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無所適從(一萬字大章求訂閱)

皇上發佈聖旨,名曰奉天承運,這是代表上天傳達旨意,是有關國體,不容褻瀆的重要時刻。

敢在這個時候發出聲音,破壞傳旨,註定了是不顧身家性命的行爲。

王彥看到聖旨的時候,心中也震驚不已,但是他也沒有想到,有人敢在這個時候打斷他的話。

“還真有人不怕死……”高高坐在龍椅上的朱棣自言自語道。

看着冒出來的禮部右侍郎劉順,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卻很快收斂住。

現在還不到他出聲的時候,他倒要看看,這些人能鬧到什麼程度。

一個三品的侍郎,用來祭刀也是夠奢侈的了。

正因爲如此,朱棣相信他們這是措手不及。

劉順這也是太沖動了,一個堂堂的侍郎啊!

……可惜了!

大殿中,因爲劉順的打斷,原本王彥宣讀聖旨那有些讓人窒息的平靜,一下子就被打破了,大殿之中一片譁然。

蹇義忍不住擡起頭來,瞪大了眼睛向上望去。正對他的是低着頭的朱瞻基,自己上方是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朱高熾,還有最上面那一臉平靜的朱棣。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爲什麼這段時間會這麼順利。皇上看似處處忍讓,卻在太孫回來之前,就已經決定了讓太孫監國。

太孫不是太子,有太孫監國,皇上根本不怕他們這些文臣鬧出不可收拾的狀況來。

他的心裡感受到了一陣寒意,這段時間的退讓,是皇上故意爲之,爲的就是今日不再退讓。

如果文官想要得寸進尺,只會迎來最兇猛的打擊。

看到朱高熾依舊還有些沒有徹底清醒過來的太子,蹇義在一瞬間就已經拿定了主意。

太子雖然容易控制,但是卻不值得他將身家性命都壓上。

太孫雖然精明,但是處政經驗缺少,投靠太孫,他只會受到重用,不會有半點損失。

而戶部尚書夏元吉扭頭看着飛撲了出來,跪在殿中的劉順,眼中閃過了一絲可惜,深深地低下頭去。

作爲大明帝國的大管家,他深知太孫這些年幹出了多少成績。

北明山銅礦讓大明有了大量金銅,海外貿易和東瀛的金銀更是給大明增加了無數的金銀。

前後不過六七年的時間,大明朝就從極度缺少貴重金屬,到現在能將官員俸祿全部按照金銀髮放,這是皇上都做不到的。

至於太子,除了跟一幫文人釋經講義,空口白話,還會幹什麼?

雖然太子對他們這些文臣更親近,但是什麼事都不會幹,對他這個戶部尚書來說,他寧願這個能幹的太孫監國。

禮部尚書呂震,看着劉順目露兇光,心中將對方恨死。

呂震爲人陰森兇殘,他雖然是禮部尚書,但是不識大體,心胸狹窄。他能上位,靠的是懂得揣摩上意,而且記性很好,處理事務能力強。

對他來說,不管是太子監國,還是太孫監國,反正都不會影響他的地位。

但是,劉順是他禮部的人,如果太孫監國,保不定會以爲劉順是他指使。

那個時候,要是遭到太孫忌恨,他就太冤枉了。

而兵部尚書方賓,是早就把柄被朱瞻基捏在手中,可以算是朱瞻基的人,只是朱瞻基嫌他太貪,以後想要收拾他,並沒有把他當做自己人。

但是,他雖然怕朱瞻基監國,但是絕不會反對朱瞻基監國。現在他敢反對,明日就會被關進大牢。

至於刑部尚書,是剛被扶持上去的顧佐,工部本來就是朱瞻基的自留地,吳中和宋禮更是不會反對朱瞻基監國。

對於六部堂官來說,個人的政治傾向只是次要的,關鍵還是要能做事,要會做事,想要會做事,先要會做人。

真正反對朱瞻基這個太孫監國的,主要是中下層官員,還有那些國子監,翰林院的學士們。

衆人心思各有不同,但是這個時候,身爲百官之首的蹇義必須要說話了。

朱棣不開口,就是要等他先來處理劉順。

他向前一步,先向朱棣長揖,後側身面對劉順說道:“朝廷發佈聖旨,乃是根本國體。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豈容你這等小人打斷!”

