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我腦中問號若干,他居然能接受我的“愛情暢想論”,其實我不過是隨便說說的。
朱佑樘柔情似水的看着我,“我會試着理解父親對她的癡情,也會盡量包容她、原諒她,畢竟傷害了她就等於傷害了我父親。”
我乾笑兩聲,還能說什麼,說他好脾氣還是沒脾氣?這小子要麼是善良過了頭,要麼是白癡到了一定程度。別人拿刀砍他,他還要去勸那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整個一唐僧轉世,這種寬宏大量實非我一介見識淺薄的小女子能做得到的。
在他溫柔的注視下,我竟有些不知所措,額滴神啊,被個小鬼看到失態,太扯了吧!我不自然的別過頭,假意靠着洞壁裝睡,可今天發生的實在太多,太累。不久,我真的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朱佑樘猛然推醒我。我張開蒙矓的睡眼,洞內漆黑一片,迷迷糊糊地問:“幹嘛,怎麼不生火?”
“快起來,他們追來了!”
我一個激靈,立刻清醒,“蹭”地一下躥了起來。心中暗罵,古人真TM變態,大晚上黑忽忽的,不張羅歇着,還玩江湖追殺,忒愛崗敬業了!不待多想,朱佑樘已抓起我的手朝洞外跑去。
剛剛在林木茂密處藏好,山洞方向隱約傳來細細碎碎的人聲,八成是那羣殺手看到了火堆,正在激烈討論着我們的逃竄方向。
“可惡!太遠了,他們身着黑衣更是隱秘。”朱佑樘低聲咒罵,不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又是吃痛,這小子勁兒怎麼這麼大?莫非只要是練武的,再瘦也屬於強悍級?緊張和危險的氣息從他的手上傳來,我心中明白,這羣人能棄馬徹夜尋找,就衝這份“敬業”精神,肯定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好在月夜晦暗,樹影婆娑讓他們看不清楚。等等,看不清楚?我掙扎着從朱佑樘手中抽出自己的小手。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緊緊握着我的手,尷尬的解釋着:“張姑娘,我,在下不是有意輕薄姑娘的,實是情況危急。”
我白了他一眼,古人是真不是一般“古”,都什麼節骨眼了還惦記着男女授受不親。服了You!理智把小命擺在第一位,我從登山包裡掏出望遠鏡,小聲說:“這是夜視望遠鏡,晚上也能看得清。喏,就這樣……”邊說邊把望遠鏡放在眼前比劃幾下,教給朱佑樘怎麼使用。轉念想起這個紅外望遠鏡純粹是爲了去北京看奧運才花高價的,可偏偏8月份時學校補課沒去成,就“荒廢”在柔姐家了。我是怎麼也想不到第一次使用竟然是爲了活命,兩者更是相距了500多年。哎,誰能相信昨晚還在練歌房K歌,今天就跑到古代的荒郊野外逃難來了。
朱佑樘怔怔地看着我,旋即會意,學着我的樣子接過望遠鏡,警惕的看向遠處,“嗯,確實能看到他們行動了。”片刻後,他猶豫着看了我一眼,說了句“姑娘,冒昧了!”沒等我想明白“冒昧”什麼,朱佑樘就拉起我的手向更深的林子中躲去……
就這樣,在夜視望遠鏡的幫助下,我們東跑西顛的倒真躲過了這一劫。
天已破曉,旭日東昇,衝散了瀰漫在天地間的厚實晨霧。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朱佑樘最後一次用望遠鏡巡視四方,確定徹底擺脫追兵後,才鬆了口氣,“暫時安全了,張姑娘,你又幫了我一次!”
聽了朱佑樘的安全通報,我如釋重負,一屁股坐到地上,“好說,好說!”卻在心中嘆息,哎,好在平時爲了保持身材注意鍛鍊,這要換成林黛玉那樣的早就掛了。再說,要是知道和你一起這麼麻煩、這麼危險,我是一定會重新考慮,興許早單獨“跑路”了呢!嘴上不忘邀功,“那等我們出山以後你可不能拋下我,不要我啊!”在這兒,我可是全指望你了——有錢人。
朱佑樘眼底滑過一瞬不易察覺的羞澀,轉而變得深邃溫暖,鄭重承諾,“張姑娘放心,朱某一定不負姑娘,一生一世都會照顧姑娘的!”
