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二十一世紀的人,而朱佑樘卻是一個封建二朝的君王,他們的思想,他們的認識,他們的信仰,根本完全不一樣。
朱佑樘愣了半響,終於明白她話的意思,忽然身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全身輕輕顫抖起來,痛苦道:“爲什麼,爲什麼,只是因爲我派人封鎖錦華宮,不讓你出門,只是因爲我們間小小的爭吵,嫣兒,你就這樣狠心。”忽然,朱佑樘大吼一聲,怒道,“嫣兒,我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難道只是因爲一次小小的爭吵,你就要……我不充許,我不充許,我不充許你走。”他的雙手,不自禁的顫抖起來,幾乎鑲進她的肉裡。
不等他話完,林菲箬忽然用力揮手,一把推開他,向後退了一步,怒道:“朱佑樘,夠了,我受夠了,別把你君主的威嚴施加在我身上,如果你想以此留主我,那你真的把我看錯了。”
朱佑樘愣愣的瞧着她,眼中,是不盡的悲傷,一時,他竟是痛苦的說不出話。
林菲箬一步步向後退開,她和朱佑樘的距離越來越遠,終於,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朱佑樘看着她遠去的身影,身手一把抓住自己銳痛的胸口,終於,他大聲道:“張嫣,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的,如果你真的走了,你今生再也不會找到一個像我這樣愛你的人了。”
聽到朱佑樘的叫聲,林菲箬身子輕輕一顫,心中是一陣撕般的疼痛,終於,她咬了咬牙,大步向前方走去,是的,其實她已經後悔了,但是,她卻必須離開了,皇宮,不屬於她。林菲箬吸了吸鼻子,強忍着心中一陣陣銳痛,高高的擡頭起頭來,用了大好的力氣,纔沒讓眼中的淚水流下來。
朱佑樘望着她絕決的背影,一時,竟不知是悲是痛,既然她如此狠心,自己又何必強留,他痛苦的笑了一聲,轉身向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陣風掠過,掀起滿地的落花,漫天飛起,紛飛如雨。
漫天落花中,朱佑樘忽然覺得面上一片冰涼,用手一摸,竟滿面是淚。
李如月立在二人的中立,瞧着二人背道越離越遠,終於,彎起嘴角,綻放出一片勝利的笑容。
這天晚上,夜以乎特別漫長。
桌上橫七豎八的歪着幾隻酒罈,朱佑樘目光散亂,一片醉意。他搖搖晃晃的身手抓起桌上的一隻酒壺,擡頭往喉嚨裡灌去,烈酒如刀,五臟六腑,似乎也開始抽動起來了。
酒真是個好東西啊,喝醉了,便什麼痛苦的事情都不記了,殊不知,借酒消愁,卻是愁上加愁。
朱佑樘痛苦的笑着,忽然揮手把手中的酒壺狠狠摔了出去,怒道:“該死的奴才,都上哪去了,快給朕給酒來,我要最好的烈酒,你們都躲着着做什麼,你們都要離開我,都要離開我,哈哈,皇帝,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留不住,皇帝有什麼用了。”
他激憤的神情,嚇得小宮女們四散紛逃,驚慌不已,遠遠瞧着,卻不敢過來。
朱佑樘伏在桌面上,一身酒氣,已然酩酊大醉了。
忽然,腳步聲碎,一雙女子纖細的腳悄然走近。
朱佑樘一把抱住來人,神情激動,囈語般的囁嚅,道:“嫣兒,你回來了,你回來了,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你……你不要離開我了,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你別離開我,你別離開我。”