劉順聽到聖旨要太子殿下前往嘉峪關,第一瞬間的感覺就是絕不能讓太子走。爲了太子掌握大權,他們已經計劃了兩年,只等皇上出征就要施行。

來不及細想,他就衝了出來,但是在衝出來的一瞬間,他就已經後悔了。

後悔的不是衝出來,而是不該打擾了王彥念聖旨。如果等到聖旨唸完,他出來反對,最多隻會被關進大牢,但是現在,小命不保。

跪在地上,他的雙腿依舊在發顫,腦子一片空白。

聽到蹇義的斥責,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這一刻,沒有任何人能救的了他。

他微微擡頭,看着前方的青石臺階……。

現在自己死,還能保住一家老小,要是不死,闔家都要被他牽連。

拿定了主意,他擡頭說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但是身爲臣子,不可對亂命附隨。太子殿下乃是聖賢儲君,身系大明國祚。

陛下欲親征,太子殿下萬萬不可離開京城,此乃關係大明國祚,關係天下萬民的大事。

蹇尚書身爲尚書,身爲議長,當爲百官表率,駁回亂命。”

蹇義氣的渾身發抖,這劉順自知大罪,現在竟然胡亂攀附,還要把他給架上去跟皇上打擂臺。

哪怕他覺得太子監國,更有利於他控制朝堂,這個時候也不得不硬着頭皮保持中立了。

要不然,他一個吏部尚書,當朝議長,被人強行綁架上賊船,這對他的聲譽影響更大。

他還欲再駁,卻見劉順一下子站了起來,向着他衝了過來。

他不比劉順年輕,一時慌亂,被夏元吉伸手拉了一下,順勢就回到了文臣隊列之中,讓劉順衝了過去。

朱瞻基看到劉順衝了過來,登時就明白了他的心意。他一下子站起身來,卻不是阻止劉順自殺,而是讓殿中執刀的錦衣衛不要阻攔。

劉順是必須要死的,即使現在攔住他,也要被斬首。

現在死了,還不用牽連家人,更能博得一個清名。

這比留下他一條命更讓他感激。

他一伸手,兩邊的八個錦衣衛立即停住了腳步。

“太子殿下,你身系大明萬民,在陛下離京之際,萬萬不可離京啊……”

劉順衝到了朱高熾面前的臺階下,絲毫沒有停頓,將腦袋對準了漢白玉臺階的一個角,閉上眼睛,用盡力氣撞了上去。

朱瞻基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的頭骨凹陷,身子一陣抽搐,等他躺下來的時候,已經是眼神發直,出氣多,進氣少。

朱瞻基嘆了口氣,向兩邊的錦衣衛吩咐道:“擡下去吧……”

八個錦衣衛對這種事情雖然見的少,卻也知道該怎麼做。四個人抱住了他的四肢,輕鬆就把他擡到了大臣們的身後,從側門擡了出去。

至於救治,這是不可能的。哪怕他現在不死,也必須要死。

剩下的四人,連忙清理現場,一個錦衣衛拿出一塊棉布手帕,擦去臺階邊緣四濺的血跡。

這種撞擊的力度有限,想要看腦漿四濺的場面,是看不到的。

這個時候,兩個小太監快速地端過來了一個銅盆,一人端水,一人手拿大抹布,他們快速地就把血跡清理乾淨,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所有的大臣都默然不語,呆立在原地,朱瞻基忍不住嘆了口氣,回頭看了看朱高熾。

這一看卻感覺有些不對,因爲朱高熾的眼神發直,有一種魂不守舍的感覺。

這個時候,坐在最高層的朱棣大聲厲喝:“還有誰反對?”

“臣反對……”

右春坊大學士,翰林學士楊溥從後面人羣裡出聲,然後站了出來,跪在了中央。

楊士奇嘆了口氣,也跟着走了出來,在楊溥的身邊跪下。“臣反對……”

“臣反對……”

“臣反對……”

越來越多的學士走了出來,這裡面有東宮屬臣,但是大多是翰林學士。

國子監祭酒胡儼雖然也是內閣成員,但是他不能眼看着幾十個儒家學士被一同責罰,也出來跪下。“臣反對!”

