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知道月色本就寡言淡漠,平日裡跟着公子在書房內,更是讓性子沉穩了許多。公子一看書就是好幾個時辰,期間半句話都不說,月色也不會覺得憋得慌,這會兒又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感覺呢?”向來不愛開玩笑的她,也難得地開起黎書清的玩笑來了。
黎書清看着她的笑容,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訥訥出聲道:“月色,你剛剛,這是在開玩笑麼?”莫不是他還在夢中不成?這也太讓人匪夷所思了一點。
看着黎書清這一臉震驚的模樣,月色心中覺得好笑,只是覺得自己剛剛那般放肆已是到了她的極限了,遂端正了臉色一本正經地回道:“回公子,是的。”
黎書清默了半晌,隨後側過頭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又看着月色,語氣輕盈:“看來這出來一趟,你倒是開朗了許多,沒像之前在府中那麼沉悶了,這可是件大好事。”
“月色平日裡太過沉悶,委屈了公子了。”月色垂眸回道。
“那倒沒有。”黎書清看着月色的神態,心覺自己剛剛那話是不是開玩笑開過頭了一點,遂馬上否認道。
這之後,兩人都像是達成了一種默契一般,不再有言語。
馬車已經有些顛簸了,坐在車廂內,只覺得晃得厲害。月色側過身來,擡手撩開了馬車側面窗子的簾子,放眼向外看去。
青山遠橫,疊嶂重巒,一股與在京城中大相徑庭的清新味道撲到了月色的鼻尖。道路旁的樹不斷地倒退,向後延伸而去。城門早已經不再視線中,路上也鮮有人影,只是偶爾能在那路旁的田野裡看到幾個辛勤耕作的老農,臉朝地背朝天,用身體弓成一個頂天立地的姿勢。
他們早已經出了京城了。月色看着那無邊寬闊的自然風景,竟是覺得有點着迷了。
而車內,黎書清看着月色那沉浸在外頭美景的神情,也漸漸地對那神情着了迷……
他們在入夜的時候趕到了伊蘭鎮,伊蘭鎮距離京城大概有三十公里,按照他們這樣的腳程,算是比較快的了。
他們找了一家條件還不錯的客棧住了下來。
房間訂了三間,上房已經住滿了人,中房只剩下兩間,下房還有好幾間空餘。月色原本說是隻要訂下房就好了,那車伕小元也說不必爲他訂房間,他只要在馬車上住一晚就可以了,可是黎書清怎麼可能會這樣對待下邊的人呢?
他執意訂下了剩下的兩間中房和一間下房,還吩咐店主給每間房裡放上浴桶準備熱水。
“接下來的路程,我們不一定能夠住上客棧,露宿外頭也是有可能的,既是今日能夠找到那麼好的住的地方,自然是要休息好一些,都好好地洗個澡,好好地睡一覺,這麼明日趕路時夜更加有精神一些。”黎書清一邊掏出銀子給了店主,一邊回過頭來對着月色和小元解釋道。
“那——謝過公子了。”月色點頭道。那小元則是忙不迭地大大地彎身行了個禮:“謝小王——”情急之下差點說漏嘴了,他剛一開口突然想到黎書清出門等於是微服私訪的性質,上頭早就交代讓他喊“公子”就是了,這會兒一時忘了,於是說了一半又立馬改口道:“謝過公子。”
那店主看到黎書清出手大方,且面容俊秀,渾身上下難掩尊貴的氣質,想來非富即貴,絲毫不敢怠慢。收了銀子之後,連連笑着回道:“那王公子您好好去歇着,待會兒我就吩咐小二去多燒些熱水。你們的晚餐吃了麼?”這店主剛聽到那小元口中說了個“王”字,就以爲黎書清姓王了。
月色聽到店主那一聲“王公子”喊得極爲自然,再看了一眼黎書清,沉默着不去糾正店主的錯誤。小元則是愣愣地看着店主,不明白他爲什麼喚自個兒的主子叫“王公子”,顯然,他並不知道這源頭還出在他身上。
黎書清並沒有改正店主的稱呼,反正也是在這客棧住一晚上,他要怎麼喊就怎麼喊吧。反而他覺得自己要在這時候點出店主的錯誤,倒是讓店主的臉皮有點掛不住了。
“我們還不曾吃過。”黎書清轉過身來對着那店主回道,臉上的笑容極輕極淡極溫柔。
那店主被黎書清的笑容晃得暈了一暈,雙手扶住身前的櫃子,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大了:“那麼,王公子你是要在這樓下大堂裡吃,還是給你們單獨送到房裡邊去呢?”要命了要命了,這公子的笑容也忒溫柔了,本就是長得俊得不得了了,像是九重天仙似的,這會兒這麼一笑,別說是小姑娘的魂兒都要被勾走,就他一個四十幾歲的男子漢看了也覺得入迷了。他活了這麼大的歲數了,在這伊蘭鎮開客棧開了有將近三十年,來來往往地,也見過不少的人了,也不是沒有俊俏的公子哥在這客棧裡頭住下來過,可像眼前這位公子這樣長得俊逸非凡,看上去脾氣也好得不得了的人,他也還是頭一回見到。
黎書清回過頭來看了一眼站在身後的月色和小元,向他們詢問道:“你們說呢?”
“公子決定就好了。”月色和小元異口同聲地回道。
黎書清看了一眼這大堂中的情況。也正好是晚飯的點,大堂裡邊人還是蠻多的,但是還是有好幾張桌子空着,也並不怎麼喧譁。
“這大堂中環境也還算是不錯的,很乾淨,也不鬧。若是將飯菜拿到房中去,怕是有些麻煩……”回過頭來看着店主:“那還是在大堂裡邊吃吧,至於菜色,掌櫃的你店中有哪些好菜你自己明白一些,就你來定吧。”
這店主還是頭一回碰上這麼好招待的客人,笑得合不攏嘴了,從櫃檯後邊走了出來,道:“那好那好,我一定將店裡邊最好的菜給你們準備好了。王公子你們先將行李之類的拿到房間裡邊吧。”他轉頭朝內間喊了一聲:“阿貴!”
話音剛落,一個店小二就從那內間衝了出來,口中喊着:“誒——來嘞——”跑到店主旁邊目光打量了一下黎書清他們,向店主問道:“掌櫃的,有什麼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