朱佑樘懷中的女子輕輕一顫,輕聲道:“皇上,我不是嫣兒,我是如月。”
朱佑樘擡起頭來,淚水朦朧中,他看清懷中女子的面容,眼中掠過一陣無法掩飾的失望和悲傷,忽然,用力一把推開她,喃喃道:“你不是嫣兒,嫣兒呢,她在哪裡,她怎麼不來找我。”
李如月皺起眉心,道:“皇上,她已經走了,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她已經走了。”朱佑樘挺撥的身形微微一晃,目光中竟是一片茫然,“她走了,不……她不能走,我我不能失去她,嫣兒,我要去找她。”
朱佑樘一面叫着嫣兒的名字,忽然,跌跌撞撞的向前奔去,終於,一個趔趄,跌倒在地,酒力發作,再也爬不起來了。
“皇上,皇上。”
李如月奔到他身邊,身手相扶,朱佑樘已然不醒人世了,卻夢囈般一遍又一遍的喚着嫣兒的名字。
李如月心中一陣奮怒,一陣失落,終於,忍不住大怒道:“那個野蠻的女人有什麼好,皇上,她走都走了,你還記着她做什麼,我李如月到底什麼地方比不上她了,那裡比不上她了。”她喉頭一梗,竟忍不住唔咽起來。
李如月身手抹了抹面頰上的淚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雖然,她成功的逼走林菲箬,竟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她默默望着大醉不醒的朱佑樘,心中全然沒有勝利的喜悅,反而充斥着一種無法言喻的悲哀,禁不住全身輕輕顫抖起來。同一天晚上,林菲箬不等天明,便收拾起東西要離開了皇宮。
幾名侍衛出手阻攔,不讓她離開,林菲箬一氣之下,出手把幾人打得摔了出去,爬不起來。
其他侍衛見她發起威來,竟不知如何是好,誰都知道,皇帝對這位沒過門的皇后何等寵愛,如果動起手來,要真傷到她了,天知道皇帝怪罪下來,豈不是小命不保了,因此,只是阻擋,卻不敢出手傷她,因此,林菲箬大佔便宜,她大鬧一翻,闖出皇宮,心情不好,便在京城裡一家酒樓裡,借酒消愁起來。
林菲箬一個喝得大醉,引得酒樓堂館所幾名喝酒的男子好奇觀望,瞧着她不時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林菲箬全然不覺,倒是酒樓的夥計,見她一個人在酒樓中喝酒,不勉有擔心,好意勸道:“姑娘,喝了這麼多,快些回家吧。”
林菲箬呵呵笑了兩聲,癡癡的道:“回家,我沒有家啦。”
她名義上是太師的千金,其實不過是個冒牌貨,皇宮,雖然她在皇宮裡住了這麼久,可是一想到皇宮,一想到朱佑樘,她心裡就禁不住難過,她怎麼可能還回去呢。
仔細想想,竟然只有二十一世紀那個狹窄的小空間,纔是她的家啊,可是,白玉古佛到不到,她根本就回不去。
林菲箬想了半天,林菲箬竟然不知道去哪裡好,她皺了皺眉頭,喉嚨裡有些翻騰的感覺,道:“再給我拿幾瓶酒來,讓我喝酒,我沒有家,我沒有家。”
小夥計猶豫道:“姑娘,我看你還是別喝了。”
話音不落,林菲箬一把抓住胸口衣襟,怒道:“我叫你拿酒,你就拿酒來啊,怕我沒錢啊。”一面口齒不清的說話,一面在身上掏出一綻十兩的銀子,往桌上一放,道,“怕我給不起錢啊,再不拿酒來,我就到你們老闆哪裡去投訴了,我要投訴你們酒店,做什麼生意的。”
小夥計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拿了一大壇酒放在她桌上,遠遠走開。
林菲箬提起酒罈,倒滿一碗,一口喝了,喝得太急,禁不住嗆得滿面通紅,不住咳嗽。
這時,臨桌几名喝酒的男子緩緩起身,走了過來,瞧着林菲箬不懷好意的嘿嘿一笑,道:“姑娘,你怎麼一個人喝酒啊,有什麼意思啊,來,讓我們哥幾個陪你如何。”