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我附和的扯扯嘴角,心卻變得虛虛的。
折騰了半宿,肚子早唱起了“空城計”,我沒多餘精力研究彼此心裡,回身從登山包裡取出昨晚吃剩的食物,心下無比感激表姐讓我背這個負擔,要不沒被人砍死,我先餓死了。順手把最後一個漢堡遞給朱佑樘,又拆開德芙拿了幾塊扔給他,“這是巧克力,記得把金箔撕掉再吃。”朱佑樘點點頭,看似隨意的坐在我身邊,文質彬彬的吃了起來。
晃着塑料袋望向天空,哎,我把塑料這種焚燒時會放出有毒氣體,即便被焚燒掩埋,其有毒物質還是不能完全被降解,更無法循環利用的垃圾提前幾百年帶來污染明朝生態環境,算不算一大罪過呢?揉揉眉心,怎麼又跑題了?眼前的“民生”問題比較重要,便問:“今日能下山吧?我可沒吃的了。”
“應是可以,我失蹤了一天,跟着的人也死了許多。父親該會派人來尋找了,只要能遇到他們或者下山找到官府中人我們便安全了。”
“那望遠鏡還是你掛着吧,好人壞人的我也分不清呀。”
朱佑樘微笑着應了聲“好”,謹慎的把望遠鏡掛回脖子上,“姑娘若是累的話,可以稍事休息,天大亮了再走即可。”
看着他隱現蒼白的臉色,我真的很想丈義的說一句:你睡吧,我守着!可擔驚受怕的跑了半宿,我早就累得兩腿不像自己的了,況且也沒他那麼敏銳的警覺性,殺手走到眼前了,我興許還望天呢。只能歉意的看看朱佑樘,感激的笑笑,枕着登山包會周公去了。
樹林裡依舊寂靜無聲,時現空谷般的祥和。大概是陽光有點刺眼,也可能是不習慣露宿郊外,我翻來覆去睡不塌實,索性張開眼睛,不期然對上朱佑樘柔和寵溺的目光,雙方均是一愣。他不自然的別過頭去,我也趕忙坐起身來,偷偷平息加速的心跳。難道是社會壓力太大導致女性荷爾蒙失調,簡單說來就是思春了?不能吧,太失敗了!
“那個,那個,幾點了?啊,什麼時辰?”我隨便找個話題。
“辰時三刻了。”
“哦,”我口中應着,隨手輕敲額頭。這才發現了自己還帶了手錶,昨天又是換衣服又是收拾東西的,硬是沒注意。定睛一看,8點44,略微推算,可不是辰時三刻了嗎。看來表沒壞,這可是媽媽在年初,呃,2008年元旦時從香港提前給我買來的16歲生日禮物——防水機械錶,呵呵,不用換電池的說,倒是方便在古代使用。
“該走了吧?”
“嗯,我想過了,我們就從南面下山往永安城的方向。”
“好!”我笑笑。
朱佑樘不時透過望遠鏡觀察四周,提前避開危險。走走停停一個多小時,他驀地停下腳步,戒備地看向前方,“萬安,咦,還有樑芳!?”他狠狠的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名字。那凝重的表情,我猜遠處的定是BOSS級人物了。
深思片刻後,他轉身拉我隱到樹木茂盛處。深吸一口氣,從懷裡掏出塊羊脂白玉戴到我的脖子上。我低頭一看,是一塊雕功極爲傳神的鳳凰飛天,通體潔白無暇、晶瑩剔透、溫潤有光,饒我這外行人一看也知道它塊價值不匪。
“收好!”朱佑樘囑咐,“‘鳳啓’通靈,我自小佩帶,有辟邪驅障之供效,相信她定能保你平安。”
“太貴重了,我不能要!”我搖頭拒絕。我承認自己貪婪,但也不是什麼便宜都佔的,像這樣的寶貝是萬萬不能要。作勢從脖上摘下,豈料朱佑樘一把按住我的手,把玉佩扣在裡面,依依不捨地說:“我去引開來人,你切記不要出來,不可衝動!在此藏好,我擺脫他們就來尋你!”
