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糊塗,沒怎麼上心,打個哈哈過去了。瀟湘乘着軟轎,帶領一羣扛着箱子的小廝浩浩蕩蕩地出發了。我倚在軒門口,心中偷笑,這架勢要是騎上高頭大馬,戴上紅花,旁人還不得以爲是迎親的呢!
自在軒中尋了點心果腹,太陽落山時才往皋橋去。
這一路走得異常“辛苦”,越往百韻樓的方向人越多。“呵,比童試人還多!”我感慨着,忒誇張了——車水馬龍,熙來攘往、接踵摩肩,彷彿整個蘇州府的人全部到達。隨着人流東擠西擠,緩慢移動。
“嫣兒……嫣兒!……張姑娘……張嫣?!”
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呼喚,那聲音熟悉到讓我心底一熱。是誰?我停下腳步四處張望,可除了人就是人,黑壓壓一片,根本看不分明。我看了半天差點對眼兒,集中精力再聽,人聲鼎沸、嘈雜不堪,再沒聽到喊我名字的聲音。
我自嘲的笑下,一定是錯覺,亂糟糟的,怎麼可能聽到有人叫我?我怕耽誤時辰,隨着人流繼續往前擠去。
眼看百韻樓近在眼前,不足百米的距離,我竟足足擠了20分鐘。心中鬱結,還是人家奧運會的入場秩序好啊!我千算萬算竟忽略了這茬兒,哎,大大缺乏組織能力啊。
終於,我歷經萬難,以壓縮餅乾的形象來到百韻樓門口。亮出“百花牌”,證明了自己屬於內部工作人員才被順利放行。
可路上耽誤了太長時間,我到的時候已經開始了抽籤,臺上80幾名美女在滿場的起鬨聲中有秩序的一一抽取了自己的比賽順序。我留心注意了玉凝的,第67位,很靠後了,過會兒去尋她就來得及。便直接上了三樓去找以祝枝山名義開的雅間,和唐寅會和。按照我的安排,留出的雅間面積並不大,是個6人間。不過,我只邀請了4個人,除了我們仨外,就是文徵明了。卻不知那個榆木腦袋能不能懂得我的苦心安排?
敲開雅間房門——果然,文徵明不在,只有唐寅和祝枝山高興的迎上前。我有點失望,坐穩後,開心的聊了起來。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百韻樓安靜下來,極盡奢華的蘇州“百花盛宴”正式拉開了帷幕。
按照抽籤順序,第一個上場表演的正是玉凝之前提到過的,十六樓中鶴鳴樓的名妓秋霜。朝下望去,舞臺上已出現一位身着紅白相間紗衣薄裙,粉面桃花、身材高挑的大美女。
好在現在是陽曆三月底,開了春,江南天氣不是很冷。加上百韻樓人滿爲患,場面恢宏熱烈,所以秋霜穿得這麼單薄,也不必擔心凍出感冒。
二樓、三樓雅間還好,畢竟保全措施到位,不是隨隨便便上得來的。就屬人潮擁擠的一樓比較遭罪,那無間隙可言的一樓散臺和擠擠壓壓的站票區,壓根不需炭火盆烘托就足夠讓人汗流浹背。正感慨着一樓的惡劣環境,秋霜已伴隨悠揚的樂曲聲舞動起纖細的身體。
“紅羅疊間白羅層,檐角河光一曲澄;碧落今宵難得巧,凌波妙舞月新升。”不知不覺吟誦出後人讚美南唐窅娘舞姿優美的詩句。心中有些詫異,沒想到我平素最瞧不起的,在我看來站都站不穩的小腳,跳起舞來居然別有滋味,更顯輕盈。哼!難怪古代女人不惜自虐也要瘋狂加入裹小腳的行列中來。
祝枝山道:“嫣兒吟得好,秋霜姑娘舞姿柔美,確與窅娘有異曲同工之妙!”
