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在外面聽不到欣欣的叫疼聲了,卻沒像欣欣想象的那樣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弘曆長這麼大也就真正面對過兩次女人的生產,一次是瀾惠生彤彤的時候,一次就是珺瑤前一段時間生阿木古郎的時候,瀾惠生產是從來不叫的,而珺瑤那次阿爾斯楞的慌亂更吸引弘曆的注意,所以在他心中欣欣叫不叫都沒什麼,叫了他心疼憐惜,不叫也正常的很。
只不過產房裡面一直沒個動靜也叫他心有點慌了。欣欣開始陣痛是在上午的時候,可是這會天都要黑了卻還是沒半點動靜。弘曆等的心急連餓的感覺都沒有了,不過他身邊的宮人還是很盡責的,好勸歹勸算是把弘曆勸到了偏殿,午膳和晚膳放到一起吃了。
用了膳之後,弘曆也就順便的在偏殿內等着了,他囑咐了身邊最衷心的小太監去產房門口看着,有事再回他。結果直到天亮也沒消息傳來,倒是弘曆早在宮人的勸說下睡完一覺了。
睡醒之後弘曆稀裡糊塗心不在焉的上完了早朝,下朝後衙門也不去差事也不管的又跑到產房門口杵着去了,結果今兒跟昨天沒什麼區別,產房內仍然一點動靜都沒有,要不是偶爾有端着血水出來的宮女在,弘曆都懷疑裡面根本沒人生孩子。
弘曆很焦急,產房內一有人出來就拉住問兩句,可是那些宮女不是急匆匆的奔波着就是偶爾透露出一句再等等就能生了,或是頭一胎都這樣的話。
直到傍晚纔有人匆忙從產房出來叫太醫,弘曆揪着那個嬤嬤問的時候,嬤嬤樣子很慌張,只是說欣欣難產的話。
弘曆只覺得像是自己被雷轟了一樣,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只是想着難產這個字眼。阿爾斯楞說的那些女人生孩子像闖了鬼門關的話還是被弘曆聽進去的,這會見欣欣難產了,他立刻就懵了。
很快太醫趕了來,弘曆知道這個太醫醫術很好,以往瀾惠生產的時候也經常見他跟林太醫一起診脈開藥。這會看他來了忙上前命令道:“一定要保住他們母子,要不然本阿哥誅你的九族。”
太醫諾諾的應了之後,一邊在門外聽着產婆在產房內敘述的欣欣的狀況,一邊嘴裡嘰裡呱啦的說了一堆專業術語,弘曆當真是有聽沒有懂,他還真沒在醫書上下過功夫。
時間越過越久,太醫頭上的汗也下來了,等產婆說欣欣已經昏厥了三次的時候,太醫轉過頭對弘曆說道:“四阿哥,現在孩子和大人只能留一個了,您看留誰?”
弘曆一聽這話就懵了,他平時來看欣欣的時候兩人沒少一起期盼着孩子的到來,再一個愛新覺羅家也不興留母去子這說,說起來每個有愛新覺羅家血脈的人都是高貴的,那是絕對不能傷害的,即使是個未出世的嬰孩。
可是欣欣他又捨不得,眼看着經過了重重阻礙兩人能夠在一起了,怎麼能在這個關頭捨棄她呢?
弘曆梗着脖子硬邦邦的說道:“都留,要是沒了他們娘倆任何一個,本阿哥都砍了你的腦袋。”
太醫苦笑着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又衝產房裡面喊了幾句話,只可惜過了一會產房內又驚叫起來,原來是欣欣又一次暈過去了。
太醫見狀緊忙嚷道:“快含參片、快含參片,再灌碗蔘湯。”
等欣欣醒了之後太醫一臉嚴肅的對弘曆說道:“您必須得給拿個主意了,現在只能留一個了,要是再拖一會兩個都留不住。”
弘曆英俊的小臉皺成一團,一着急就要找瀾惠和四阿哥過來坐鎮,只是想到自己的父母並不喜歡欣欣,要是來了的話一定會吩咐留子不留母,那欣欣不就徹底完了麼?
這麼一想弘曆壓下了找瀾惠夫妻來的想法,對着太醫問道:“欣欣以後還能有孕了麼?”
