手。
吏明聰哈哈大笑,指着死上的兩名死屍,笑道:“我早就說過我,我吏明聰發起怒來,老天也要幫我了。”
朱佑樘一眼見到他身後受傷的林菲箬,大驚失色,他身手一把推開吏明聰,怒道:“讓開。”奔到林菲箬身邊,見他肩上不往外滲血,抱起林菲箬,驚道,“嫣兒,你怎麼了?”
林菲箬呻吟一聲,一笑搖頭,道:“沒事,一點小傷。”
朱佑樘低頭咬着牙,恨聲道:“想不到,我還是來晚了一點,你還痛麼。”
林菲箬搖了搖頭,面色蒼白,道:“你……怎麼過來了。”
朱佑樘咬牙切齒,道:“我在走進這家客棧的時候,便覺得不對了,這些殺手,雖然裝得很像,不過,還是露出很多破綻,這幾日,總有人在暗中跟咱們做對,用腦子一想,我就全明白了,因此,通知大家,便往你這裡趕來了,結果在半路上遇到襲擊,我們的人損失了大半。”
朱佑樘把遇襲的事件說得輕描談寫,不過林菲箬一看跟在他身後的幾個人,傷跡累累,眼中現出疲憊的神情,便知道他們剛纔經歷了怎樣一翻驚心動魄的生死搏鬥,才脫險來到自己房中,朱佑樘臂上劃出一條口子,正往外滲血,林菲箬鼻子不爭氣的一酸,笑道:“你沒事吧。”
朱佑樘一笑,低聲道:“我沒事,就恨自己沒急時趕來,讓你受傷了。”他脫下身上的衫子,披在她身上,抱起林菲箬,道,“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裡吧,我們就這幾個人了,如果再遇到其它埋伏,那就不妙了。”
窗外,電光閃閃,馬上就要下暴雨了。
林菲箬傷口痛得厲害,把頭輕輕靠在他肩上,嘆了口氣,道:“馬上就要下暴雨了,船上是不能回去了,我們能上哪裡去呢。”
朱佑樘向她一笑,道:“不管上哪裡去,我們都要活着離開,回到宮中,不能讓暗中害我們的人得逞。”
便在這時,忽聽吏明聰哈的一聲,道:“有了,有了,我知道我們該去哪裡了。”他一面說着,一面笑道,“我有個朋友,他便住在這附近,我們可以到他那裡去避上一避。”
林菲箬喜道:“你那們朋友住在什麼地方,在多遠。”
吏明聰得意洋洋的道:“不遠,不遠,就是青峰崖。”
一句話沒說完,朱佑樘怒道:“白癡,你不是腦子嚇出問題了吧,青峰崖,不是強盜的據點麼,你讓我們到青峰崖去,去送死啊,你那位朋友,別告訴我是青峰崖上的強盜吧。”
吏明聰抓了抓頭皮,笑道:“哈哈,我這位朋友,別說,他還真是青峰崖龍虎寨的二當家呢,我這個朋友名叫做柳青崖,雖說是強人出生,不過平生最講義氣,只要我開口,我們在青峰崖避上幾天,應該沒問題。”
朱佑樘哼了一聲,道:“你這臭小子,都什麼朋友,不是強盜,便是土匪,活該沒出息。”本要不去,他低頭向懷中林菲箬瞧了一眼,見她面色蒼白,肩上傷口不住流血,現在又沒有止血的藥物,得找個安全的地方爲她治療,嘆了口氣,道,“好吧,我們就到青峰崖避一陣子吧,現在也只有這樣了,不過,吏明聰,我告訴你,要是到時候出了什麼問題,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吏明聰哈哈一笑,道:“沒問題,沒問題。”不知爲什麼,他見朱佑樘把林菲箬抱在懷裡,心裡莫名其妙的不是滋味起來,身手在面上重重拍了一下,暗道,我這是怎麼了。
吏明聰帶着衆人,離開小鎮,向北穿過一條崎嶇的山道,進入一片密林,忽聽林中人低聲喝道:“什麼人?”
電光閃閃中,幾條人影自林中躍了出來,擋住去路,幾把剛刀,在漆黑中發出霍霍青光,指着衆人。
吏明聰大聲道:“幾位兄弟別動手,我是吏明聰啊,吏明聰認得吧,我上回來過的。”
電光閃閃中,只聽一名男子的聲音道:“吏明聰,原來是你小子啊,這三更半夜的,你來做什麼?”