唐寅點點頭,“秋霜姑娘不愧爲鶴鳴樓的頭牌名妓,色藝雙全。沒料到第一個出場之人就能給我們帶來如此驚喜,想來後面的表演更有看頭——此次‘百花盛宴’,藏龍臥虎啊!”又道:“全賴祝兄的面子大,否則我們難有這麼好的位置觀看比賽。”
祝枝山頗爲自豪的一笑。唐寅把頭轉向我,“此次全江南的名流士紳、官宦子弟來了許多。若非祝兄,我們恐怕只能到樓下去與那些粗人擠成一片了,你說是不是,嫣兒?”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就憑祝枝山的家世背景,最佳觀衆席的二樓是不用合計了,那裡入坐的是江南各府的執政官員或富商巨賈類的“重量級”人物。倒是能勉強擠進三樓“輕量級”聚集地,可惜祝枝山的面子不夠坐進正中間的雅間。如今我們瀟灑自在的坐在這裡喝着上等茶葉、吃着精美點心,真正的功臣自然是我。我料定唐寅一定會來湊這份熱鬧,再說觀看“百花盛宴”,和觀看文藝晚會一樣正常,純屬藝術賞析,不比去青樓逛窯子見不得人。所以,與其我累到吐血費盡心思去阻止,不如暗中支持他來觀看這場出自我手的視覺盛宴。
秋霜舞罷,全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主持人——姑且這麼叫吧,我是按這個職位讓沈媽媽委派人員串場的,據說,爲了這個露臉的機會經過好一番PK——上臺爲下一個選手報幕。
我心不在焉的陪坐一旁,滿腦袋是在後院忙碌化妝的玉凝。按照抽籤的順序,她是倒數幾個登臺表演的,準備時間非常充裕。只是我擔心沒見過大場面,心理素質又很一般的玉凝能不能自如發揮。哎,蠻現實的,深知玉凝不是比賽型選手,指望她超水平發揮是沒戲的,能正常發揮我就該燒香拜佛阿彌陀佛囉!
我按耐住略微焦躁的心情,又看了十來個美女的表演,各個舞姿多嬌,賞心悅目。可惜舞蹈大同小異,基本上就是那幾個動作顛過來調過去的跳跳,看多也會另本就沒多少長性的我產生視覺疲勞。
我起身告退,祝枝山阻止我道:“嫣兒去哪?輪到豔情姑娘表演了。”
“我出去轉轉,過會兒回來!”
“過會兒是多久?”唐寅接過話,“豔情姑娘的舞姿可是馳騁青樓,少有人敵,嫣兒錯過真是太遺憾了。”
我知唐寅在這方面比祝枝山聰明得多,猜到我打算溜出去很久。
“嗯,等玉凝姑娘表演時我再回來!”
唐寅臉色驟然一變,嗔不嗔、怒不怒、悲不悲、憂不憂的,說百感交集都不爲過。我看得眼花,心中害怕——從沒見過這樣的唐寅。一個人的臉上瞬間可以變換出那麼多不同的神采嗎?
祝枝山看出我不自在,出來打圓場,笑呵呵說:“嫣兒不要去的太久纔是,我和伯虎等你回來。”
唐寅也發覺自己失態,安慰地朝我笑笑,“是啊,可不要一去不返呢!我和祝兄會一直在這等你。”
見唐寅“復原”,我收回不安,回眸一笑,嘻嘻,等着看我這良師的訓練成果吧!
“哦?輪到碧影樓的豔情姑娘了。”
“我就是專門從杭州來給豔情姑娘捧場的!”
“聽說那豔情不但是人長得極爲漂亮,閉月羞花,還是個舞技超羣的才女!”
“是啊!我也是爲了看她纔來的!”
……
我停住腳步,站在二樓樓梯上,聽着不絕於耳的陣陣議論。眉頭一蹙,豔情大美女的名聲果真不是蓋的,難怪她敢囂張的向我下戰書,我倒想見識下她的舞姿究竟如何。
主持人報幕說碧影樓的豔情姑娘即將登場,卻隻字不提曲目和歌舞——挺會整噱頭的嘛!