大學士在大明是一個非常特殊的羣體,他們雖然大多隻有五品以下,但是因爲身份清貴,哪怕是七品都有資格參加大朝會。

只是在一般的時候,他們沒有決策權。也就是說,他們雖然能發表自己的意見,但是沒有投票權,相當於是參謀和秘書。

這些人的出現,在朱棣和朱瞻基的意料之中,要是真沒有人替朱高熾說話,那纔是稀奇了。

從朱高熾被立爲太子,他的身邊就有了一大批文臣,這些人一部分是皇上安排,一部分是想靠近太子,以後混成從龍之臣。

他們等了十幾年,如今朱棣已經六十歲了,眼前太子就要順利接位,現在卻要被遠遠地打發出去。

他們這些人,無論如何也要爭上一爭。

何況,有了劉順這個不守規矩的替死鬼已經讓朱棣泄了火,他們這些人只是反對,無論如何也不會因此喪命。

胡儼的出來,更是爲他們的安全增加了一層防護。

看着大殿中央跪着的三十多人,朱棣站起身來,走到了欄杆前面,手扶漢白玉龍柱說道:“你們都是我大明的臣子,是我朱家的臣子,但不只是太子的臣子。爲何反對?”

楊士奇身爲太子的首席屬官,原本抱着大展宏圖的思想,但是近日卻遭受到了近乎絕望的打擊。

要是太子殿下被打發出去,遠離京城。不要說兩年,哪怕就是一年,他們之前建立的所有關係網都完蛋了。

這不僅僅是一個監國的問題,更是控制整個大明的朝廷施政渠道,建立屬於自己的勢力的緊要環節。

如果讓太孫監國,哪怕以後皇上歸天,太子順利繼位。但是所有大權都被太孫掌握,太子也不過是一個傀儡皇上啊!

太子都是傀儡了,他們這些人該怎麼辦?

背叛太子,投靠太孫?恐怕第一時間就會被太子和太孫斬殺。

他們畢竟是父子,不容他們這些人三心二意。

所以,他們只能硬着頭皮來爭。

楊士奇跪下說道:“陛下,《漢書.武帝記》有云,紀綱人倫,國之大體。陛下爲父,太子爲子,太孫爲孫,這是天綱,這是天道,這是人倫。即便是陛下,也應遵循法度綱常、行爲準則,不可逆了大道。”

朱棣冷笑道:“朕還沒有死呢,你們就在惦記朕的位置了。卻不知……”

下面大臣一陣低呼,朱棣忍不住停下了質問,卻看見朱瞻基一個大跨步,一下子跳到了朱高熾的身邊,扯着他的領子,將他扯到了自己的懷裡。

隨後,一手掐着朱高熾的虎口,一手在他後背幫他疏通經脈。“快傳太醫!”

他剛纔就感覺朱高熾狀態有些不對,似乎有些癔症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他受了這麼大的打擊,一時魂不守舍也是能理解的。

但是他半天沒有恢復過來,方纔更是差點一頭栽倒,這就有些嚴重了。

他反應靈敏,又在關注朱高熾的情況,一看不對,連忙跳了過去,將朱高熾扶穩。

下面的大臣們也都看到了朱高熾的狀態有些不對,看他昏厥摔倒,忍不住低呼,卻被朱瞻基救下。

在他內力的疏通下,朱高熾咳了兩聲,清醒了過來。但是剛準備開口,卻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然後就看到一片血沫從他口中噴了出來。

臺上的朱棣看到兒子吐血,表情依舊冷酷,沒有一點動容。

身爲一代鐵血帝王,他有四個兒子,雖然幼年死了一個庶子,也還有三個嫡子。

如今,第三代的孫子都有近二十個,還有瞻基這個他最喜歡的太孫。而第四代曾孫也有了十幾個的他,對一個本就不是很喜歡的兒子吐血,並不是特別在乎。

這個皇位,這個國家,朱家的傳承,都比這個兒子要重要的多。

奉天殿內本就有預備的太醫,兩個太醫揹着藥箱飛快地跑了過來,其中一個太醫拿出了一個玉盒裝的清涼油,剛蹲在朱高熾的身邊,就給他的人中,鬢角抹了上去。

朱棣的眼睛在下面文武百官的臉上掃過,大聲說道:“你們要問理由,這就是理由!太子體弱,如何替朕管理大明這萬里河山?”

這一句話,說的大臣們一個個都低下頭去。在太子吐血的關頭,誰也不能確定他的身體如何,怎麼來反駁朱棣的話?