“不要!”我抗議,“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拋棄我嗎?我們有望遠鏡,望遠鏡,一定可以避開他們的!”
“聽我說!你的‘寶貝’確能躲一時平安,可我們躲不了一世。來人是那個女人的心腹,但沒有我父親的命令,他們根本不敢大張旗鼓的來尋我,所以,我必須冒這個險!況且萬安那廝膽小如鼠,我料他不會在人前動我半分。我若不出現,就遂了他們的願,必定派人在暗處下手。”朱佑樘沉着解釋,眼底盡是精明,“相信我,我絕對不會丟下你不管,保重……”他眼中似有千言萬語,最終沒再多言,只是收緊了手上的力度,緊緊包裹住我的小手。
“好。”我難得乖巧的點點頭,不得不承認朱佑樘認真的樣子挺有威嚴,一時間忘記了反抗,任憑他安排。朱佑樘這才緩和了神色,依依不捨的鬆開我的手,頭也不回的朝遠處走去。
“你也一定要平安啊,朱佑樘。”我撫摩着“鳳啓”,喃喃自語。的確,我不會武功,更揹負着來歷不明的包袱,出去也只能給他帶來麻煩。
我蹲在樹根處,默默忍受着等待的煎熬。不幸的是,我終沒能等到朱佑樘,等來的是追殺他的黑衣人……
我慌不折路,沒命地向前跑着。奈何我一個小女生,縱然身體素質再好,也敵不過一羣訓練有速的殺手。更倒黴的是,我不熟悉野外地形,很快被逼到了斷崖上。前有追兵,後無退路,難道天要亡我張嫣?我顫抖着一步步後退,除了無助地看着他們,命懸一線的剎那,再也做不出其他反應。腦中飛速盤算着如何脫身——答案,無解!
“幾位大哥,你,你們認錯人了,我只是個過路的。”我低聲下氣的如實說。
“哼!老子認識你這身衣服,小小年紀像個娘們似的,一定是你沒錯!”
見鬼,原來你們只認衣服不認人!早知如此,我寧可穿死人的衣服了,總好過莫名其妙的成了朱佑樘的替死鬼。不待我多說,爲首的大漢一劍朝我胸口刺來,來不及多想,身體反射性的一躲,左肩吃痛,腳下一個不穩,直直朝斷崖下跌去。
“啊——!”山谷中迴盪着我撕心裂肺的慘叫。
媽媽啊,你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純潔善良、蕙質蘭心、活潑可愛的女兒,竟淪落到跳崖的地步,天妒英才呀!天啊,趕緊打個雷吧,運氣好就把我劈回去了……誰來救救我啊……
是夜,我拾了乾柴,在小溪邊支起火堆,蜷縮着身體靠在大石頭上,回憶跌下斷崖的一幕,仍是心有餘悸,冷汗連連。
我清楚的記得,自己卡在一棵沿峭壁而生的歪脖樹上。小腹重重撞上了樹幹,傳來一陣撕裂般疼痛,樹幹經受不住我的重量應聲折斷,耳邊又傳來呼嘯的風聲,我的意思也隨風遠去……
或許是“鳳啓”保佑,上天垂憐,我竟然沒死。醒來時,身下密佈着折斷的樹枝樹藤,我想一定是再次落到了某棵樹頂,一路緩衝才倖免遇難。可活着的代價是殘酷的,我渾身痛楚,小腹傳來的巨痛更是讓我再次昏厥過去。
恍惚間,身體變得好輕好輕,如雲霧一樣輕盈渺茫,絲毫沒有厚重感,無視地球重力的牽引任我飄搖。四周是灰濛濛的一片,我什麼也看不清看不見。遠處,似有傷心的抽泣傳來,那聲音好熟啊,是誰?熟到讓人懷念,讓人心傷,我不自覺控制身體向聲音的源泉飄去。
聲音漸漸清晰,“嗚嗚……”我認出是表姐蘇柔的哭聲。
“柔兒,別哭!嫣兒不是福薄之人,一定會沒事的!”好象是馬澄宇的聲音。
“澄宇,她,她就在我面前消失了。我衝過去,卻什麼也抓不住,任由她模糊,直到無影無蹤!你沒看到嗎?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我感覺得到馬澄宇緊緊擁住表姐,柔聲說:“柔兒,萬事有我,別瞎想了。你已經兩天兩夜沒閤眼了,叫我怎麼放心得下?我這就和那幾個警察朋友再去泰陵,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嫣兒!”