胡思亂想之際,豔情從臨時小樓梯緩緩登上舞臺。只見她頭戴金花翠玉桂冠,插着玲瓏步搖,身着鑲滿珠玉等飾物的孔雀羽衣、肩披五彩霞帔,配以如霓虹般淡彩色的舞裙,嫋嫋婷婷走到舞臺中央,朝四周看客們嫵媚一笑,輕盈的深施一禮。
只那一瞬,就吸引住衆人的目光,全場瞬間安靜下來,復響起了起鬨叫好的聲音。我淡淡一笑,“案前舞者顏如玉,不着人家俗衣服。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累累佩珊珊。”豔情果然聰明得緊。
樂師們奏出樂曲,曲調悠長抒情、意境綿遠,豔情隨着樂聲翩翩起舞。等等,這曲子好熟啊,我眉頭蹙緊,快速在記憶中搜索着。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口中不可置信地說出了一個曠古絕今的名字——“《霓裳羽衣曲》?!”那豔情跳的不就是霓裳羽衣舞了嗎?天啊!這太不可思議了。
想來學過歌舞的人都會知道我國唐代的法曲精品,音樂舞蹈史上一顆璀璨的明珠,號稱唐歌舞集大成之作的《霓裳羽衣曲》。它描寫的是唐玄宗嚮往神仙而去月宮見到仙女的神話,其舞、其樂、其服飾著力描繪虛無縹緲的仙境和舞姿婆娑的仙女形象,給人以身臨其境的藝術感受。
白居易在《霓裳羽衣舞歌和微之》中,對此曲的結構和舞姿作了細緻的描繪:全曲共分爲三十六段,散序(六段)、中序(十八段)和曲破(十二段)三部份,融歌、舞、器樂演奏爲一體。他曾有幸觀賞了一對美麗舞者表演此舞,對她們時而點頭相招聚攏,時而揮袖散開的精采表演,曾發自內心的讚歎道:“千歌萬舞不可數,就中最愛霓裳舞。”
我在現代時看過霓裳羽衣曲的羣體表演。怎麼形容呢?在煙霧和燈光的藝術配合下,只覺相去幾十米遠的舞臺儼然是仙境的入口——仙樂飄飄,美女如雲,如夢如真!
如今豔情在舞臺上跳的則是傳說中的獨舞。據說,霓裳羽衣舞最初本是獨舞,楊貴妃最善此舞。相傳,當年唐玄宗李隆基夢遊月宮時,聽到天上有仙樂奏曲,身穿霓賞羽衣的仙子翩翩起舞。仙女的歌聲玄妙優美,跳舞的仙女舞姿翩翩。李隆基醒來後,對夢中的情景記憶猶新,便依此作出了《霓裳羽衣曲》。
唐玄宗作《霓裳羽衣曲》後,能歌善舞的楊玉環稍加瀏覽,便依韻而舞,翩若天女散花,飄渺神奇。她還曾寫過一首七絕:“羅袖動香香不已,紅蕖嫋嫋秋煙裡。輕雲嶺上乍搖風,嫩柳池邊初拂水”來形容此舞。
遺憾的是安史之亂後《霓裳羽衣曲》失傳,到中唐時期,已被世人淡忘。隨着唐朝的衰落崩潰,一代名曲竟“寂不傳矣”。五代十國時,南唐後主李煜意外尋得殘譜與皇后周娥皇憑着自身的音樂天賦,和樂師曹生按譜尋聲,補綴成曲,並一度整理排演,復原了失傳200年的《霓裳羽衣曲》。稱得上音樂史上一大奇蹟,卻也失去了當年唐玄宗和楊貴妃共創輝煌的原滋原味。
豔情跳的雖是復原後的《霓裳羽衣曲》,但不失美感——“娉婷似不任羅綺,顧聽樂懸行復止。磬蕭箏笛遞相攙,擊擫彈吹聲迤邐。”
我張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舞臺上輕歌曼舞的嬌俏身影,生怕自己錯過任何一個精美絕倫的飄逸舞姿。此刻,絕不是單純的驚豔而是震驚、震撼——絕色冠華。宛如月宮仙女,舞姿柔媚,技法超羣,足以傲視羣芳,不比當年楊貴妃的舞姿遜色幾分。
難怪白居易當初觀此舞是“當時乍見驚心目,凝視諦聽殊未足”,我和在場衆人深有同感!
