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蕭棋跑到蕭蘅秋身邊,跪坐在地上,伸手抱起他,看他睜着眼睛,眼珠子還能轉動,當下寬心了許多。可是見他只是眨着眼睛,說不了話,也動不了的模樣,蕭棋心中又被恐慌給佔據了。他搖晃了蕭蘅秋幾下,見他仍是沒有反應,他才明白過來,他是被人給點了穴了。
蕭棋本身除了是蕭蘅秋的心腹之外,也是個習武之人,見他被點了穴,立刻空出一隻手來要給他解穴。
“慢着——”黎書清出聲打斷了他的動作,蕭棋的手指已經快要點到蕭蘅秋的穴位上了,聽到黎書清的話以後,他的手指生生地在離蕭蘅秋身體半寸的地方停住了。
蕭棋側首擡頭看着被侍衛們包圍了的黎書清。
“是我疏忽大意了,沒有想到你還有這能耐。”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黎書清這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竟然是個武功高強之人,他應該多長個心眼的,否則也不會讓蕭蘅秋着了他的道。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纔對。”黎書清笑着回道,“若不是我疏忽大意了,我們也不會落到你們手上。”
蕭棋不是個能言善辯的人,他知道黎書清是個巧舌如簧的人,他自然是說不過他的。於是,他便不打算理會他,想要繼續爲蕭蘅秋解穴。
黎書清站在這邊,看到蕭棋的意圖,又出聲道:“我都說讓你慢着了,你還這般心急做什麼?若是你不怕他丟了性命的話,大可對準他的穴道點下去。”
聽到黎書清的這番話,蕭棋全身震了一下,伸出的手指驀地蜷了回來,與此同時,他再度轉回頭來看着黎書清,面上帶着震驚與不解。
黎書清將他的表情納入眼底,神情悠然自得,語氣也是輕鬆無比:“你總算是能聽進點人話了。”
蕭棋不去理會他的揶揄,他的心中只關注着的蕭蘅秋的安慰,於是厲聲質問道:“你對城主做了什麼?”
黎書清的表情依然是那般輕鬆:“沒做什麼,不過是點了他身上的幾處穴位罷了。”
見蕭棋那不怎麼相信他說的話的模樣,他又添上了幾句:“只不過,我這人師承之人武功路數刁鑽,害得我也學了一身刁鑽的武功,連帶着點穴的技法也與常人不同。我點了他身上好幾處穴位,你要想解開就必須知道我點的是哪幾處穴,並且要按照我點的穴位的順序一一解了,有一處穴位的順序錯了,就會傷到他的筋脈。傷筋動脈對人的影響是極大的,搞不好還會筋脈逆流,到時候怕是連死相都會變得很難看。”
明明長着一張文質彬彬的臉,明明平時笑起來的時候是那樣溫暖和煦,明明平時說起話來也有如汩汩清泉澈人心脾,可是此時此刻的黎書清,說出的話語跟他的那張臉給人的觀感反差太大了。蕭棋同黎書清也就見過那麼幾次面罷了,可是儘管見面次數不多,因爲黎書清的存在感太強,他的心中對他也形成了一定的印象,那印象,與現在眼前的這個人給他的印象完全是兩個人,前一個是九天之上的謫仙,現在這個是修羅地獄裡的羅剎。
明明是同一個人,前後反差卻能做到這麼大,蕭棋以爲蕭蘅秋算是世上唯一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想不到還會出現一個人,比蕭蘅秋的反差還要大。
“你快給城主解穴!”蕭棋聽了黎書清的話以後,慶幸自己方纔及時收回了手。他不知道黎書清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但是事關蕭蘅秋的性命,他不敢冒這個險。眼下,他能仰仗的人就只有黎書清,於是,便命令他道。
從眼前的這個蕭棋口中聽到那命令的話語,黎書清的眼睛眯了起來。他是向來不在意身份高低的問題的,在王府之中,在尚書閣中,在皇宮之中,他從來都是待人和善,無論是高官還是奴才,他都是以禮相待。對方以禮待他,他便以禮待回;對方對他有些無禮的舉動,他也甚少放在心上。
可是今天不一樣,原本,因爲被一個男人看上,被關進那地牢之中兩天,還讓月色處於那樣危險的境地之中,他就已經很是不悅了。方纔蕭蘅秋的態度,更是讓他惱怒不已,差點就要動手解決了他,送他去見閻王。此刻這區區一個下人,竟然用這樣的命令語氣同他說話,更是在他心中添了一把火,他不生氣是不可能的。
於是,他的語氣也由原本的輕鬆轉向了惡劣:“在你說話之前,先掂量掂量你自己的分量,到底是有幾斤幾兩重,再考慮一下你說話的語氣,再來同我說話。”
蕭棋被他這麼一說,整個人都震住了。
“且不論,我是什麼身份,你是什麼身份。即便是你家主子,在我面前也要低頭,你哪來這個膽子用命令的語氣同我說話?你可想清楚了,是你來求我,而不是我求你。”黎書清的視線從上方壓下來,將蕭棋壓得喘不過起來。
蕭棋第一次感受到,眼前的這個人竟然有這樣的壓迫性的力量,光是幾句話和眼神便能給他那麼重的壓迫感,這種壓迫感比蕭蘅秋有時生氣的時候還要恐怖。
蕭棋扶着蕭蘅秋的手有些不自覺的顫抖。
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人?蕭棋此刻再度開始猜測他的身份,從他的話語中所傳達的信息來看,他的身份地位好像比蕭蘅秋還要高。他又是來自京城……
莫非,他是王公貴族?蕭棋想到這一點的時候,連身體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他低下頭來看了一眼蕭蘅秋,蕭蘅秋睜着一雙眼睛看着他,他說不了話,蕭棋不知道他想要向他傳達些什麼。他也沒空去想這些,他只是在爲蕭蘅秋擔心:這一回竟然惹上了皇族的人,他豈不是很危險?