“不,別去,要是你也消失了,我該怎麼辦?”表姐聲嘶力竭的喊着,拼盡全力阻止馬澄宇。
“不,我永遠不會消失,我這輩子都會守在你身邊!”馬澄宇低頭深情吻住有些歇斯底里的表姐,脣齒相依,熱情地輾轉着,極盡纏綿……
我苦笑,想不到自己失蹤有了這樣的附加效果——成全了這對靦腆鴛鴦。
良久,表姐平靜在馬澄宇懷裡,“可是,我真的好擔心嫣兒。她根本沒有外表那麼堅強、那麼通透,只是那樣的家庭,讓她不得不一直隱藏內心的柔弱。她才16,還是個玩世不恭的孩子,還有姨媽怎麼辦?這麼多年她們母女相依爲命不容易,我怎麼向姨媽交代啊,嗚嗚……”
對了,還有媽媽!她在家等着我,我不能死!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努力張開眼睛,周身的疼痛讓我更加清醒。對了,我是在古代呢,才摔下山崖的。我強撐着自己翻身坐起,看了眼表,好在沒摔壞,7:45,大概是昏迷了一天一夜吧。我疼得呲牙咧嘴,理智的撥開衣服,檢查傷勢。全身密佈着深深淺淺的劃痕和青紫,腹部更是紫紅一片,有種鮮血隨時可能滲出皮膚的衝動,受內傷了吧。我扯扯嘴角,居然還能笑出來,哈哈,活着就是奇蹟,怎能奢求無傷無病?想起登山包裡有藥,忙轉身去找,這才發現包包早已不知掉落何方。
“失敗!”我詛咒着。自己真不是高貴的公主命,能老實巴交兒的等着白馬王子解救。嗤——還白馬呢,就他孃的有個騎驢的來我都認了!不想死就絕對不能留在這裡,我必須靠自己的力量走出這片山林。
我在身下尋了根粗壯的樹杈,掰掉旁枝,做成簡易柺杖,一瘸一拐地朝林子稀疏的方向走去。沒能耐找到食物,就靠啃食野果、樹葉維持生命。一天後,在我快渴死的時候,幸運之神再次眷顧了我,我找到了眼前這條小溪。順遊而下,希望找到住在山裡的人家。
我又添了些乾柴,讓火堆燒得旺些。心想武俠裡的經典橋段——山崖定律,果然都TM是騙人的!要麼遇到世外高人,要麼被珍禽異獸所救,最不濟的也能尋到寶物,或者本武功秘籍修煉成大神。可沒我這麼慘的,奇遇,奇遇在哪?聽天由命,自生自滅。除了植物、動物、岩石和潺潺的小溪,再也沒遇到其他,心裡那個不平衡啊。
疲憊不堪的身體終難抵擋睏意的侵襲,輕易地打斷了我不絕的抱怨,我竟沉沉睡去,一夜無夢。
與此同時,遠在百里之外的紫禁城中一座豪華的宮殿裡,燈火通明,有人通宵達旦,徹夜難眠。玉帶玲瓏的珠簾後,一個頭戴金絲琉璃鳳凰,插滿翠玉步搖,穿着異常華貴宮裝的女人,正衝着珠簾外瑟瑟發抖兩人大發怒火,“你們兩個沒用的廢物!一點小事都辦不好,竟讓他活着回來了!枉費本宮千辛萬苦把他騙出宮,你們還有臉回來!?”由於過於激動,女人臃腫肥碩的身體微微抖動着,巨大的**急劇起伏,厚厚的濃妝難掩異常難看的臉色。
跪在下面的一個太監打扮的人,立刻裝出關心的樣子,諂媚地說:“娘娘息怒,鳳體要緊,鳳體要緊啊!”
