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初這會兒怕是氣頭也過了,又往榻上倒了回去。
“此時說這些有何用?月色,想不到那女人倒有些能耐,喝了我的花茶竟然都沒事?她是自行解了毒,還是根本就沒有喝下去?”
那毒也不是謀人性命的毒,他們到莊中暫住,若是出了人命,豈不是將火引到自己身上麼?雪初只是想要絆住黎書清的行程,讓他在莊中再多留一些時日,所以讓連翹下的藥是讓人身體倦乏精神困頓的藥。哪知道,一點效果都沒有。
在外邊聽牆角的十四夜在聽到月色的名字的時候就怔住了,在聽到她接下來的話之後更是震驚得無以復加。
這女人,竟然對月色下毒!
十四夜心中一片滔天怒火,他恨不得衝進去將那惡毒的女人抽筋扒皮。可是,他顯然不能這麼做,若是那樣做的話,反而會引出更大的麻煩。
眼下,再調查雪初這女人的來歷已經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了,最重要的是月色眼下的情況。他不知道,那毒是不是要過很久才能在人身上引起反應。
心中這麼想着,他立馬回身,循着記憶中的路線往月色所在的那間房趕去。
感到月色所住的那個院落的時候,遠遠地,他看見她房間中還透着亮光,心中萬分急切,他腳上步伐沒有停,腳尖點着牆頭,縱身一躍,便來到了窗前。窗半掩着,他不假思索地推開窗子,就這麼翻身跳進了房間內。
“誰?”月色剛洗漱完,想要入睡,站在牀邊,脫下了外衣,就聽到窗戶邊傳來的響動,她立刻驚異地轉過身來,目光投向窗邊,看到了久未在她面前出現了的十四夜。
“是我。”十四夜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的外衣剛剛脫下,身上只着了薄薄的鬆鬆垮垮的中衣,領口開得很大,他能夠看見她那峭立的鎖骨,她手上抓着外衣護在胸前,看樣子,他剛剛是嚇到她了。
看清楚眼前的人,月色心中的驚慌才退了下去,她皺了皺眉頭:“你怎麼來了?”
十四夜光顧着看她,看得有些忘情了,差點忘了自己來的目的,想到這裡,他的心中又是一緊,大步流星地朝月色靠近。
月色看着他氣勢洶洶地走過來,不明所以,但是還是被那股壓迫感逼得往後退了兩步,後邊就是牀,她已經無處可退了。
十四夜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去就抓住她的雙臂,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兩隻手還不停地在她的臉與手臂上下碰碰捏捏,口中不停地說着:“你沒事吧?有沒有感到身體哪裡不舒服?頭痛麼?”
月色愣在那裡,被他這樣上下其手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擡起手來阻止他手上的動作,道:“你這是幹什麼?”她這樣好好的,他是腦子抽筋了麼?好端端地來問這個。
十四夜聞言,停下手上的動作,但仍然抓着她的雙肩,一雙漆黑晶亮的雙眸中閃爍着關切的光芒:“你頭兩天被那個惡毒的女人請去喝茶了?”
儘管他整張臉都被蒙在黑布之下,但是光是透過他露出來的這雙眼睛與眉頭,月色也能想象到他現在的表情是極其嚴肅的。
她仔細地想了一下,意識到他口中所說的惡毒女人是誰之後,點了點頭:“嗯。”
剛回答完之後,她便意識到抓着她肩頭的手收緊了,抓得她有點疼,但是她臉上稍微露出一點疼痛的表情之後,他便立馬又將手上的力道收斂了。
“那個惡毒的女人在你的茶裡邊下了毒,你喝完以後,難道沒有感覺麼?”他知道她是個藥人,她的血能解百毒,她自己也幾乎是百毒不侵的體質,但是就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再多一些毒素侵入體內,便是給她多增一些負擔。要是沒搞好,打亂了她身體內藥性與毒性的平衡,那就不堪設想了。
月色怔了一下,想起那天自己的身體情況,雖算不得是恍然大悟,可在知道這點的時候還是驚了一下。
她對她下毒,必然是爲了黎書清。爲了留住自己喜歡的人,她使出這樣的手段,她自然是理解的。
可是,她所擔心的,並不是她會再對她使出什麼手段,而是她如何能眼見着這樣心思歹毒的她坐實了月纓山莊大小姐的位子。
她的爹,她的娘,她的外公,都是十分善良的人,與人爲善,受人敬仰。她不在意她的身份被她奪去了,但既然她冒充她使用了“雪初”這個名字,冒充她成了月纓山莊的大小姐,那麼,她就應該秉承她爹、她娘、她外公的善良,不要侮辱了她所享有的聲名。
外公他一直都將她當成是自己的親孫女,如果他知道她的真是個性是那樣惡毒的話,又會有多失望。
她不想看到外公傷心失望的模樣,雖然,明日她離開以後,不知道有生之年還有沒有再見他一面的時候。
她不戳穿那個假冒的雪初,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爲她目前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但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她對於自己還能活多久根本就沒有一個定數,那個假的雪初起碼比她健康,能夠陪伴外公很久。
月色覺得現下的心情很是矛盾,矛盾得她的眉頭又蹙了起來。
十四夜見她聽了他所說的話之後,只是一味地陷入了沉思,半句話也沒回他,忍不住搖了搖她,急切地道:“你對我告訴你的事情一點想法都沒有的麼?你倒是同我說,你這兩日有沒有覺得身體有異常的反應?”也不知道那惡毒的女人到底下的是什麼毒,雖然想也知道不是致命的毒,可他還是擔心得不得了。
被十四夜這麼一搖,月色的神思又被他給搖了回來,她看着他,開口回了一句:“哦,我知道了。”
十四夜愣了。
哦,我知道了。
就這麼不痛不癢的五個字,這就是她回答他的?
話說,她這回答到底針對的是他對她所說的哪句話?他緊緊揪着這句話,同自己前後所問的那些話挨個匹配了一下,都沒對上。
“明天就要出發了,我得早點睡,你不早點休息麼?”在十四夜還在發愣的時候,月色說道,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十四夜好不容易緩過來,結果又愣了。
心中的怒火從小火苗發展到了熊熊烈火。
“你就這麼不將你自己的身體放在心上麼?別人對你投了毒,你也這樣不痛不癢的?月色啊月色,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我真的捉摸不透。”
要不是顧慮着她身體孱弱,他早就想使勁地將她的身體給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