節拍由緩而急,豔情忽而如凌雲般凌波微步,忽而似雪花般輕舞飛揚,剛柔並濟、緩急交錯,形成動靜對比的獨特美感。
“繁音急節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鏗錚”,隨着曲調的急促鏗鏘,她的舞姿變得迅捷靈動,當節拍漸緩而停,鸞鳳舞罷收翅,曲終一聲長引,好像天空中一聲鶴唳。豔情驀然回眸凝盼,巧笑倩兮,秋水流波。一時間,天籟具靜,衆人歎爲觀止,久久不能走出那飄渺柔美的意境。我傻傻的站在樓梯上,任由自己石化下去——原來這就是“來複來兮飛燕,去復去兮驚鴻”……
直到2樓某一雅間率先響起了掌聲,清脆的聲音打破全場忘我的空寂。隨之傳來的掌聲、口哨聲、歡呼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我回過神,心中了悟,就憑豔情完美如神助的表現,想來早已認定花魁是囊中之物。
暗自鬆了口氣,好在玉凝不在。要是她親見了豔情奇蹟般的經典舞蹈,以她的心理素質,怕是,哎……轉念一想,這不是鬆氣的時候,簡直糟糕透了!以玉凝的實力,能拼個平手都是天賜奇蹟。要不是我編的舞、選的曲出其不意,是明朝人前所未見的,玉凝怕是絕無機會了。
我與豔情的賭局是小,輸給霓裳羽衣,毫無怨言。只是我傾注滿腔心血,落個爲人作嫁衣的下場罷了。但玉凝輸不起!自古以來,中國人便只認第一,不識第二。否則奧運會爲何首排PK的是金牌榜而不是獎牌榜呢?玉凝爲人本就清清淡淡的,不會曲意逢迎,如果得不到花魁美譽,引起達官顯貴的注意,想脫離苦海更是微乎其微。
正痛苦思索,豔情已在歡呼雀躍聲中柔媚地走下舞臺。主持人又報了出下一位出場姑娘,能參加“百花盛宴”的,全是無柳街上的名角兒。我冷眼看着,衆人的反應不及對豔情的一半熱烈。亦或許是豔情的傾情演繹,堪比傳說,衆人才對之後出場的姑娘表現出略微的無謂。
而臺上這位姑娘……差強人意,居然幾次出現了失誤。我輕嘆,能上臺的絕非凡夫俗子,屬“行業精英”,估計她是志在花魁,才被豔情的精彩表演影響到了。客觀的說,和豔情的霓裳羽衣相比,這位姑娘的舞蹈確實是沒什麼看頭。
我無心觀賞,急忙去已改爲臨時化妝室的後院尋找玉凝。
百韻樓的後院很大,還有個小二樓立在院尾,拼吧拼吧勉強將80多美女全塞了進去。但既然變爲了化妝室便不是任誰都可以進的,我剛想亮出自己的身份——企劃部部長,就被機靈的小廝,不,是天香樓的龜奴認出,“張公子是來尋玉凝姑娘的嗎?上面有令,要小的們把門管嚴,張公子稍等,我去和玉凝姑娘通報一聲,她應下了公子才能進的。”
我點點頭,卻在心中嘆氣,我真是自找麻煩的典範——後院的安全措施,自然是出自我的授意。
龜奴很快帶着金蓮回來了。我正驚訝於他飛一般的速度,金蓮已報出家門,亮出專門爲參賽者配備的花葉型腰牌,“門衛”才放我進入。
我隨金蓮一進到玉凝的化妝室,就見玉凝梨花帶雨的坐在椅子上揉着腳踝。
“轟——”我的天塌了。
“不會這麼倒黴吧!快讓我看看!”伸手欲抓住玉凝的腳踝檢查,卻被金蓮上前一步阻止。剛要再開口,卻見金蓮“撲通”一聲跪下。我嚇了一跳,忙扶她起來,金蓮執拗的死死跪在原地,可憐巴巴地看着我。我慌了,“這是怎麼了?有話就說,別跪着啊!”——於是,落入了一個簡單的圈套。
“張小姐,金蓮給您磕頭了!求您出手相助!”說罷,“咚”的一聲就是個實得惠的響頭。
“張,張小姐?金,金蓮知道我是女的了?”我沒時間感慨金蓮和李夢陽同志有一拼的磕頭質量,疑惑的看向玉凝。
玉凝抱歉的看着我,解釋說是今日受傷後告訴她的。
我嚴重懷疑兩者的因果關係,但也不是什麼要命的事,便囑咐她們不可外傳。
金蓮藉機抱着我的大腿一頓哭訴,玉凝也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完美配合,搞得場面亂哄哄的。幾轉之下,就暈乎起來。
再回過神,就是金蓮那句“張小姐樣貌原與我家姑娘有幾分相似,請您切勿推辭,代我家姑娘上場,我家姑娘的未來就靠您了!”
