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苦笑一聲,道:“吏公子,我想你是誤會了。”
吏明聰大怒道:“誤會個頭。”不由分說,抓住二人的手,向兩邊分開,拉着林菲箬退到一邊。
林菲箬如遇救星,正不知道如何拒絕唐寅,正好吏明聰忽然出現,打破僵局,大喜道:“吏明聰,你怎麼來了。”
吏明聰向唐寅瞪了一眼,道:“老大,你也真是,就算和朱……皇帝鬧翻了吧,也該來找我啊,怎麼跑到姓唐的這裡來了,哼,還好我來得及時,姓唐的竟然握你的手不放呢,我要是來晚了,指不定他對你還有什麼鬼主意呢。”
林菲箬身手在他頭上輕輕一拍,笑道:“胡說八道什麼。”
她轉頭向唐寅一笑,道:“唐公子,我……我……哈哈,我還有事,我先走了,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吧。”
唐寅道:“哎……張姑娘……”
不等她說遠,林菲箬早拉着吏明聰,逃也似的離開了。
林菲箬回頭向後看了一眼,見離幽蘭別院已然遠了,拍了白胸口,輕輕呼了一口氣。
“老大,你跑這麼快做什麼,好像很怕那個姓唐的似的。”吏明聰看她緊張的樣子,忽然睜大了眼睛,大怒道,“他媽的,老大,不是不那個姓唐的把你怎麼樣了,讓我回去教訓他,給你出氣。”
吏明聰罵罵咧咧,挽起袖子,便要回去打人,林菲箬一把拉住他,嘆了口氣,道:“吏明聰,你怎麼還是這個樣子,一點也沒變,唐寅他能把我怎麼樣了,他一介書生,雖然有些才華,不過也能把我怎麼樣。”
吏明聰一愣,呵呵一笑,點頭道:“呵呵,這倒是,這倒是,姓唐的敢把咱們老大怎麼樣啊,那還不這樣了。”他一面說,一面身手在脖子上一橫,吐出舌頭做出一副死相來。
林菲箬呵呵一笑,身手推了他一把,道:“混蛋吏明聰,我有那麼兇麼。”
吏明聰吐了吐舌,笑道:“我不是說老大這個多兇啊,我只是說老大……這個……有氣魄,有魅力,什麼下三爛的混蛋,在老大面前,那都不老老實實了,服服貼貼了。”
林菲箬禁不住大笑出聲,沒想到,在她最苦惱的時候,偏偏是這個油嘴滑舌的吏明聰,讓她暫時忘去心中的不快,大懷大笑,不自禁的生出一陣親切感來。
忽然,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攀住吏明聰的胳膊,苦笑一聲,道:“吏明聰,如果你當我是老大,你陪我去喝酒。”吏明聰見她面上透出落寞的神情,嘆了口氣,道:“老大,你還在爲皇上的事難過。”
林菲箬嘆了口氣,黯然不語。
吏明狠狠罵了一句,怒道:“這個朱佑樘,什麼皇上,我看比我吏明聰都不如呢,我上回就說過了,不要輕易原諒他,看看,纔多久啊,又這樣了。”
他一面說着,向林菲箬看了一眼,道:“老大,我一聽說和你皇上鬧翻了,離開皇宮,我便來找你了,後來打聽到你的住處,便到唐家去找你了,既然離開皇宮,老大你怎麼不來我這裡啊,偏偏到姓唐的這小子家去了,哼,這個姓唐的,我一看,便覺得他不是好人呢。”
林菲箬橫了他一眼,道:“吏明聰,你到底有完沒完。”
吏明聰憤然道:“我沒完,我偏偏要罵,皇帝他不是好人,老大這麼好,竟幾次三翻的讓老大傷心,我心裡便是不平,我看老大和他完了,也不是什麼壞事。”
忽然,吏明聰的神情扭捏起來,吞了口唾沫,道:“老大……呵呵,如果老大不嫌棄,我這勞什麼子的官大可不做了,我和老大一起浪跡天涯去,大不了,咱們去龍虎寨,和翼輝,柳青崖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倒是瀟灑了。”
他說了半天,沒聽林菲箬反應,回過頭來,只見林菲箬早去得遠了。
吏明聰微微一愣,忽然大聲道:“哎,老大,你等等我啊,你怎麼一個人走了,我剛纔的話……怎麼樣,哎喲,等等我,等等我。”
一面嘮叨,一面自她身後追了上去。
兩人來到一家酒樓中,找坐位坐了。
吏明聰見林菲箬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看得有些不忍,道:“老大,你別喝了,你這樣喝下去,也不是辦法啊。”他咬了咬牙,道,“如果老大真放不下皇上,大不我,我拼着項上的人頭,狠狠罵他一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欺負老大了。”
他喋喋不休,還要再說,林菲箬擡起頭來,狠狠看了他一眼,道:“吏明聰,你不要說了好不好。”
吏明聰見她眼中掠過陣陣銳痛,嘆了一口氣,抓起酒杯,給自己滿上了一杯,大義凜然的道:“老大,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一個人喝也沒意思,來,我陪你喝酒。”
他仰起頭來,一口喝了。
林菲箬眼中透出感激的神情,輕輕一笑,道:“謝謝。”
兩人手中的杯子撞得丁丁亂響,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來。
忽聽樓下一陣人聲喧華,酒樓中的客人一陣騷動,你推我嚷,向樓下逃去。
林菲箬立起身來,驚道:“怎麼回事,發什麼什麼事了?”
