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走進屋子裡,便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道:“還講究這些虛禮幹啥?合理不合情,所以不必多禮,看王愛卿一副緊張的神情,不知到底出了什麼要緊的事情?”
王守仁按照規矩客套了一下,便開始說道:“黃河大堤崩潰,發生了洪災,如今各種大偷小偷都出來了,剛好前幾天,意外的抓到了幾個強盜,原因是搶劫了官府救災用的銀子,不知道如何處置,想請皇上拿個主意。”
面帶怒色,朱佑樘用手重重捶打了一下桌面,桌上的茶杯由於桌子的震動,發出了摩擦聲,怒道:“豈有此理,大膽流寇,竟然目無法紀,搶劫官庫,王家卿是刑部主事,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你的管轄範圍,你依法論處就好,該怎麼着就怎麼着。”
“問題不在這裡,而是……”王守仁猶豫了一下,遲疑道,“皇上,我已經查清楚了,這些搶劫官庫的流寇,其實是黃河兩岸受災的百姓,平時是安份守紀的,想必是一時愚昧,做出這等不知輕重的事來,我看這事還當從長計議,因此進宮來向皇上定守,畢竟這些老百姓也是受害者,合法不合情。”
聽及此話,朱佑樘微微皺眉,沉吟道:“如此看來,此事確實事出有因,也是情有可原,但是……朕纔剛剛登基,時局本來就不安定,偏偏又遇到這樣的事情,如果不給以重處,只怕日後難以約束這些百姓,所以要來一個殺雞儆猴,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況我還是個皇帝,可以明面上依法論處,暗地裡幫助。”
王守仁有點詫異,問道:“那皇上看,此事……”
朱佑樘帶着一抹無奈的笑容道:“依法論處。”
他的話音未落,林菲箬忽然大聲喊道:“停!先彆着急!”
林菲箬直接打斷朱佑樘的說話,聽到這聲翠耳的聲音,王守仁這才注意到和朱佑樘一起進來的女子,眉目清秀,似乎很不一般,心想,這女子膽子倒是不小,竟公然打斷皇上說話,這不是不要命了麼,不禁向她多看了一眼,眼神裡充滿了敬佩。
誰知,頃刻之間,皇帝不但不生氣,反而向這女子微微一笑,道:“嫣兒,看來你對這件事情有自己的想法了?”
林菲箬也回了朱佑樘一個微笑,侃侃而談起來,道:“那我就班門弄斧一次,縱觀古今,哪一朝哪一代的百姓造反,不是因爲天災火禍,戰亂壓迫,實在是沒辦法,真的是活不下去了,這才奮起反抗,否則,誰沒事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誰高興吃飽了沒事幹,冒着殺頭的罪名喊打喊殺的搶劫官庫了,還是因爲生活所迫罷了。”
聽完林菲箬的一番話,朱佑樘和王守仁人皆目瞪口呆,王守仁更是暗暗點頭,佩服起這個女子的見識來,一個弱女子,竟然能明白這麼多爲官之道,一定是飽讀詩書的賢惠女子。
林菲箬默默地看了兩人一眼,繼續道:“你們剛剛所說的反賊,依我看,不過是一些受災的難民,只因爲食不裹腹,被逼無奈,才觸犯法律,搶劫官庫。剛纔不是說了,皇上纔剛剛繼位,況且現在時局動盪,正因爲如此,更應該法外開恩,讓百姓們知道,你是一個明君,心裡有他們,而且寬宏大量,這樣才能得民心,所以,放這些搶劫官庫的人一條生路,以示新皇的寬宏大量,同時,還要及時展開防災救助行動,讓受災的百姓不會再次受到生命威脅,一來,可以平息民怨,穩定局勢,另一方面,也可以在百姓心目中建立一個仁愛寬厚的明君形象,豈不是更好,你們覺得呢?”
其實,當林菲箬說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被她折服了,這女子不簡單啊,待她說完,把這女子又細細打量了一翻,向她投去了讚賞的目光。
另一邊,朱佑樘也張大了嘴,瞧着林菲箬,一時竟驚得說不出來,沒想到她竟然懂這麼多。
看着二人的表情,林菲箬只覺得彆扭,於是自顧自地在自己身上打量一番,確定自己身上沒有問題後,不解的問:“看我做什麼,難道我剛纔說錯了,還是說我的想法很離譜?”
朱佑樘挑了挑眉,換上了喜悅的表情看着林菲箬,如同在看一個寶貝一樣,道:“沒錯沒錯,簡直是太對了,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嫣兒,嫣兒,你真是……真是太聰明瞭,我……有點覺得你是一塊價值連城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