就連楊士奇和楊溥他們也懵了,太子身體不好是衆所周知的,經常連自己走路都走不了。

但是,他們從來沒有想過,太子會撐不過皇上去。

如果這劇情像高祖皇帝跟太子朱標那樣發展,他們爭個什麼勁兒呢?

難道這大明朝的皇位,真的只能傳孫,不能傳子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被朱瞻基抱在懷裡的朱高熾身上,如果他的身體真的不行,那皇上御駕親征,太孫監國,可就是名正言順了。

所以反對不反對,還要看朱高熾能不能撐住。

不過,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大勢已去。

即便他的身體沒事兒,發生了這樣的事,皇上更不會讓他監國了。

朱棣雖然不喜歡朱高熾,但是絕對不願意朱高熾這個時候就出事。

他這個太子死了的話,還想西征就要推遲。過了春季,沒有了北風,想要出征難上加難。

“給我細心診治,救不回太子,要你們何用!”

朱瞻基也絕對不願意朱高熾這個時候就死了,他一死的話,許多事情都要推遲。

但是朱高熾一旦吐血,就再也控制不住,大口的濃痰和血塊被他吐出,不一會兒,二層的漢白玉高臺上就是一片狼藉,朱瞻基的身上也有不少血。

兩個太醫聽到朱棣的話渾身一震,其中一個年老的太醫嘆了口氣,拿出了一盒銀針。“殿下,請幫微臣解開太子殿下衣裳,露出胸腹。還有,殿下需要平躺,待微臣下針。”

朱瞻基不敢耽擱,一把扯開了朱高熾的衣裳,露出了白膩的身體。“去拿兩牀被褥來。”

一幫小太監已經慌了神,聽到朱瞻基的話,有好幾個都匆忙跑了出去。

朱棣看到下面已經被朱高熾吐了一大片血,他也忍不住嘆了口氣。“今日議事就到這裡,五日後視太子情況,舉行大朝會。”

蹇義躬身說道:“陛下,請允許臣代百官爲太子殿下祈福。”

朱棣也知道不能把人都趕出去,開口說道:“三品以下官員迴避,另,你們這些學士,也都留下來吧。”

隨着太監們的一聲聲傳令,不一會兒大半朝臣都有序地離開了奉天殿。

出了奉天門,他們就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內心的震驚,小聲低語了起來。

今日鴻臚寺和錦衣衛衆人都因爲太子突然吐血,緊張了起來,倒也沒有人維持秩序。至於那些御史,自己已經忍不住討論起了今天發生的事。

不管是皇上想讓太孫監國,還是太子吐血,這可都是會影響到今後大明國運的大事啊!

等到過了金水橋,出了午門,他們更是相約一起返回自己的衙門。

能想得到的是,今日沒有誰還有心處理公務了。

而在奉天殿內,朱高熾已經被平放在了朱瞻基原本坐的位置前方,身邊四周都擺上了燃燒正旺的炭盆。

他的上身衣服已經被敞開,扎滿了銀針,連他的頭上,都被扎滿了銀針,看起來像個刺蝟。

在銀針被紮了之後,他的吐血已經止住了,人也恢復了一絲清明,但是卻萎靡不堪。

由於怕他咳血堵住了自己的氣管,更怕他神志不清亂說話,他的嘴巴被放了一塊嚼木固定。

他的嘴巴里一直在嘟囔着什麼,卻沒有一個人能聽的清楚。

朱棣的身子一直沒有動,站在臺上,皺着眉頭俯視着自己的兒子。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朱高熾的身上,誰也不知道他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奉天殿外,張氏帶着朱高熾的一幫妻妾在無聲地垂淚。

奉天殿,華蓋殿,謹身殿是宮中的三大殿。

特別是奉天殿,這裡是國之重地,就連皇后在世時候,一年也只有三節之時,方能進殿。

未得皇上允許,任何女人不得入內。

朱高熾突然吐血,身體不宜搬動,她們得到了消息,也只敢在奉天殿外垂淚,連哭出聲都不敢。

他這些年雖然身體每況愈下,好色之心卻從來未曾稍弱,每日吃藥,無女不歡。

雖然他最敬重張氏,但是張氏已年近四十,每年也只有一兩晚,會歇在張氏的後殿內。

張氏如今已經習慣了沒有他,能讓她掛念的就只有幾個親生孩子,特別是朱瞻基。

所以,她雖然也在流淚,但是比所有人都平靜。

但是他的後宮裡面,其他年輕貌美的妃子不少,如今都人心惶惶。

因爲按照宗室律,沒有孩子的后妃,都將爲朱高熾陪葬。

朱高熾身體不好,他就是與女人同房,也是基本讓女人主動。

在永樂十五年生下第十個兒子朱瞻埏之後,就再也沒有子嗣。

她們大多還不到二十歲,在宮中享盡榮華富貴,怎麼捨得就此死去?