吏明聰呵呵一笑,道:“這個……這個,哦,我和幾位朋友坐船回京,眼看暴風雨便要來了,江上行船,只怕有失,因此想在貴寨暫避一時,等風雨過了,我便離開,煩勞小哥向二當家通傳一聲。”
“好吧。”那男子不耐煩的道:“你先給我等在這裡,我進去向二當家的通傳一聲,至於留不留你,那就看二當家怎麼說了。”
片刻,那男子匆匆下來,向吏明聰道:“二當家說了,讓你進去。”
吏明聰道謝一翻,向朱佑樘和林菲箬一招手,笑道:“成了。”跟着一名小嘍羅上山。
幾人進入山寨,跟着那名小嘍羅走進一間房屋中,燭光中風中輕輕搖動,只見一名清瘦的青衣男子的坐在案前,劍眉入鬢,長相英俊,但是眉宇間卻透着一役隱隱約約的肅殺之氣。
他見吏明聰進來,冷笑一聲,不冷不熱的道:“我說吏明聰,你真本事啊,把我龍虎寨當什麼地方了,避風躲雨竟然也跑到我龍虎寨來了,老實說,你到我這裡來做什麼。”
吏明聰嘻嘻一笑,道:“呵呵,我真是回京路上,遇到暴風雨了,想起柳兄在此,便順道過來避避風雨,也能探望探望柳兄,都是老朋友了,柳兄還信不過我麼?”
話音不落,柳青崖喝了一聲,向右左道:“在我面前,還不說實話,小的們,給我把他給綁了,拖去去重打三十棍,再讓他進來說話,看這小子還敢不敢胡說八道了。”
幾名嘍羅答應一聲,去抓吏明聰雙臂,慌得吏明聰大聲求饒,道:“我說,我說了還不行麼,我說柳兄,我們都是這麼多年的老朋友了,你……你怎麼還是這樣,在別人面前不給兄弟一點面子。”
朱佑樘和林菲箬對望一眼,他和這個什麼二當家不是朋友麼,怎麼會這樣。
柳青岸哈哈一笑,道:“你臉皮夠厚了,還讓給你面子,臉皮都要長繭了,快說,這三更半夜,跑到我龍虎寨來做什麼了,不說實話,我照打不誤。”
吏明聰苦笑一聲,無奈道:“小弟最近遇到點麻煩,想借柳兄的威風,避避風頭,這個黑白兩道,誰不知道龍虎寨二當家的名頭啊,所以,我想……嘿嘿,而且,馬上就要下暴雨了,咱們兩,誰跟誰啊,都是穿一條褲子長大大的兄弟,要現在把我趕下山去,這也說不過去嘛,哈哈,是吧。”說着,身手去拍柳青崖肩。
林菲箬心想,這個柳青崖,對付吏明聰這樣的無懶,到是還真有一手啊。
柳青崖拍開他手,冷笑一聲,道:“少跟我套近糊,今晚讓你這山寨裡住一晚,明天風雨停了,便給我滾下山去。”說着,負着雙手,便往外走,忽然想起什麼要緊事情,回過頭來,向吏明聰道,“晚上最好不要在山寨中亂跑,要是我山寨裡丟了什麼東西,我可找你啊。”
吏明聰喉頭一梗,見林菲箬和朱佑樘二嘴角微揚,帶着幾許譏笑之意,他向柳青崖一瞪眼,道:“這個……這個什麼話啊。”
柳青崖回過頭來,冷笑一聲,道:“怎麼,你小子那一回到我們山寨來,我們山寨不丟點東西,我是給你提個醒,你要是不滿,大可離開,我柳青崖可沒請你來。”
吏明聰還要爭辯,柳青崖一瞪眼,吏明聰忙呵呵一笑,吞了口唾沫,涎臉笑道:“好,好,我不亂走,我不亂走,我剛纔和你說笑呢。”一面小聲嘀咕,龍虎寨這麼大,我拿一點點東西走,有什麼了不起,真是小氣啊。
林菲箬和朱佑樘對望一眼,噗的一聲,笑出聲來,吏明聰這小子,居然連強盜的東西也敢偷啊,真是夠絕的。
這時,柳青崖似乎才注意到林菲箬和朱佑樘,他向二人看了一眼,眉心一跳,眼中透出驚詫的神情,向吏明聰看了一眼,詫道:“這兩位……”
吏明聰隨口道:“這兩位是我……是我朋友。”
話音不落,忽聽柳青岸重重哼一聲,怒道:“吏明聰,如果你還想活命,你便帶着這二人馬上給我離開,遲了,我可難保你命。”
吏明聰一聽,怒道:“柳青崖,你這是趕我走啊。”
柳青崖沉聲道:“我是趕你走,那又如何。”