我眨眨眼,我與玉凝有幾分相似?仔仔細細端詳一番,可不是嗎!修長的鳳眼,眉似柳葉,真真有那麼幾分相似。只是我屬於瓜子臉,而玉凝是小圓臉,面部線條比我柔和,說白了比我有女人味兒,至於眉宇間的氣質更是截然不同。
“我、你……天啊!”我指指自己又指指玉凝,醍醐灌頂,恍然大悟。忽然想起初見玉凝時就覺得她有幾分眼熟,偏想不起來像誰。原來在那時,我就發現玉凝的眉眼極像自己的,才混沌記不起她與誰相似。如此說來,瀟湘說我們有“夫妻相”也不是信口開河了。
玉凝作勢也要跪下求我,我先一步扶住她。面對那雙楚楚可憐眼眸,我再次絕……
細心如玉凝,見我默不作聲,就知我心中動搖。便和金蓮不錯時機的不斷央求。
我推說沒衣服,金蓮卻說帶來了,“騰”地一下從地上站起。饒是年紀小、身體好,要是換個歲數大的,還不得大腦供血不足,天旋地轉啊。她快步走到箱邊,翻出玉凝舞裙,興奮的搖搖手。
我下意思撫摸着光滑絢麗的金色絲綢,心中感嘆,這手感,好到沒話說。收回心神,說道:“這是特意給玉凝訂做的,尺寸怕是不合適。”
“嫣兒先試試,你我腰身大致一樣。”
“是,腰圍差不多,可我比你高,胯骨比你的寬呢!”我如實說着,單論“海拔”,玉凝剛過1。60米,而我至少1。67米了。加上她芊細瘦弱,而我成天練瑜伽、木瓜牛奶的修飾曲線,豐滿談不上但該有肉的地方還是有肉的。
“張小姐試試吧!”金蓮說話的工夫就要服侍我更衣。
“好好,我自己來吧!”我拗不過這兩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主兒,決定讓事實告訴她們不可爲之。但堅持了“自力更生”的好習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大大方方解開腰帶,褪下薄棉褲,小心的試着往腰上提。
不,不會吧?我竟然套上去了,就是屁股有點繃。我深吸一口氣,看了眼充滿期待的玉凝,瞭然一切。不用說,定是玉凝嫌我設計的衣服太貼身、太惹火,私自讓裁縫改肥了。前幾日在蕭亞軒,看我畫設計圖時就問我能不能做鬆點,當時被我嚴詞拒絕了。我卻萬萬沒料到,她竟敢大着膽子私自去找裁縫。
我白了一眼,知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雖然是作弊,但爲了玉凝,我這個道德品質本就一般的人,認了!玉凝健康如常都未必能與豔情分庭抗爭,更何況拖着一隻扭傷的腳踝。
舞裙的上衣我肯定能穿上,爲了體現性感嫵媚的主題,我這露肚臍的、露蠻腰的上衣在背後處採用緞帶收緊的設計,就像鞋帶,要鬆則鬆、要緊則緊。不過,裙子終是短了,剛剛及地,好在大腿以下是誇張的大裙襬,走起路來忽閃忽閃的,倒不太惹人注意。
轉身讓金蓮尋一條面紗,金蓮被我一系列灑脫的動作搞得小臉紅撲撲的,我又叫了聲才反應過來。古人咋說都是古人——我們女同學可是經常躲在學校的洗手間裡比拼內衣的質地、品牌呢。
我圍好串珠腰鏈,玉凝親自爲我梳上髮髻,戴上沈媽媽特別定製的金光閃閃的頭花、步搖、手鍊、耳環。此時金蓮也幸運的從箱子裡翻出條輕薄的金色面紗,顛顛跑回來幫我化妝。
我閉着眼睛指揮着她如何畫煙燻妝,又讓玉凝拿來金粉和銅鏡。金蓮動作靈巧,很快畫完了眼妝。趁她在我臉上抹來抹去的時候,轉身換了個姿勢,對着銅鏡在脖頸、鎖骨、肚臍四周塗上一層薄薄的金粉,增添魅惑感。金蓮手腳麻利,我剛塗完金粉,她那邊也大功告成。
在胭脂染成的紅紙上抿了幾下嘴脣,簡單照了照效果。嗯,一臉濃妝絕對夠妖嬈、夠豔麗。腦中靈光一閃,喊道:“金蓮,在我眉心畫朵花!”
“張小姐要描花鈿嗎?想描個什麼花樣?”