小夥計一看,這幾名男子正是附近的出了名的地痞流氓,不敢招惹,向林菲箬同情的看了一眼,嘆氣遠遠走,暗道,一個姑娘家,遇上這羣地痞,豈不糟糕,遠遠瞧着,又不敢走近。
林菲箬伏在桌上,迷迷糊糊的向來人看了一眼,吃吃的道:“是啊,一個人喝酒,真沒意思,那你們陪我喝啊,不就有意思了。”
幾名男子大喜,互望一眼,在她身邊坐了一來,笑道:“好啊,我們來陪姑娘喝酒。”
一名男子呵呵笑着,身手抓住她手掌,另一名男子,不經意的攀上她肩膀。
林菲箬微微皺眉,她擡起頭來,醉眼迷離的向幾人一眼,不悅道:“幹什麼,不是要陪我喝酒麼,你摸我手做什麼,別以我喝醉了,就來欺負我,呵呵,臭男人,都不是好人。”一把抽出握在男子掌手的手來。
一名男子呵呵乾笑兩聲,笑嘻嘻的道:“姑娘,這裡喝酒不好玩,我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他向手下揮了揮手,兩名男子嘿嘿笑了兩聲,身手手向林菲箬手臂抓去。
林菲箬身手推開兩人,道:“幹什麼,你們要帶我到哪裡去。”
男子呵呵一笑,道:“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林菲箬微微皺眉,雖然有些醉意,不過頭腦還不至於糊塗,怒道:“混蛋,不是好人,我不樂意去,都給我滾開。”
男子低低的笑了一聲,道:“去不去,可不由得你了。”話音不落,林菲箬身後的兩名男子,已然身手向她肩上抓去。
林菲箬心情本就不好,讓這些地痞一鬧,不由得怒往上衝,氣道:“混……混蛋,欺負我,明朝的臭男人,都不是好人,我打死你們。”
話音不落,握起拳頭,揮手一拳,嘭的一聲,的在男子鼻子。
男子捂着鼻子,一聲慘叫,但覺口中一陣腥味,吐了一口唾沫,竟滿口是血。
他不禁又驚又怒,大怒道:“臭丫頭,打我,來人,把我帶回去,看我怎麼收拾她了。”
林菲箬瞧着他,呵呵知了兩聲,見幾名男子同時向自己靠近,身子一歪,搖搖晃晃的揮手出擊。
她手腕翻動,分別一名男子胸口衣襟,向里拉扯。
嘭的一聲,兩人腦袋重重撞在一起,晃了幾晃,轟然倒地。
其餘幾名男子見狀,互望幾眼,向林菲箬撲到。
林菲箬足尖起處,嘭的一聲,一張桌子應聲飛了出去,桌上的杯碗碟筷,嘩啦啦一陣亂響,摔成一片。
這一動上手來,酒樓中登時大亂起來,客人紛避,遠遠逃開。這些地痞,自然不是林菲箬的對手。
林菲箬酒興發作,打起人來,又不分輕重,一翻拳打腳踢,不時有地痞大呼小叫着摔跌出去。
林菲箬瞧着摔了一地的杯盤,抓起一隻酒壺,呵呵一笑,向跌在地上的一名男子輕輕一揮,搖搖晃晃的向前走了幾步,笑道:“呵呵,不是要陪我喝酒麼,怎麼賴在地上不起來了。”
只嚇得一羣地痞不顧身上疼痛,爬起身來,跌跌撞撞的向樓下逃去。
林菲箬呵呵一笑,道:“走了,怎麼全走了,不和我喝酒了麼,混蛋。”
忽然心中一陣失落,酒氣上涌,一陣眩暈,驀的倒地。
朦朧中,忽覺有人在她耳邊輕輕叫她名字,林菲箬努力的睜開眼睛,只見一張英俊的臉在眼前晃動,似曾相識,但是腦中一陣眩暈,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林菲箬皺了皺眉頭,道:“你……你是誰?”
終於,胃中一陣翻江倒海,沉沉睡去。
睡夢中,一時回到了二十一世紀,一時在皇宮在和朱佑樘嬉鬧,一個個親近的人,似乎近在眼前,又似乎遙不可及。
林菲箬禁不住心中一陣難過,輕輕抽泣,忽然,似乎有人輕聲安慰,朦朧中不知說了什麼,竟讓人心中說不出的踏實,終於,安然睡去。
林菲箬再度醒來,睜開眼睛,入眼的是一雙明亮如星男子的雙目。
牀頭的男子,見她醒來,微微一笑,竟是掩不住滿面的歡喜,道:“張姑娘,你醒了?”