話音不落,只見王守仁帶着大羣官兵擁上樓來,見到林菲箬,微微一躬身,道:“張姑娘。”
林菲箬微微皺眉,不悅道:“王大人,你這是做什麼,是他讓你來的,我早說過我,我是不會回去的。”
王守仁嘆了口氣,道:“是皇上讓我來請張姑娘回宮,還請姑娘不要爲難下官,跟在下回去。”
史明聰仰了仰頭,道:“是啊,你回去向皇上說,老大是不會回去了,讓他死了這條心吧。”
王守仁向他瞪了一眼,道:“張姑娘,皇上讓下官請姑娘回宮,是……因爲有人懷疑張姑娘冒充張太師之女張嫣,居心叵測,還讓姑娘跟我回去當面對執,不要爲難下官才事。”
“啊。”林菲箬一聲驚呼,道,“什麼?”
吏明聰身手在桌上用力一拍,大怒道:“姓王的,你回去告訴朱佑樘,要想讓我老大回宮,他親自己來請,老大還可以考慮要不要跟他回去,竟然編出這樣的慌話來,真是……真是太可恨了。”
話音不落,王守仁一把抓住他胸口衣襟,用力一推,大怒道:“大膽吏明聰,竟然直呼皇上的名諱,你還想活不想活了。”
吏明聰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大怒道:“他媽的,直呼他的名字又怎麼樣了,姓王的,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一面大罵,挽起袖子便要上去和王守仁撕拼。
林菲箬身手一把攔住他,怒道:“吏明聰,別鬧了。”
她向王守仁道:“王大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守仁嘆了一口氣,恭聲道:“今晨,張太師和夫人,忽然來到皇宮,莫明其妙的向皇上說張姑娘……並非他們的女兒張嫣,而真正的張嫣另有其人,張姑娘假冒皇上選定的皇后,只怕另有居心,因此,皇上讓下官來請張姑娘當面對執,希望澄清事實。”林菲箬沉吟不語,低着沉意。
吏明聰早忍不住大罵起來,嚷嚷道:“混蛋,我老大不是張嫣,那麼她又是誰了,難道還會是天上掉下來的神仙了。”
林菲箬嘆了一口氣,她不是天上掉下來的神仙,她是穿越時空回到古代的未來人,不過,後者比前者更讓這些古人不能理解了。
她向王守仁苦笑一聲,道:“王大人,跟你回宮,這事早該有一個了斷了。”
穿越時空,回到明朝,她不想永遠活在張嫣這個身份的陰影中,她要做回自己,她要做回林菲箬,所以,這件事情,早該有一個了斷了。她不禁在想,難道是真正的張嫣在消失幾個月後,忽然出現了,張太師纔會把她假冒張嫣的身份揭穿,讓她到朱佑樘前當面對執,讓她難堪了,如此看來,張太師是有備而來,要讓自己好看,以抱當日給自己痛打的一箭之仇了,不過,既然事情發了了,她就應該去面對,迴避是不能解決問題了。
吏明聰一聽,微微一愣,大聲道:“老大,我……我沒聽錯吧,什麼了斷,我看張秀那老兒是老糊塗了,自己女兒都不認了,竟然無端說出這種話來。”
林菲箬向他一笑,道:“吏明聰,有些事情,你是不會明白的,謝謝你陪我喝酒,我回來再慢慢向你解釋。”
在古代,假冒皇后,可是死罪,不知道自己這一去,還有沒有回來的機會,不過,便是死了,她也要做回自己,不再當她人影子了,不知道朱佑樘對怎樣處置自己了,想到朱佑樘,林菲箬心中狠狠一痛,不禁在想,他愛的人,到底是張嫣,還是自己。
曾經一度,她把這些煩惱遠遠拋在腦後,因爲,她害怕朱佑樘喜歡的人只是張嫣,而她自己,在朱佑樘的心中不過是張嫣的影子而已。當日,在聽完林如月的一翻話後,她最終決定擇離開,這便是其中的原因之一。最終,她害怕的事情,還是不可迴避的發生了,而且還來得這麼快,竟讓她不能逃避。
她向二守仁一笑,道:“王大人,我們走吧。”
來到皇宮,王守仁在前引路,帶着她來到雲影殿中。
殿門開處,只見朱佑樘高高坐在大殿上,見她進殿,身子不輕意的一顫,向前傾斜,似要起身,忽然,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離開龍椅的身子又坐了回去,沒人發現他這些舉動微妙的變化。
林菲箬和朱佑樘兩個人,一個在殿上,一下在殿下,兩兩相望,竟有種說不出的陌生感,竟是如此的遙遠。
朱佑樘嘆了口氣,不動聲色的道:“你……你來了。”
林菲箬苦笑一聲,道:“我來了。”
此時,朱佑樘的眼眸竟似一眼看不見低的古井,深邃得讓人不能猜透他的心思。
朱佑樘的目光在林菲箬面上停留半響,神情古怪,道:“太師,你能確定,殿中的這名女子,並非令愛。”
林菲箬這才發現,大殿的另一邊,立着太師張秀,他正用一種古怪而陰森的神情打量她,竟讓人不寒而粟。
張秀身邊站着一名女子,她回過頭來,和林菲箬一照面,眉清目秀,若非眉宇間的嫵媚之氣和林菲箬的英颯大相庭徑,二人竟以照鏡子一般,不分你我了。
林菲箬禁不住一聲驚呼,道:“你是真正的張嫣?”