他一面說着,吩咐左右,道:“把這幾人給我轟下山去。”
吏明聰一聽,跳起來破口大罵道:“好啊,柳青崖,你夠狠啊,趕我出去,我他媽的這些年來算白認識你了,兄弟一場,這樣對我啊,啊,真是沒義氣。”
他還要再說,朱佑樘皺了皺眉頭,他對這個說話尖酸刻薄的二當家,實在是沒什麼好感,住在強盜窩裡,自己也就算了,讓林菲箬也住在這種地方,他總不放心,道:“吏明聰,別鬧了,既然人家不歡迎我們,我們還是走吧,別在這裡丟人了。”
他不等吏明聰反應過來,已然扶着林菲箬向門口邁去。
便在此時,只聽門外一個粗豪的聲音道:“二弟,我聽說,吏明聰那小子又來了,我不是給你說過了麼,他要是再來,就給我……”
一名滿面絡腮鬍子的男人一面嚷嚷着,一面走進房來,朱佑樘正向外走,幾乎和他撞了個滿懷。
兩人同時向後縱開。
絡腮鬍子破口欲罵,忽然目光落在林菲箬和朱佑樘二人身上,神情驚詫,隨即透出驚喜的目光來。他目光有意無的在林菲箬身上轉了轉,呵呵笑道:“二弟,有客遠來,你怎麼不好好款侍,豈不讓人見笑了,哈哈,來人啊,給我安排酒晏,我要好好款侍幾位客人。”林菲箬微微皺眉。這人的目光,怎麼這樣奇怪,怎麼覺得看人的目光,竟是餓狠一般的貪婪。
柳青崖向吏明聰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不輕意的輕聲嘆氣。
吏明聰暗暗奇怪,龍虎寨這位大當家翼輝,是出了名的脾氣暴躁,從沒給過自己好臉色看,上回自己因爲李家小姐的事情,給官兵追得走投無路,來投靠龍虎寨,如果不是大當家從中阻止,只怕柳青崖已經同意自己留在龍虎寨了,怎麼忽然這麼客氣起來了,反而讓人心裡有些不安起來。
吏明聰雖覺大當家翼輝有些奇怪,不過,既然人家同意自己留下,還讓人設宴款侍,自然是好事了,其它的事情,也就不用多想了。
大當家翼輝讓人給幾人安排了房間,又讓人給林菲箬送來傷藥,一副待人殷的樣子,吏明聰不禁嘖嘖稱奇,他怎麼忽然變得這樣好了。
朱佑樘給林菲箬敷了傷藥,止住流血,用布包好,林菲箬換上一件乾淨男裝,大當家翼輝請幾人入席的下人已經候在門外。
幾人跟着一名小嘍羅來到大廳,但見廳中燈燭輝煌,小小的一個山寨,竟是十分氣派。翼輝的目光在林菲箬身上掠過,哈哈笑道:“姑娘家,還是穿女裝好看啊。”他褻瀆的目光竟然全無掩示。
林菲箬微微皺眉,對此人全無好感。酒席上,翼輝更是一面勸酒,一面肆無忌彈的打量林菲箬,神情曖昧。
林菲箬吃了一陣,藉口身體不適,傷口又痛了起來,早早回房。
大當家翼輝知道她身上有傷,也不相留,倒是殷勤勸酒,把朱佑樘和吏明聰二人灌得酩酊大醉,伏案不起,這才罷休。
大當家見他已然喝醉,輕輕喚了幾聲:“朱公子。”
朱佑樘唔了幾聲,卻不答應。
翼輝見他真的已經喝醉了,彎起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笑意,輕輕一揮手,幾名手下上前抓住二人的手臂,拖了下去。
翼輝向柳青崖一點頭,道:“二弟,你隨我來,我有話跟你說。”
翼輝和柳青崖二人來到一間掩蔽的房中,翼輝呵呵一笑,道:“真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我們在鎮上讓他們跑了,正到處找他們呢,到是自己送上門來了。”說着,翼輝呵呵笑了一聲,道,“把那姓朱的小子交給那人,一萬兩銀子就到手了,至於那女的,我看,留下來,做個壓寨夫人,似乎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