林菲箬扶了扶發沉的額角,終於看清,牀頭的男子,竟是唐寅。
林菲箬依稀記起,暈迷前見過的英俊男子,似乎正是唐寅,禁不住道:“這是什麼地方?”
唐寅一笑,道:“這是幽蘭別院,是我父親在京中購置往處,我見姑娘在一家酒樓中暈倒,擅做主張,帶姑娘到此,還請姑娘不要怪罪了。”
林菲箬輕輕點頭,微微一動,竟發現自己全身無力,竟似害過一場重病。
唐寅輕輕一笑,身手在她肩頭一按,笑道:“姑娘睡了一天,沒吃東西,自然全身無力了。”一面回頭,吩咐身後的兩名小婢,道,“快,給張姑娘做一粥來。”
兩名小婢轉身只走幾步,唐寅忽然又叫住兩人,道:“別忘了,在粥里加些荷葉。”
他回過頭來,見林菲箬好奇的看他,輕輕一笑,道:“在粥里加些荷葉,可以開胃,姑娘醉酒,睡了一天,只怕也吃不下什麼,先喝點清粥,大有好處。”
林菲箬一笑,道:“想不到,唐公子竟如此細心。”
唐寅一笑,道:“張姑娘不是和朱公子在一起麼,如何一人在醉在酒樓中了,這個朱公子,讓張姑娘這樣一位佳人獨自在酒樓飲酒,竟也放得下心來。”
林菲箬一想起朱佑樘,心中一陣難過,輕聲嘆氣。
唐寅見她微微皺眉,輕聲嘆自己,似乎明白了什麼,忽然呵呵一笑,岔開話題,說了幾個笑話,逗她開心。
忽然,小婢端了清粥進來,道:“公子,清粥備好了。”
唐寅忙在小婢手中接過粥來,放在牀頭的桌上,道:“你們先下去吧,這裡交給我就是了。”
他扶起林菲箬,放了一隻枕頭在她身後,讓她坐好了,舀了一勺,放到觜邊輕輕一探,擡頭向林菲箬一笑,道:“溫度正好,姑娘睡了一天,來,先吃點清粥,開開胃口。”
林菲箬見他神情專注的瞧着自己,不好意思的一笑,道:“唐公子,這個……這個還是我自己來吧。”
唐寅不解,道:“怎麼了,難道張姑娘不喜歡這種用荷葉熬製的清粥。”
林菲箬苦笑一聲,道:“不是,我是隻……”她只是不習慣,一個男人對她如此好法,只是這話不便出口。
唐寅見她面上現出尷尬的神情,其實早知道她的心思了,他只是輕輕一笑,道:“張姑娘睡了一天,好歹喝點,否則身子如何受得了。”
林菲箬苦笑一聲,無可奈何,只得底頭喝了。
林菲箬把一碗粥喝完,身子果然清爽起來,暗暗感嘆,這個唐寅,一個男子,竟如此細心,不知不覺,忽然想起當日生病,朱佑樘在牀邊給自己喂藥的情形,不禁一聲嘆氣,悵然若失。唐寅見她一副失神落魂的神情,笑道:“姑娘躺了一天,不如和在下一起在院中走動走動,權當解悶。”
林菲箬點了點頭,兩人一面賞花,一面說話。
這幽蘭別院雖然不如皇宮恢弘壯大,不過花木扶疏,小橋流水,倒是頗有意趣,院中一株紫藤爬滿花架,落花如雨。
林菲箬輕輕嘆了口氣,以前,她住在皇宮,衣食無憂,現在離開了,是否應找一個合適的工作來做呢,只是不知道,她這個未來人,在古代能做什麼,以前一心想當一名警察,現在回到古代,警察是當不了,如果到街門去做捕快,似乎還行吧。
唐寅見她低頭沉思,笑道:“張姑娘心事重重,不知在想何事。”
林菲箬擡起頭來,笑道:“唐公子,我現在已經無處可去了,是否可以在唐公子府上住上一段時間,我一找到合適的工作,我便離開,不會打攪太久。”
唐寅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道:“張姑娘真是說笑了,幽蘭別院這麼大,平時空着也是空着,姑娘如果能住下,在下求之不得了,只要姑娘願意,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林菲箬一笑,道:“那真是多謝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