奉天殿內,朱高熾的呼吸逐漸平靜了下來,兩個太醫見他脈搏漸穩,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明朝的太醫所處的環境是比較寬鬆的,基本不會因爲治不好病受到牽連。

但是剛纔朱棣情急之下說了狠話,如果救不過來太子,在皇上的金口玉言之下,他們的命運可就難說了。

雖然天氣寒冷,但是兩個太醫都忙了一身汗,這個時候,纔敢大喘氣。

朱瞻基自然也看出了朱高熾目前算是沒事了,幫着他取下了口中的嚼木,讓人端過來了蔘湯,給他喂下。

朱高熾在渾身被扎的像個刺蝟一樣的時候,他就已經逐漸清醒了過來。

清醒過來的第一感覺是萬念俱灰,同時也有萬般不甘。

在年輕的時候,父皇就不喜歡他,更喜歡二弟,就連有些陰鷙的三弟,也比他受寵。

到了後來,父皇喜歡瞻基,對他更是不屑一顧。

爲什麼他一直在努力,想要討他的歡心,他卻視而不見?

他是皇上,心懷天下,但自己畢竟是他的兒子啊!

朱瞻基幫他取下了嚼木,在太醫取下了銀針後,拉上了衣服。

他輕喘了幾下,雖然不想喝參湯,卻也知道自己現在需要的是恢復體力。

他看着一臉關切的朱瞻基,猶如看到了自己那個一臉嚴肅的父皇。他忍不住輕聲問道:“爲什麼?”

朱瞻基楞了一下,將勺子遞到了他的嘴邊。“父王,身體要緊,先喝了這碗蔘湯。”

朱高熾這次是真的清醒過來了,眼前這是是自己的兒子瞻基,不是父皇。

一碗蔘湯喝了幾口,就被年老的孫太醫給攔住了。“太子殿下體虛內燥,這人蔘雖好,太子殿下虛不受補,卻也不能多服。”

朱棣冷聲問道:“太子究竟爲何吐血?”

孫太醫躬身道:“陛下,太子殿下身體虛弱,大補之藥服用太多,反倒虛不受補。

偏偏殿下不禁女色,服用過多大陽之藥,內氣火燥。

今日一時氣急攻心,才讓平日被掩飾住的身體問題都爆發出來。

今後當禁女色,細心溫補,數月當可恢復。”

聽到自己不會死,朱高熾的擔心消失了,他自己坐直了身體,拉了拉衣服說道:“孤已經沒事了,大家退下吧。”

朱棣有些壓抑的聲音傳了過來。“大郎,你可是對爲父不滿?”

朱高熾欲起身拜下,朱棣又說道:“你身體不好,就靠那裡回話吧!”

朱高熾的眼睛看向前方,是幾十個大臣關切的眼神,他苦笑了一下。“孩兒受儒家聖學,父爲子綱,君爲臣綱,怎會對父皇不滿。只是……,孩兒不甘。”

“來人,找一肩輦來,送太子回宮。”朱棣吩咐完畢,又向衆大臣說道:“今日就到這裡。待二月初五,重開大朝會,宣佈出兵事宜。”

絕大多數的大臣都長舒了一口氣,今天只是死了一個劉順,其他人都沒有關押,已經算是大幸了。

如果不是太子吐血,以皇上的脾氣,今日怕不是一大批人被打入天牢。

但是對楊士奇這些人來說,這卻是他們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太子吐血,雖然化解了一場風波,但是他身體不好已經徹底暴露了出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太孫監國根本不會受到太多人的反對。

只有他們這三十餘人反對,這股勢力太小了。

一行人如喪考妣地走出了奉天殿,全都有一種萬念俱灰的痛苦。

他們這些人之所以依附太子,一是在皇室面前已經沒有了位置,而是爲了在太子面前博一個從龍之功。

如果太子的身體好,他們就是頭破血流,堵上身家性命也要替太子尋一個公道,替自己博一個前程。

只是沒想到,太子竟然在百官面前吐血了……

一個身體不好的太子如何監國?