那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翻,斂衣向朱佑樘微微一福,柔聲道:“請皇上爲民女做主。”
朱佑樘的目光在二人面上移動,暗暗稱奇,世上竟然有人長得如此相以,倒是少見了。
最終,他的目光落在林菲箬身上,一時,林菲箬竟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朱佑樘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把目光移開,道:“太師,你確定,她不是張嫣。”
張太師向林菲箬看了一眼,目光陰鷙,冷笑道:“是,皇上,老臣確定,她不是老臣的小女張嫣,幾個月前,老臣便有所懷疑了,小女嫣兒,性情溫婉,平時連大聲說話都不會了,不知爲何,前段時間,她忽然變得乘張野蠻起來,老臣雖然也覺得奇怪,無奈她和小女相貌相似,也沒敢多想,直到昨日,小女嫣兒讓幾名男子送回家來,老臣才知道,幾個月來,住在皇宮,伴在皇上身邊的女子,並非小女,而是另有其人。”
朱佑樘點了點頭,面無表情,道:“好,太師,就麻煩你了,把事情的關因後果再先朕說一遍了。”
張太師向身邊的女子看了一眼,道:“嫣兒,這幾個月來,你都到哪裡去了,有什麼遭遇,大可一字不漏的說出來,也好讓皇上給你做主。”
那女子輕輕點了一下頭,輕聲道:“是,爹。”她向林菲箬看了一眼,嘴角不經意我勾起一抹異樣的笑意,隨即低下頭,平靜的道:“兩個月前,我和幾個貼身侍女一起,出城上香,爲皇上祈福,祈禱皇上長命百歲,不料,回去的路上,忽然跳出幾個黑衣人來,不由分說,便把民女身邊的幾個侍女殺了,然後把民女劫去,關在一間屋子裡,房外看守的人寸步不離,除了每日送一些吃的進來,既不放我離開,又不和我說話,前幾天,民女隱隱聽見看守的人低聲議論,說什麼計劃已經成功了,已經混進皇宮,要殺民女滅口,後來,我趁看守的人不注意,好不容易逃了出來,結果,民女讓這些黑衣人一路追殺,走投無路,還險些喪命,幸好路上遇到幾位正義之士,將我救下,還送我回家,否則,只怕民女便回不來,再也見不到爹孃,見不到皇上了。”她一面說,竟是嚶嚶的哭了起來,道,“如果皇上不信,大可讓救我的幾名恩人上殿,當面詢問。”
朱佑樘微微皺眉,他早派人察過幾人了,救她的幾人,似乎是幾名江湖豪客,無甚可疑,道:“你……你可知道,這些黑衣人是什麼來頭,把你劫去,有何用意。”
那女子滿眼是淚,輕輕搖了搖頭,怯怯的道:“不知道。”忽然,她哦了一聲,道,“我想起來了,我給他們關起來的時候,雖然他們都不跟我說話,我卻隱隱約約聽到他們的談話,聽聲音,爲首之人,似乎是女子,說什麼混進皇宮,是爲了要刺殺什麼人,民女當時給他們抓住,害怕死了,也不大記得清楚,不過,聽他們談話的內容,似乎有意假冒民女,混進房宮,對皇上不利。”
她話音不落,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投向林菲箬。
林菲箬發現衆人異樣的目光向自己投來,擡起頭來,驚道:“你……你們看着我做什麼?”
忽然,她似乎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大驚失色,道:“難道,你們懷疑,是我綁架了張嫣,假冒她混進皇宮,意圖刺殺朱佑樘,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這麼做過,我沒有。”她擡起頭來,正好撞到朱佑樘懷疑的目光,心中一痛,道,“朱佑樘,難道你也不相信我。”朱佑樘向林菲箬看了一眼,神情複雜,皺了皺眉頭,道:“太師,既然二女長相如此相似,不分你我,你又如何能聽信一面之詞,分辨二女誰真誰假了。”
張太師呵呵冷笑一聲,道:“那還不容易。”他手腕翻處,一把抓住林菲箬的手腕,道,“小女幼時,曾經不小心摔了一跤,在腕上留下了一個傷疤,咱們一看便知了。”
他援捋起林菲箬的衣袖,肌光如雪,連一點異樣我顏色也沒有,更何來傷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