另外一個大官打扮的人,則無辜地解釋着:“回娘娘話,臣等派去的人殺了他身邊所用侍衛,又對他連夜追殺,奈何他好像知道我們的動作,總是能夠提前躲開。後來,也不知他從哪兒找來個替身,迷惑了我們派去的人的視線,最後將那個人打下了山崖!”
“廢物,廢物!統統是廢物!”臃腫的女人喘着粗氣,肥肉一顫一顫的罵道。轉念想到什麼,挑眉問道:“那羣廢物現在的人在何處?”
“回娘娘話,奴才已送他們‘回老家’了,娘娘不必爲此事煩心。”
“這還差不多。”
“娘娘,奴才打聽到他正差人去尋找那個掉落山崖下之人。奴才想,是不是也該派人去找找?”
“哦?一個替身,一個奴才也值得他費心尋找?”
大臣打扮的人馬上邀功,“臣以爲此事非同小可。臣已暗中命人去找,若是能在他之前找到那廝,或者可以善加利用。”
“嗯,就這麼辦!這次不要搞砸了。依本宮看,還應派個拿得起事的人去,免得再出事端!”站起身,親自挑開珠簾命令着。
“是,臣(奴才)遵命!”
“可有合適人選?”
珠簾外跪着的兩個人相視一望,彼此眼中快速閃過狠絕的光芒。太監打扮的人站起身來,走到臃腫的女人身邊,在她耳邊小聲道:“奴才打算派……”
女人贅肉橫生的老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得意的冷酷微笑,“哼哼,好,就是‘他’了!”
雖然正值盛夏,但山林裡溼氣凝重,加上我宿在溪邊,身體狀況極其不佳,夜晚更顯寒涼。次日一早,天才破曉,我就被凍醒了。我打着寒戰,步履蹣跚地走到溪邊掬水洗臉,讓自己清醒,繼續向下遊走去。
手腳越發虛軟,頭也暈沉起來。伸手去臉上擦汗,這才發現額頭滾燙,“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我悲慼的一笑,凍感冒了。真想坐下歇會,倒下睡會啊!可我不能,一旦倒下去,便是再也醒不過來了。我從不相信生死有命的鬼話,只知道凡事不去爭取,不去努力就放棄是最愚蠢的行爲,也是最對不起自己的行爲。我咬緊牙關堅持向前,如果註定難逃一劫,至少我爲自己的生命努力過,爭取過,無愧於己了。想到這兒,我露出一個絕美的微笑,心滿意足的緩緩向前倒下,心中嘆息,這就是我短暫生命的終點了……
意識尚未消失前,我隱約看到一雙皁靴,於是拼盡最後的力量抓住眼前模糊的身影,竭盡全力嘶喊着:“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我不能死啊……”直到呻吟般的聲音越來越小。
迷濛間,似乎有一雙手,一雙略帶薄繭的大手擡起我的下頜,分開我的雙脣。接着口中一陣苦澀,我下意思嚥下苦澀的源頭,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小腹傳來陣陣的冰涼滑膩,沖淡了原有的痛楚。我貪婪地感受着那難得的舒爽,迷茫的張開眼,正對上一張棱角分明、陽剛十足的英挺俊顏——真帥啊!天堂嗎,怎麼有這麼帥的男人?咦,天堂也流行古裝?不,呼,這裡是明朝纔對。蒼天呀,如果你早告訴我古代人都長得這麼帥,我是說什麼不會生在21世紀的。小腹再次傳來那陣冰涼的觸覺,把我從花癡的YY拉回了現實。
我這才發現衣服褪去,僅留一件文胸,而那張五官完美組合的俊顏主人,正用自己的“鹹豬手”來回撫摩我柔嫩的肌膚,掀起層層漣漪。臉“騰”地紅到脖子根,使出吃奶的力氣,一隻手推開他的大手,另一隻手及時擋在胸前,“你,你幹嘛?”虛弱的我,聲音依舊小的出奇,真懷疑他是否能聽到。
“不想死就不要動!”男人冷若冰霜的聲音響起,饒是大熱天也讓我打了個寒戰。哦,天啊,還是位酷哥,偶喜歡!他另一隻手拿個小瓷瓶,大概就是武俠裡的大俠必備的療傷奇藥。我萬分感謝老天爺沒有把我徹底拋棄,派瞭如此英俊瀟灑男人來救我。
男人的大手沉着的在我身上有傷的部位遊走,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狹長的雙眸深沉如海,波瀾不驚。彷彿對着的不是一個半裸的女人,而是一塊石頭。有史以來最大的挫敗深深傷害了我作爲女性的高傲自尊。拜託,老兄!給點反應好不好,沒見我都臉紅脖子粗了。
末了,男人擡起手,不留半分眷戀。從懷裡掏出另一個小瓷瓶,冷着臉說,不,是命令:“每日一粒,連服半月,內傷可醫!”