“管他呢!好看就行。”
“金蓮明白了。”說着拿起細毛筆準備蘸取胭脂。
“等等,用金粉!”我把金粉遞給金蓮。金蓮也不多問,接到手裡輕輕蘸了一點在我眉心描畫起來。
說起眉心畫花鈿,有一個亦真亦假的美麗傳說:南朝《宋書》中寫,宋武帝劉裕的女兒壽陽公主,在正月初七日仰臥於含章殿下。殿前的梅樹被微風一吹,落下一朵梅花,不偏不倚正落在公主額上,額中被染成花瓣狀,久洗不掉。宮女們見公主額上的梅花印非常美麗,爭相效仿,剪梅花貼於額頭。從此,一種新的美容術誕生了。梅花妝很快就流傳到民間,成爲當時女性的時尚妝。五代前蜀詩人牛嶠的《紅薔薇》中“若綴壽陽公主額,六宮爭肯學梅妝”即是在說這個典故。到了隋唐,花鈿成了婦女的常用飾物。圖案也由單一的梅花轉變爲多種多樣。宋朝時,還在流行梅花妝,汪藻曾在《醉花魄》中吟道“小舟簾隙,佳人半露梅妝額,綠雲低映花如刻。”如今的明朝,官方思想講究的是女性的自然美,淳樸美,這種襯托女性面部線條柔媚的花鈿便不在民間流行。只在特殊場合中偶爾用到。
片刻後,金蓮移開筆鋒。我朝銅鏡裡一瞧,金蓮爲我畫的並不是花,而是幾條流暢的曲線,組合在一起更顯出嫵媚。我滿意的點點頭,“心靈手巧,記得給你家姑娘畫上一樣的。”不免輕嘆一聲,祈禱不要穿幫。
金蓮寬慰我說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不會有人注意這裡。
“呵!希望如此。”沒想到我張嫣學拉丁在現代時沒派上用場,卻跑古代來登臺獻藝了。
“呀!鞋!我沒舞鞋!”“全副武裝”後,我猛地想起自己腳上沒有舞鞋。難道要我穿着男人的厚布鞋上場,那旋轉時的效果可就相當搞笑了。
“有!”金蓮說着從箱裡翻出一雙白色暗花的繡花鞋。
我一邊接過,一邊問:“能合適嗎?我可不是‘三寸金蓮’……哎,挺大的?我試試!”坐在春凳上,試着一登,嘿!大小正好,踩踩地,柔軟舒適。
“這,怎麼這麼合適?”
玉凝淡淡一笑,“這是我幾日來偷閒特意爲你做的繡花鞋,本想‘百花盛宴’後當作謝禮送你的。”
我聽明白了繡鞋的來歷,更是佩服玉凝這樣的古代女人,手工精細到看不出針腳,可以自己動手豐衣足。只是送鞋……算了,玉凝哪懂那麼多現代的窮講究呀!
“謝謝。”我不好意思的告訴她要破壞她的“勞動成果”。玉凝“咦”了一聲,沒待細問,就見我把金粉塗在了兩隻繡鞋上,頓時明白了破壞的含意。我也是爲了整體搭配嗎!穿上掛滿金粉的繡花鞋,旋轉一圈,確定無遺漏就想出去。玉凝攔在身前,神色複雜的看着我,磕磕巴巴的說不全話。
看她吞吞吐吐,我索性打斷她,坦言自己的實力不足以與豔情相較,只能從颱風上一爭雌雄。
玉凝聞言,本想再說什麼,被金蓮拉住,“姑娘,時間快到了,奴婢先隨張小姐上前院去,免得有人來尋再生枝節。”
玉凝緊緊抓住我的手,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嫣兒,對不起,你怪我也好,氣我也罷,今次拜託你了。他日,玉凝定當負荊請罪!”
“不必了,若是我沒能贏,你別怨我就行!”我先打好預防針。
玉凝收緊手上力道,我吃痛,沒想到一個瘦弱的小丫頭居然手勁這麼大。晶瑩的眼淚落在我的手背上,她哽咽了兩聲,儘量剋制自己的激動,“嫣兒對我的大恩大德,玉凝無以爲報,此生此世無論如何絕不會怨恨於你!”
這話說的重了吧,把一輩子都扯上了。我不以爲然的笑笑,幫她擦掉粉嫩臉頰上的不該有的淚痕。
金蓮勸道:“姑娘一哭,張小姐心會亂的,這樣張小姐如何集中精力上臺表演呢?”
玉凝抽泣的點點頭,我拍拍她的肩膀,戴好面紗,擡腳和金蓮走出了房間。
還沒走出後院,就清楚地感到四周匯聚到我身上或震驚、或充滿敵意的視線,以及窸窸窣窣的議論:
“那是哪樓的姑娘?怎麼穿成這樣?”
