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黎書清依然出門去採風了，想起昨日的事情，月色不知怎地腦中只有一個念頭——要避開雪初，於是便也提出要求說要同他一起出去。
黎書清看着她，笑了笑。
“好。”
破天荒地伸出手去拉着她的手一起往大門口那邊走去。
月色的手被他拉着，他手上的溫暖傳到了她的手上。她覺得面孔又有一些發熱，不好甩開，又不好意思擡頭看着他，便低下了頭去，看着移動的地面。
一路所經之處，遇到不少月纓山莊裡的下人，那些下人自然識得這個被月老莊主請到莊裡邊的年輕公子，紛紛停下來恭敬地喊他一聲：“舒公子好。”
黎書清一一回應了，腳步卻是不停。
那些下人們看着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迴廊盡頭，腦中不由地浮現出疑惑來：這個舒公子怎麼拉着他家丫鬟的手不放？
當然，黎書清也沒有一直拉着月色的手不放，他們一走出月纓山莊的大門，月色就將手從他手中抽了出來。
黎書清轉回身去看她，就見她兩隻手握在一起，道：“互相牽扯着，若是讓旁人見着了，怕是不好的。”
黎書清手上少了她的溫暖，覺得有一絲遺憾，但是他也知道這麼牽着手在大廳廣衆之下走着，會引人注目，她雖然性子清冷，總歸是臉皮薄了些。
“一時情難自禁。”他笑着道，“我們走吧。”
說着，便邁開步子往前走，爲了能夠與她比肩偕行，他的步子邁得不大。
其實，也並不僅僅只是情難自禁，月華雄的念頭他是清楚的，雪初的念頭他也是清楚的，他明日便要離開這裡，爲了讓月華雄放棄撮合他跟雪初的念頭，他只能用實際行動表明他已經心有所屬。
方纔在莊中園子牽着手那麼一走，被那麼多的下人看到了，多多少少會傳到月華雄他們的耳朵中的吧。
月華雄是個君子，不會強人所難，這一點，在莊中住下的這幾日，他完全能夠看得出來。現在，他只希望能夠在明天順順利利地離開這明州城了。
在明州城中又逛了一日，黎書清又得了些許收穫，在天色快要暗下來之前回到了月纓山莊。
用晚飯的時候，雪初沒有入席，據說是身子不適。
月華雄還是象徵性地再度挽留了一番黎書清，黎書清自然還是委婉地謝絕了。
這一回，黎書清謝絕之後，月華雄便不再多說些什麼了。只是，偶爾將目光往默默地用着飯的月色身上送了幾回，眼神中另有一些深意。
黎書清注意到了月華雄的目光，知道今日他同月色牽手的傳聞已經傳到他耳中了。
也好，他的目的達到了。
飯罷，離開的時候，月華雄又同黎書清說了一些話，無非是問他行李是否已經整理好了，讓他今日早早歇着，明日出門的時候派人知會他一聲，他會去送個行。
黎書清一一回答一一應下，隨後跟月色兩人回房了。
半夜時分，一道黑影在月纓山莊的屋頂上悄無聲息地竄動着。
十四夜一雙明亮的雙眸居高臨下地掃視着莊中大大小小的院落，按照之前的記憶，往其中一隅而去。
來到一個院落前的院牆上停下，他蹲低了身子，背後剛好有兩棵大樹，成了身體的屏障。旁人若是不仔細觀察，是看不到他的身影的。
他將目光投往前面房子，那房間的窗戶開着，裡邊燈光明亮，從他這個角度，能夠看到矮榻的一角。矮榻上躺了一個人，淺藍色的裙腳在上邊鋪展開來。
那是雪初。
十四夜豎直了耳朵，不放過房間裡邊傳出來的一絲聲響。
上一回在月華雄的房間中，他看到了月初曉的畫像，得到了那樣一個驚人的消息，也被月華雄知曉了他的存在。他自然還想去打探更多的消息，奈何月華雄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於是他便轉移了對象，將目光集中到了雪初的身上。
她不是真正的雪初，真正的雪初是月色。那麼，她當年到底是如何騙過所有人的眼睛，成功入駐這月纓山莊，成了月纓山莊的大小姐的？
當年她才七八歲的年紀，那麼小的年紀的女孩子，又是得了誰的授意，撒出那樣一個謊言來？
這是一個謎團，一個他亟需解開的謎團。
“哭什麼？”驀地，一道呵斥打斷了他的思緒，十四夜繃直了神經，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房間中去。
“小姐，奴婢的確按照您的吩咐做了。”是那雪初的貼身丫鬟連翹的聲音，此刻那聲音中帶了些哭腔。
十四夜稍稍將頭偏過來一些，這才注意到，那矮榻前跪了一個低頭小聲抽泣着的丫鬟。
“你真按我吩咐做了？”雪初的聲音是冰冷冰冷的，與平日裡的溫柔嬌俏迥然相異。
果然，這個女人，並不如表面裝出來的那般善良溫柔。
十四夜眯起了眼睛，嘴角一撇，忍不住冷笑。
只是，不知道，她口中所說的“吩咐”到底是什麼事。
連翹立刻抽噎着回道：“自然，奴婢不敢違逆小姐。”
“不敢？”雪初冷笑了一聲，“你昨日晚上也是這麼同我說的。”頓了一下，復又接着道，“那你倒是跟我解釋解釋，爲何她昨日今日還是沒事一樣？”
他？十四夜的雙眼再度眯了起來。“他”指的是誰？
連翹的聲音中添了絲慌亂：“奴婢……奴婢不知，明明奴婢聽從小姐的吩咐在那花茶中下了藥，她也明明喝下去了的，不可能，她不可能半點事都沒有。”
“不知……”雪初稍稍從矮榻上直起身子來，一隻蓮足從從矮榻的邊緣橫了出來，一腳朝跪着的連翹踹了過去，將她踹倒在地上。
“我給你安排了那樣的事，是我信任你。你呢？不僅沒有完成我吩咐你的事，到頭來還回我一句‘不知’？我留你在身邊到底有何用？”語氣中滲透着滿滿的怒氣。
連翹被踹得胸口疼痛，倒下來之後又爬起來，跪行到雪初腳邊，道：“是奴婢辦事不利，小姐儘管責罰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