要是因爲勞累,還沒有撐到皇上回來太子就倒下了,他們這些人豈不是罪人?

可是,如果不爭,這十幾年的心血豈不是白費了?

他們早就被打上了太子的記號,即使現在投靠太孫,也已經晚了。

蹇義他們這些朝廷重臣在後面跟着出來,看着他們這些人,心裡涌現了一個詞:喪家之犬。

這楊士奇竟然在自己已經明確表示願意將侄女嫁給他的兒子的時候,還替自己兒子求娶解家女,這對他絕對是最大的侮辱。

解家現在想必也後悔了吧!

不對,解家可是死心塌地的太孫的人。

這個老狐狸,一開始就做好了腳踏兩隻船的準備啊!

他皺了皺眉頭,但是很快又舒展開來。

太孫不重文采,只重實務,他們這些人大多眼高手低,除了一張嘴,操持政務都算不上強。

如果不是這樣,早就爲皇上所用了。

所以,根本不用擔心他們了!

胡儼看着原本玉樹臨風的楊溥也佝僂下了腰,心中一片憐惜。

楊溥是他任湖廣考官時,正式收下的學生。論文采風流,僅有少數人可比。當初楊溥的考卷上,他的批註就是:此文作者必能爲董子之正言,而不爲公孫之阿曲。

原本他對這個學生寄予厚望,但是他的聰明似乎都在文章上面,不通世務。

胡儼在永樂八年到永樂十年之間,曾經教導了太孫兩年。

他很清楚太孫從小就重視幹才,不重文才,談起朝廷官員,都只問他爲老百姓做了多少實事,凡是能做事的才能受到他的重用。

此子縱使文才過人,卻也不會受到太孫重用。

可惜了!

出了午門,詹士府左庶子萬通向楊士奇躬身長揖道:“學士,學生以爲,縱使太子身體欠佳,也不應直接讓太孫監國。頂多,該由太子監國,太孫輔佐。我們出了承天門,當在大庭廣衆之下,跪請皇上收回旨意。”

楊士奇還沒有說話,楊溥的聲音傳來過來。“那王彥只念了讓太子前去嘉峪關就被打斷,何時提過讓太孫監國?”

衆人一陣愕然,有幾個還眉開眼笑了起來。“是啊,皇上還沒有說讓誰監國呢!也許只是讓太子去軍中歷練一番呢?”

“那還要不要到承天門外死諫?”

“不知道皇上旨意,現在如何死諫?”

楊士奇感到一片悵然,覺得自己這些人真是太可笑了。

先是劉順衝動死諫,讓事情還沒有說明白就丟了性命。

其次太子吐血,讓他們這些一下子失去了鬥志。

雖然皇上讓太孫監國的旨意還沒有念出來,但是讓太子去了嘉峪關,還能讓他在嘉峪關監國嗎?

可笑的是他們竟然還抱着幻想!

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更可笑的是,因爲這件事被推遲了五日,現在他們自己都被分化了。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死諫的勇氣,更不會是事情還沒有明瞭之前死諫。

皇上恐怕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故意宣佈五日後再定。

他這個時候突然想起了前些時日,跟兒子在書房的密談。當時自己還認爲兒子愚昧,現在看起來,是自己愚昧啊!

還妄想跟皇上和太孫掰一下手腕,但是他們只是哈了口氣,就把自己給吹倒了。

除了承天門,這已經出了皇城,他回頭看了一眼這高大的城樓,心裡很清楚,自己想要入主內閣的夢想,怕是破滅了。

楊溥看到了他的動作,也住了腳跟,回身看着巍峨的承天門城樓說道:“士奇兄,太子如此體弱,這當如何是好?”

楊士奇苦笑了一下,卻忍不住老淚縱橫。“自永樂二年爲太子洗馬,我就一直想要輔佐明君,一展抱負。現在卻只能伺候太子身邊,成全這君臣之誼。”

楊溥的眼睛也溼潤了起來,慘然一笑。“也好,即便不能輔佐明君,但能伺候太子左右,夫復何求!”

