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瑤看到她費勁地用單手高舉花瓶,細眉皺了起來,口氣很是不善:“怎麼只用一隻手舉花瓶?我有吩咐你這麼做嗎?你倒是挺會自作主張的。”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繞過書桌走到月色的身邊,用手指戳了戳她的右手手臂,“別給我耍花樣,把這隻手也給我舉起來。這端沐王府的花瓶可是金貴的很,要是不小心砸了,就算把你賣一千次你也賠不起。”她的目光在月色的右臂上上上下下地來回打探,“難道——你這手臂是斷了不成?”
“奴婢該死。”月色又是一番攬罪在身,然後,慢慢地舉起了右手。右臂緩緩擡高,在擡到與身體形成一個直角的時候,微不可見地頓了一下。緊接着,她的上齒緊緊扣住下脣,陡地一使勁,終於讓右手觸到了高懸在頭頂的花瓶瓶底。
“這還差不多,我還以爲你手斷了呢……”桑梓瑤滿意地點點頭,蹙起的細眉舒展開來,臉上掛上淺笑。
負着手在月色身邊轉了兩圈,又轉回了書桌後,桑梓瑤再次坐回到椅子上,整個上身閒閒地靠在椅背上,姿態撩人,看上去舒適不已。
“我表哥什麼時候來,你就什麼時候可以放下。所以,你最好祈禱着小王爺馬上出現,否則,他一天都沒出現,你也就給本公主乖乖地把這個花瓶舉上一整天。”說完,桑梓瑤閉上了她那雙美麗的鳳眸。
書房中頓時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時間慢慢地在流逝,月色的額頭和鼻尖沁出了密密的汗珠,額角的汗水打溼了早已凝固的鮮血,自臉龐蜿蜒而下,像是生生地在臉上劃下了一道刀痕,顯得有些猙獰。
一向蒼白的面龐更是蒼白了幾分,雙眉堆聚成小山,連大大的如銅鈴的雙眼也眯成了兩條細縫。上齒扣着下脣生疼,然,她仍是不肯緩下來自貝齒上重量,仿若是故意這樣咬疼自己,以轉移另外一處更要劇烈的疼痛。
清冷慣了的面容浮上難得的其他表情,那是痛苦的神色,顯而易見。
月色纖弱清瘦的身軀開始有了細微的搖晃,足上開始有些不穩。
“站穩了,別搖來晃去的。要是摔碎了花瓶,接下來的懲罰可就不是舉花瓶這麼簡單的了。”閉眸小憩的桑梓瑤微微張開眼,覷見月色動作,無視於她臉上的蒼白,一開口就是威脅。
月色只得逼迫自己,強行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使之不再搖晃。
很簡單的一句命令,但是要踐行它卻是非常難,月色額上淌出的汗更加多了。她左耳的鳴鳴作響有愈演愈烈之勢,額上的疼痛感早已被另一股更要劇烈的疼痛所掩蓋。那股撕裂般的深深劇痛來自於她的右臂。
剛剛她將右手舉上去的一剎那,她彷彿聽到了“喀拉”一聲響。這種聲音並不陌生,曾經她就在同一時間,聽到好幾聲這樣的聲音,而且那時聽到的聲音比剛纔的還要響。
月色的眼前蒙上了一層白霧,視線早就已經開始迷離。腦中已經是一片空白,她已經要暈過去了,但是那右臂上的劇烈疼痛和肩上的刺麻之感不斷地刺激着她。她的腿已經失去知覺支撐不住了,但她仍是這般僵硬地站着,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能站着的原因。
書房裡面沒有放着刻漏,因而月色無從知道自己已經保持這種姿勢有多長的時間了。然而,她只覺得自己已經堅持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到底何時才能結束?她已經沒空去想了。
意識漸漸變得模糊,她的耳中在鳴響以外似是聽到了門開的聲音。她……堅持不下去了……原來自己並沒有自己所想的那麼堅強,那麼能夠忍受……
隨着那聲輕忽的“吱呀”一聲響,她腦中繃着的那根弦瞬間土崩瓦解。眼前的白霧被一片黑暗籠罩,她的整個身子在過度僵硬之後瞬時癱軟。
手上的重量頓時失去,然後一聲“哐當”的巨響在寧靜的書房裡轟地響起。
花瓶還是砸了……將她賣了一千次也賠不起……她的目的還沒有達到……很快就會被趕出去了……月色閉上了眼睛,整個人癱軟地倒下,腦中飛快地閃過這麼幾個念頭。然後……那個人……她又會回到那個人身邊了吧……
她的嘴角牽起一個微微的弧度,飽含着深深的無奈,看上去心酸不已。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認命了……
至此,月色完全陷入了黑暗的暗流中。
“你這個丫頭,怎麼這麼……”桑梓瑤被那聲巨響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伸出手指指着倒在地上的月色就開始怒斥,然而,已經陷入昏迷的月色自是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