“我沒空跟你們在這裡浪費時間,要知道我將那幾個人打趴下也只是用了幾招而已,眼前的這些人即便是一起上,我也有能力讓你們趴在地上同他們作伴。”周圍圍着的那些侍衛們聽到他這話,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幾個不省人事的人,手中提着的刀子紛紛抖了抖。
黎書清卻轉了話鋒:“快告訴我,地牢在哪裡?”
蕭棋聽到這句話,立刻又想起了什麼,他忙轉回頭來,對上黎書清的目光,平靜了一下心情,再度開口道:“告訴你也可以,除非你給城主解穴。”有了前一次的教訓,這一回,他改變了一下自己的語氣。
“你在同我講條件?”黎書清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隱隱覺得他又發怒了,蕭棋儘管心裡慎得慌,可還是鼓起勇氣道:“我告訴你你想要知道的,你爲我做我想要你做的,這很公平,不是麼?”
“呵呵,的確很公平。”黎書清笑出聲來,“你先帶我去地牢,我救了月色出來,自然會替他解穴。”
“不,你先替城主解穴,解了穴,我自然會告訴你地牢的所在。”蕭棋再次同他講條件。
這一回,黎書清的面上又露出了那盛怒之時會呈現的修羅表情:“作爲一個奴才,你很衷心;可是,作爲一個對手,你卻太過愚蠢。你要明白,我們之間到底是誰佔上風。我從你這裡問不出什麼,自然還能去問別人,別人那裡問不出,我將這城主府翻個底朝天也會達到我的目的。而你們城主的死活,我可不放在心裡。到時候,你便給你們家主子收屍吧,哦不,恐怕你沒那個機會,你和你家主子都會死無全屍。”
這一番話帶着森冷的寒氣傳到到了園子中的每一個人的耳朵中,也滲入到了他們的心底,他們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蕭棋這回是完全被嚇到了,他張着嘴,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的確,眼前的情況,是他佔上風的。
而他,已經別無他法,只能照他所說的做了。
“我告訴你那地牢的入口便是,可是,”蕭棋頓了一下,“你不能食言,將人從地牢中領出來以後,一定要給城主解穴。”
黎書清那陰沉的臉色總算是舒緩了下來,輕蔑地道:“我還做不來食言而肥的事。”
“那好。”蕭棋應下來,隨後命令那包圍了黎書清的侍衛道,“你們全都退下。”
那些個侍衛聽了蕭棋的命令,紛紛將手中的刀收回,也退了開來,聚集在了一旁。
“你們過來,將城主搬回房間中去。”蕭棋再度發出命令,那些個侍衛聽命過來,蹲下身來去擡起動也動不了的蕭蘅秋。
“小心點,可別弄痛了城主。”看到那些人有些魯莽的動作,蕭棋站起身來,叮嚀道。
那些侍衛十分小心地擡着蕭蘅秋往旁邊的房間走去,地上橫了很多人,道路有些障礙,他們注意着腳下,踮着腳避開那些人,踩在空地之上,走到了門口,門開着,他們很快便消失在了門內。
門外,院子裡,除了地上的四個沒有知覺的人,只剩下站着的黎書清和蕭棋了。
“請跟我來吧。”蕭棋說着,轉身朝園子外走去,黎書清轉身,邁開步子跟着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