朱高熾被擡出了奉天殿,不用出奉天門,就直接從中左門進了東宮。

守候在外面的一衆妃子正欲放聲高哭,卻一下子看到了跟在後面出來,沉着臉的朱棣,登時將聲音又收了回去。

朱棣看着眼睛紅腫,面色平靜的張氏,溫聲說道:“太子只是一時氣急攻心,體虛內燥,纔會吐血。今後當肅清後宮,清查所有虎狼之藥,讓太子靜心養病。”

張氏微微一曲膝道:“是!”

朱棣又說道:“將太子安頓到你的後殿,今後晚間當由你親自伺候,其他人等白日伺候。”

雖然父親插手兒子房中事務有些不合情理,但是朱棣擔心他西征期間朱高熾死掉,也只能強制安排。

一行人很快將朱高熾安頓到了文華殿的後殿偏殿,朱棣就打發了閒雜人等,只留下了張氏,朱瞻基,還有一個李謙在屋內。

朱棣這才正眼望向朱高熾說道:“今日爲父就要跟你好好說說,爲何不讓你監國。”

張氏大驚,看了看朱高熾,又看了看朱瞻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朱高熾撐起了身子,頓首道:“能得父皇釋疑,孩兒即便死了也無憾。”

朱棣怒道:“不要說什麼死不死!你現在不僅是你自己,還是朕的兒子,這大明的太子。你的身上,揹負的整個大明的傳承!”

“孩兒如果真有如此重要,父皇怎麼又不信任孩兒呢?”

朱棣毫不客氣地說道:“大明上有朕,下有瞻基。你的重要是因你是朕的兒子,而不是因你是大明的太子。

從始至終,你偏信儒家,如果儒家治國真的有用,那這一千多年來,就不該有其他朝代,只有一個漢代纔對!”

“孩兒閱盡史書,卻不認可父皇的說法。隋唐之前,有門閥,世家之禍。唐是因偏信武力,因武而亡。前宋先天不全,前有遼,西夏,後有金,蒙元異族窺伺。蒙元勢大,卻因武力而亡,這都是前車之鑑啊!”

朱棣冷笑道:“所以朕說你愚魯,你是太過於盲信儒家。儒家之強盛,源於他們修改經義,讓儒家思想符合皇家之統治,所以他們得到了歷朝歷代的扶持。

但是,儒家學說只是一家之言,雖然自漢時起,他們就從百家學說裡吸納其他學派菁華,但這改變不了他們只是爲皇家服務的地位。

瞻基三年前就跟朕言:這天下,所有人都可以學儒,唯獨一人不能學儒。你知道誰不能學嗎?是皇上!皇上學儒,這天下究竟是誰家的!”

朱高熾剛吐血,躺在牀上有氣無力地嘆道:“難道孩兒學儒,這天下就不是朱家的嗎?”

朱瞻基聽到這樣的回答,真的有一種榆木疙瘩不開竅的挫敗感。

朱棣更是氣急,看着他瞪了一會兒才放棄一般地嘆道:“大郎,你是一個好兒子,一個好父親,卻永遠當不了一個好太子,更當不了一個好皇上啊!你不該生在皇家,不該是我朱棣的兒子!”

朱瞻基爲了緩和他們之間的氣氛,蹲在了朱高熾的牀頭,輕聲說道:“父王,那你在詹士府,是你說了算,還是遇事都是羣策羣力?

你在詹士府那麼小的一塊天地,什麼事都要依靠別人,這麼大一個大明,你是要完全交到他們的手中嗎?

那武將們該怎麼辦?見了文臣都要下跪嗎!那內侍們該怎麼辦?賺的銀子都要交給文臣,給他們當牛做馬嗎!

那我朱家以後怎麼辦?誰知道這天下還是誰家的天下!

儒家爲了防止知識傳播,提高學習文字的門檻,讓百姓無力承擔。對其他學說一直進行壓迫,寧願這天下所有人都是傻瓜,這樣纔好管理。

可是這天下不是隻有我大明一家,你看看大食人,他們的國家早就變成了一個小部落,被異族統治,但是他們的教派卻傳遍了世界各地。

儒釋道三教合一,現在儒家就在向儒教發展,如果這樣發展下去,世人只知有儒教,不知有朱家。

另,這天下數百國家,除了我大明以及東瀛,朝鮮,其他國家無一學儒。

我大明屬國數十個,學儒的也寥寥無幾,他們那些人,不學儒學也活的好好的,國家也在發展,爲什麼非要吊死在儒家這一棵大樹上呢?