“哦。”我受寵若驚的接過小瓷瓶,男人站起身向不遠處小溪的一個支流方向走去。我恍惚記起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事——受人滴水涌泉相報,更何況是救命之恩!
“那個,等等!我是想說,謝謝你,謝謝大俠出手相救!”古人好像是這麼說的吧。“不知大俠尊姓大名,他日我,小女子當求圖報!”
“報恩?”男人微微側過頭,嘴角揚起一絲略有似無的嘲諷,“哼!或許日後你會恨我今日救你。”
“恨?”我眨眨眼,恍然大悟,一定是因爲男女授受不親而他又不打算對我“負責”吧。可貞潔雖重,小命更重——權宜之計嘛,我懂。再說我又不是封建的古代人,就是衰到失身,也不會搭上自己一輩子的。想到這兒,我便努力喊道:“不會!我絕對不會恨你!還有,真的很謝謝你!”
男人再無一點反應,頭也不回的大步遠去。我不滿的在心中翻着白眼,用跑得這麼快嗎?就是再借我倆腿,我也追不上呀。不過更多的是遺憾,他若多留半刻,我那句最重要,最想說的話就問出口了:大俠,可以帶我一起闖蕩江湖嗎?
唉,可惜啊,還沒來得及說,人就沒影了。
我穿好破爛不堪的衣服,揣好寶貝小藥瓶,拄着那根自制的柺杖,朝男人消失的方向緩緩追去。只是那時,我並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麼單純幼稚,直到1年後……
半日後,我強撐着傷痕累累的身體,遠遠看到半山腰上的一處小院。“有人!”我興奮地扔掉柺杖朝小屋顛簸跑去……
時光飛逝,轉眼我在小院中的破落茅草房裡住了10幾天。看看小藥瓶裡只剩下一粒藥丸,左肩的傷好得差不多,身上基本不疼了,偷偷拿出鏡子照了照——性命無虞,當然得研究自己的臉蛋了。我仔細檢查着,臉上的劃痕只剩下淡淡的粉印,再過幾天應該就看不出來了,沒想到古代的草藥居然比現代高科技的除疤液還管用。要是能弄到配方,回去偶可就發了,啊哈哈……
小院的主人是對膝下無子,年逾中年的夫妻,我稱他們王爸爸、王媽媽。王爸爸是山中樵夫,王媽媽則靠做點針線活貼補家用,生活甚是艱難。我來這許多日,竟連油腥都沒見到過;再看家裡的陳設,除了兩張“吱呀”作聲的木牀外,就剩一張破木桌,幾張長椅而已。我第一次深刻厭惡這個貧富差距巨大的萬惡舊社會。
聽聲音是王媽媽張羅做晚飯了,我起身想去幫忙,卻被她推回了牀上,“不用,不用,張姑娘你燒才退,身子虛得很,得養!”