太醫板着臉搖了搖頭。弘曆擡起手來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咬牙說道:“留母,快。”
太醫嘆了口氣,心想着自己過來時皇上吩咐的一切按弘曆阿哥的心意辦,沒想到弘曆阿哥竟然會舍了孩子留下母親,這皇上要是知道了保不準要遷怒我啊
可惜時間不容太醫想得太多,他緊忙對着產房內喊道:“快揉小主的肚子,把孩子推下來。”他並沒有詳細說,反正說上這麼一句裡面經驗老道的產婆就應該明白怎麼做了。
把孩子生生從母親肚子裡憑藉外力推出來,有很大的可能會擠壞肚子裡的孩子,不過這樣母親還能多點希望存活,要是去母留子的話就直接剖腹取子了。
很快欣欣的慘叫聲隔了一天後又發了出來,嘶聲力竭的,聽得弘曆一陣腿軟。只是經過這事他早就多了那麼一絲獨斷的能力了,眼睛紅紅的也像是從幸福的象牙塔中走出來的面對現實的男子一樣。
這種方法欣欣承受的疼痛力是旁人無法想象的,好在很快孩子就生了出來,當弘曆在門外聽到嬰兒微弱的哭聲的時候,一種失而復得的驚喜縈繞胸懷。
“他、他還活着?”弘曆有些結巴的問着太醫。
太醫的臉色卻並不像弘曆那麼欣喜,反倒有些凝重的看着門口,很快一個嬤嬤抱着襁褓出來了,弘曆想要湊過去抱一抱自己的第一個骨肉,卻被太醫打斷了,他攔住弘曆後抱起孩子說道:“四阿哥恕罪,請容奴才先給小主子檢查一番。”
弘曆一聽就明白了,這孩子沒準會有什麼病症的,剛纔那番推攘興許已經傷到了某處。他衝着太醫點了點頭,跟着太醫就去了偏殿了。
襁褓打開後,弘曆看出了不對勁的地方,這孩子面相不錯,胖胖的,興許就是因爲這個所以才導致了難產,只是他的小臉現在有些青紫,呼吸也不均勻,瞧着像是窒息的人一樣。
太醫檢查了一遍,又給嬰兒把了脈之後皺着眉頭說道:“內臟還是受傷了,過渡擠壓引起的心肺功能下降。奴才開兩服藥吃着試試吧”
這就有點聽天由命的意思了,弘曆剛剛經歷了大悲後的大喜,這會心情又一次跌落了低谷,他看着這個孩子,還是個兒子,心裡一抽一抽的疼着,就覺着自己保了欣欣卻沒能保住兒子,很是對不起這個孩子。
‘還好,我還有欣欣,欣欣不能生不要緊,等以後從別的女人那給她再抱一個兒子養好了。欣欣心眼實,肯定能把孩子養的很好的,即使那不是她的孩子。皇額娘不就把三哥當自己兒子一樣養麼?’弘曆心裡面想到。
可惜今兒個他受的打擊還不夠大,只聽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很快就見他身邊的小太監連滾帶爬的進了殿,對着弘曆就哭道:“爺,小主大出血去了。”
四阿哥如遭雷擊,一把抓住太醫的領子就吼道:“你不是說去子留母嗎?怎麼欣欣會出事?她、她……”
太醫出溜一下跪倒在地,領子也從手軟的弘曆手中逃脫,邊磕頭邊說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弘曆踹了太醫一腳吼道:“你當真該死。”
吼完就從偏殿跑了出去,來到產房門口一腳踹開門奔了進去,入目的是一片大紅,紅紅的牀單紅紅的被子紅紅的人。
那個躺在產牀上的女人已經閉着眼睛死掉了。
弘曆這邊站在產牀前幾步遠發着愣,而四阿哥那邊跟瀾惠聽着產房這邊的消息也沉默下來。
“哎”瀾惠嘆了口氣,看着四阿哥欲言又止。
四阿哥倒是面色不變的說道:“那女人說什麼也不能留,留下就是個禍害。至於孩子,能救就救吧,救不回來就算了,小四自己本來就已經捨棄他了,咱們還傷心什麼?以後小四不會缺兒子的,後院那麼些女人在呢這齣戲演的這麼逼真,小四也發現不了事實,欣欣產前補得太厲害,胎兒過大導致難產很正常,挑不出咱們的錯來的。”
瀾惠握着四阿哥的手緊了緊,人也靠在了四阿哥身上,喃喃的說道:“臣妾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心裡真難受。”瀾惠說的是實話,她就沒親手害過一個孕婦和孩子,這事也許別的女人都做過,而且再做的時候眼都不帶眨一眨的,但對她來說卻不是,她畢竟不是這時候的人。
四阿哥勸道:“有些時候不能心軟,小四耳根子軟,身邊要是有這樣的女人存在的話,對他影響太過巨大,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弄出什麼其他的事來。小四再怎麼說也是皇子,你應該清楚。”
瀾惠頷首道:“臣妾知道,讓臣妾適應一下吧,臣妾會盡快調整情緒的。”
“別想這些了,小四保準還得找咱們鬧,到時候就靠咱倆的了,你做慈母朕做嚴父,一定要把他那腦子扳過來才行。”四阿哥有些無奈的說道。
“別愁了,都是咱倆的孩子,不管好壞咱都得認。說起來對小四他們三兄弟,咱倆是溺愛的多了些,弄得他們萬事不懂的,也是咱們的失誤。”瀾惠對着四阿哥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