我們要用儒家,並且還要讓那些屬國學習儒學。因爲儒家學說能維護我們大明的大一統,尊崇我們朱家爲天子。

但是身爲皇族,身爲皇上,卻不能偏信任何一家。文臣,武將,內侍,這三方的平衡一定要掌握好,我大明纔會長治久安啊!”

朱高熾夢囈般地說道:“從小皇祖父就讓我們學儒,告訴我們,想明白什麼道理,就要學儒。每次我學的好,皇祖父都會誇獎我,其他皇孫也會羨慕我。

並且在書裡,我也學到了各種做人,做事的道理。所有人都稱讚我,我也因此引以爲豪。可是現在,可是現在……”

他突然激動了起來,呵呵笑道:“現在你們告訴我,我從小學的東西都是無用的,都是不該我學的,那我這四十年,豈不是一個笑話……”

話還沒有說完,他突然像被掐住了脖子,哽在了那裡。坐在牀邊的張氏連忙想要把他身子側翻過來。

但是他一個弱女子哪裡搬得動,朱瞻基連忙幫忙,將他側向了牀邊,張氏輕拍他的後背。

只是輕輕一拍,彷彿打開了一個閥門,大片的血沫又從他的口中噴了出來。

(十二個小時寫了一萬字出來,算是把這個情節寫完,省得大家又說我是斷章狗。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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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出征第四十八章 備戰第三十三章 抵達南洲第一六三章 感激第一七二章 達成第六十六章 安排第五章 隔閡第二二六章 籌備與立威第二十章 唯纔是用第九十五章 八股第一四二章 大婚(搖搖搖頭盟主加更5)第一四四章 重擔第二十二章 地球儀第二十六章 得與失第三十章 勝利的威懾第三十四章 繼承人第八十七章 叔侄第二三二章 英雄第三十九章 大朝會第一二三章 鄭和要回來了第二二八章 輿論宣傳第一六七章 產學研一體化第二十二章 公主出使第七十二章 相見第九十四章 懂事第三十六章 環境第二二一章 銀行與試探第十章 學與道第一三一章 勝利第二一二章 征服者第二章 家天下第一四二章 大婚(搖搖搖頭盟主加更5)第一六七章 產學研一體化第八章 傳統與打破第一零二章 傻妞第七十七章 科學教第一零八章 一國兩制第三十二章 墳第一章 四權分立第九十一章 專利第一六三章 感激第二十章 錦衣衛第一九七章 層次境界第四十四章 東西方文明初接觸第一二三章 巨蟒第一一零章 如意第九十一章 城市建設第一一二章 捱揍第一四三章 規矩(求訂閱,求月票)第一九零章 父子之爭第四十八章 先禮後兵第五十八章 東洲計劃第四十七章 引以爲戒第一八四章 家(搖搖搖頭盟主第八更)第五十六章 拜見殿下第二二零章 新氣象第一二六章 想法第一二一章 紡織引發革命第七十九章 認錯第六十章 佈局第一一八章 納吉(還有嗎……)第五十六章 各方反應第四十五章 打秋風第一三二章 鍊鋼之難第四十一章 大勝第十三章 震撼第一三五章 接連震撼第六十八章 質問第六十章 佈局第二十六章 矛盾第三十八章 柯枝第一一八章 納吉(還有嗎……)第二十九章 投靠第八十一章 登聞第九十六章 選址第四十二章 文明地搶劫第一四六章 婚事第三十六章 環境第一三零章 靜與動第五十一章 絕不後退第二零六章 火燒大阪第二十一章 聚合第十八章 刑部尚書(又是一萬二求訂閱)第二十九章 不同的路第一一三章 新年第八十一章 紛擾(八千字大章求訂閱)第十八章 暗地聯絡第五章 天才第一一七章 擢升(繼續求票票)第七章 遷都第七章 呂宋第一四六章 婚事第一四七章 移民規劃第十六章 隕石第二00章 分功第八章 控制手段 解開心結第十九章 變化第三十四章 理清脈絡第一五四章 天何不公?第三十七章 對策與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