“我好多了,再說總這樣閒着我也過意不去呀。”
“那就多給咱們老倆口講些個笑話聽聽,逗逗開心樂和!”說話進來的是王爸爸。王媽媽忙迎出去,接下他打回的柴火,兩人有說有笑的一起朝屋裡走。
這老倆口的感情好得讓人羨慕,堪稱模範夫妻,讓我這個一直認爲“貧賤夫妻百事哀”的人深有感觸。如果貧窮不是問題,那我的家庭爲什麼……
“你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生得嬌貴,肯在咱們這樣的貧門小戶住下已是咱老倆口的榮幸,怎能再讓你幹活?”王爸爸的話把我從胡思亂想中拉了回來。我笑笑,又隨便講了兩個趙本山的小品。古人的生活本就單調,加上山裡的生活更是乏味,所以我的笑話很有市場,每次都能輕輕鬆鬆把他們逗得前仰後合。我想,這大概是我唯一能爲他們做的了。
自從王媽媽從門口“揀”回了將死的我,老倆口見我衣着華貴,哎,就是朱佑樘那套衣服,又做男裝打扮,認定我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出來玩,不幸遇到意外跌下山崖,才落到如斯境地。我也無法解釋自己的來歷,只好默了認這種說法。心中好笑,我若真是什麼大家小姐,怎麼可能一連失蹤多日也沒人來尋。呵呵,我當然不會傻到去自己拆穿這個秘密。
其實,住在這裡的10幾天是很遭罪的,簡直可以說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日子。放下平日吃的食物味同嚼蠟不說,身體素質一向超好的我,來了古代連遭變故,再也受不了折騰,連發了幾日高燒,還是喝了王爸爸親自去山裡採的草藥才勉強撿回一條命。但是,這段日子也是我人生中最平靜、最祥和的一段時光,遠離城市的繁華囂張,遠離周遭各式各樣戴着面具的人羣。只與自然相伴,又得兩位老人無微不至的關懷,讓我享受到了闊別已久的長輩親情。排除惡劣的物質條件,我倒真是依戀上這裡了。
回想起這些天的生活,除了生活不能自理外,最丟人的莫過於月經來的那幾天了,也不知其他穿越女是怎麼熬過來的?難道她們早就清楚,古代女人是怎麼過的“那幾天”才如此釋然?
我還記得那日自己害羞的問王媽媽要衛生巾的時候,解釋了半天她才聽明白。抿嘴偷笑後,翻箱搗櫃的找出一條長長的白布袋子遞給我,旁人絕對無法想象我當時的驚訝,不,是震驚,震撼!我的嘴張得何止能放下一個雞蛋,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支撐着被刺激到隨時可能暈倒的身體,強打精神問:“這,這是什麼?咦,中間怎麼回事,還有點鼓?”想來王媽媽誤認爲我第一次來月經,耐心的給我解釋起來,“這個是‘月事帶’,中間袋子裡裝的是乾淨的草木灰……”
我大腦當機,再也無法思考。天啊!居然往裡放草木灰,我還是死了算了。這古代女人不但政治上沒地位,連日常生活也如此悽慘。這個灰未免有點太……了吧!爲了避免“血流成河”,我只好硬着頭皮換上。心裡鬱悶得無法用語言形容,怎一個“慘”字了得?無比懷念現代的衛生巾——超薄、透氣、隨身、舒適……我終於知道,作爲一個穿越女,真正最該懷念的,根本不是什麼彩電、冰箱、洗衣機、更不是什麼網絡、、學校……而是最爲普通的衛生巾。
晚飯後,我睡不着,就到院子裡乘涼。說是院子,不過是個用木柵欄圍成的一個小小空間而已。擡頭望月,星斗交輝,沒有大氣污染的古代,月星分外的明亮耀人。夜涼如水,我輕輕撫弄着胸前的“鳳啓”,不由想起了那個容易害羞的清澀少年。對月喃喃自語:“朱佑樘,我已平安,你呢?是否也逃過了一劫,是不是真在四處尋我?”不期然,腦中浮現出了另一個身影——“‘冰山’帥哥,謝謝你救了我。”
轉而想到,如果當時是朱佑樘在場,他會怎麼救我?指望他那樣奉守禮教的好孩子,鼓起勇氣幫我上藥是不是太有難度了?那時恐怕不是負不負責的問題,而是他能堅持到什麼程度的問題了,哈哈……
“一個人偷笑什麼呢?這麼晚了也不早點歇下,你的身子纔好呀!”王媽媽略帶嗔怪的聲音在身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