“好像是天香樓的玉凝。”
“玉凝?不會吧!她能穿成這樣上臺表演?打死我也不信!”
“是從玉凝那屋出來的不差,看眉眼有幾分相似,可瞧着不像她往日的樣子呀?”
“是啊,太不像了!”
……
我鬆了口氣,還好只是“不像”,沒人確定“不是”。不免在心中偷笑出來,縱然我戴着面紗看不清臉,可從身形也看得出我比玉凝“魁梧”吧!難怪人家《尋秦記》裡,陶管家給項少龍貼了鬍子就算易容,古人在這方面的思維就是簡單。安全起見,暗中加快了腳步。
剛走出後院,就見豔情披着素色的披風迎面走來——冤家路窄。躲不掉了,正想着玉凝見了她該有什麼樣的反應時,豔情已快步走到我身前。我心虛的低下頭,可豔情眼尖,認出是“我”,輕笑道:“我當是哪樓的姑娘這麼漂亮、這麼耀眼呢,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玉凝姑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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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說話,藉着點頭的空擋兒,偷偷貓下腰,把自己僞裝矮一點。
豔情見我這樣小心,依舊沒有放過我的打算,仔細打量了我一番。金蓮本想上前替我解圍,還沒開口,就被她杏眼一掃瞪了回去。“玉凝姑娘怎麼了?還要戴着面紗上臺,莫非,是有見不得人的?”
刁鑽的話語傳入我的耳中,依我的性格少不了當場回敬她兩句。可目前的狀況,唉,忍!在心中大翻白眼發泄着,表面學着玉凝的樣子,禮貌福了福身想趁機溜走。奈何豔情並不打算放過我,笑問:“玉凝姑娘這麼急嗎?現在是春雨姑娘在臺上表演,按照順序,姑娘之前還有5位,何必急着走呢?”
我腦中快速思考着如何擺脫糾纏,卻聽見沈媽媽的聲音飄來——救星來了。滿心歡喜擡眼望去,不想與豔情略帶思考的目光相撞,兩人具是一驚。我暗叫不妙,精明如豔情怕是發現眼前的“玉凝”與往日不同了吧。冷汗不由自主從背脊滲出,直覺上回避着豔情犀利的目光。
豔情伸出精緻的食指,輕挑我的下顎,迫使我與她對視。我驚恐不安的看向她,那雙呈清的杏眼美目中寫滿了玩味。Gameover……想不到我張嫣“壯志未酬身先死”。玉凝啊玉凝,我對不起你,沒想到你的信任竟因此辜負……
豔情微微眯眼,瞭然的嬌笑,悅耳似銀鈴般的聲音聽得我頭皮發麻。還是及時趕到的沈媽媽,抓住手腕的手責怪道:“玉凝啊,快上場了,怎麼還在這兒打混?快去前樓準備準備!”
我慌忙點頭,剛想逃離現場,另一隻手又被豔情扣住。豔情笑下,“沈媽媽何必如此着急,玉凝姑娘上場還得會子呢!不如讓我和玉凝姑娘敘說下適才表演的心得。”
“這哪裡敢當,玉凝愚笨,怎麼也不比豔情姑娘聰明靈動!老身想該讓她親自去前面看看其他姑娘的表演!”沈媽媽邊接腔邊拉着我往前走。
我順勢想掙脫開豔情的手腕,無奈豔情抱定了死不撒手的決心。我鬱悶不爽,又無法發作,只好加大手上的力道。偏巧豔情忽然鬆開了手,我一個不穩,踉蹌了兩步。疑惑地回頭看去,不曉得豔情預備如何對付我這個“玉凝”。結果豔情只是挑戰性的一笑,避過沈媽媽在我耳邊微聲說:“與其和沒有鬥志的玉凝比賽,我更願意與實力相當之人同臺競技。相信張……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哦?”
心中一凜,豔情果然認出了我。但以她的高傲和自信,斷然不會泄露出去。我微微一笑,緩緩側過臉,對上她神采奕奕的笑容,朗聲宣佈:“我不喜歡失敗,所以我不、會、輸!”
豔情嘴角上揚,眯着杏眼,“我期待!”
“玉凝輸了,花魁是豔情!”
“不!她不是玉凝!”
“這個玉凝是假的!竟然騙我們!”
“活該!女騙子,抓她去見官!”
“女騙子!女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