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袁肅低頭看了一眼張涵玲和丫鬟的腳,原本精緻的玉足早已是血跡斑斑,甚至都有了凍瘡的痕跡。他暗暗嘆了一口氣,隨後果斷的脫下了自己的軍外套,撐開之後直接披在兩個女孩的肩膀上,好在兩個女孩都很瘦弱,自己的外套正好能罩住她們。
張涵玲和小丫鬟凍得實在太久,此時得到這還帶着體溫的外套,下意識將外套X緊緊抓住。
袁肅就這樣扶着兩位少女來到警衛隊營房,此處營房已經沒有再用作宿舍,而是完全被規劃爲辦公營房。他將兩位少女帶到走廊盡頭的茶水室,讓她們先坐下來,然後倒了兩杯熱水分別遞了過去。
沒過多久,之前大門口的兩名哨兵屁顛屁顛擰着一桶熱水走了進來。
袁肅問道:“張大人、陳大人呢?”
一名哨兵慌忙回答道:“已經有人去叫了,陳大人正在趕過來。”
袁肅又說道:“行了,你們再去食堂那些熱的吃的東西過來。”
兩名士兵不敢怠慢,匆匆忙忙轉身跑出去。
袁肅在張涵玲和小丫鬟面前蹲了下來,緩聲說道:“你們先暖一暖腳,這天氣太冷了,要是凍出了瘡疽病那就是壞事了。”這個年代凍傷是很麻煩的病症,不僅會消耗極大的醫療資源,甚至很難治癒,在二戰時期一旦發現有凍瘡的俘虜,甚至會直接處決。
他說完,將那桶熱水推到她們面前,自己先伸手試了試水溫,然後才依次捧起兩位少女的腳踝輕輕的放進水桶裡面。
張涵玲雙手捧着熱水杯取暖,原本恍惚的神志漸漸恢復過來。當袁肅擡起她的雙腳時,她立刻感到一股暖流沿着脖頸直上臉頰,心口“砰砰”的一陣亂跳。
身爲大家閨秀的她,雖然接觸了不少西方開放性的文化,可從沒有讓異性碰過自己的雙腳,更何況從傳統意義上來說,女孩子的腳踝同樣屬於身體的隱私X部位。
一念及此,她不禁心亂如麻起來,只能將雙手捧着的茶杯向後挪了挪,擋住了自己的視線,也算是求得了些許心理安慰。
一旁的小丫鬟倒是因爲年紀尚幼,並沒有理會那麼多,只是緊緊的依偎在張涵玲的胳膊上,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片刻過後,陳文年急匆匆的走進了營房,快步來到茶水室。
袁肅向陳文年說了一下目前的情況,也介紹張涵玲的身份。
“張總督的千金?”陳文年有幾分詫異的打量了張涵玲一番。
“千真萬確,我前不久還去過安山鎮,安山鎮的鄉紳張舉人是張總督的胞弟。”袁肅點着頭確認的說道。
“此事非同小可,這已經是發生在灤州轄區第二起搶X劫事件,而且一次比一次嚴重。”陳文年表情認真的說道。
“陳大人,事不宜遲,我們必須馬上派人前往安山鎮去纔是。”袁肅贊同的說道。
“你說的對,但是現在標部這邊只有第三營,調兵還得張建功同意才行。”陳文年深沉的說道,語氣中帶着幾分疑慮。
就在這時,門外走廊再次傳來一陣腳步聲,張建功帶着幾名第三營的軍官不慌不忙的走了進來。他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身上的軍服都沒有穿戴整齊,大衣外套更是隨意的披在肩膀上,不知情的人乍得一看只怕還會誤以爲是一個山匪頭子。
“陳參謀,袁參謀,究竟發生什麼事了?聽說是什麼提督家的千金小姐出事了,這大清早天還沒亮的,可不要誆我啊!”來到茶水室裡面後,張建功有氣無力的說道,他平日從沒起來的這麼早,到現在眼睛還睏乏的睜不開。
袁肅耐着性子又向張建功說了一下事情經過,並且把張涵玲重新介紹了一下。
當張建功聽到是直隸總督張鎮芳的千金小姐時,整個人頓時精神抖擻了起來,他在張涵玲面前來回踱了好幾圈,仔細審視了一陣,只盯的張涵玲都有些不好意思。
陳文年沒有那麼好的性質等張建功欣賞美女,他上前一步,嚴肅的說道:“張大人,情況危急,我建議立刻調派一隊人馬趕往安山鎮。”
張建功回過頭來看了陳文年一眼,他一直都很厭惡陳文年說話的態度,以前自己是區區營管帶只能忍氣吞聲,如今自己已經是堂堂的代理標統,對方居然還是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怎能讓自己痛快?
不過他暫時沒有發作,畢竟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決,既然這位張大小姐是直隸總督張鎮芳的千金,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這次表現的大好時機。
對於他來說,如果自己現在仍然只是區區第三營管帶,那自然要搶着發兵去安山鎮。但是他現在位居代理標統的身份,並不是所有事情都要身先士卒,自己完全可以好好運用手中的權力,務必做到萬無一失纔是。
想到這裡,他故作深思一番,然後一邊煞有其事的點着頭一邊頗有腔勢的說道:“此事非同小可,既然發生在我七十九標轄區之內,身爲代理標統自然不能坐視不理。這樣,陳參謀和袁參謀立刻前往小坎村,調集第一營火速馳援安山鎮,務必要截住這夥賊人!”
陳文年臉色立刻陰沉起來,擲地有聲的說道:“張大人,這時候你還讓我們去小坎村調人?城裡明明有一個營的兵力,既然事情緊迫,何必還要多此一舉去調動城外的第一營,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袁肅同樣認爲張建功是故意如此,第三營是張建功的嫡系部隊,張建功當然捨不得輕易動用。再者他也看得出來,張建功擺明是隻想坐享其成,派第一營前去安山鎮,事情辦好了張建功肯定獨自貪功,事情辦砸了自然而然是自己和陳文年背黑鍋。這種手段幾乎是當權者慣用的伎倆,甚至屢試不爽,前任標統嶽兆麟便是典型。
張建功擺出一副強勢的姿態,不客氣的說道:“陳參謀,第一營就在東城郊,去安山鎮正好要順路經過。我之所以派第一營負責此事,還不是因爲一營的人更熟悉東邊的環境?再者,上次城內裡鬧起義,我手下的第三營從古冶鎮一路打到小馬莊,又從小馬莊趕回灤州城內清剿,全營上下早已打光子彈了。”
陳文年怒道:“你在說笑話嗎?說第三營子彈打光了,難道你不知道現在第一營除了老趙那隊人之外,其他人連槍都沒有嗎?”
茶水室的氣氛一下子充斥了濃重的火藥味。張建功臉色愈發顯得陰鬱憤怒,他好歹是代理標統,竟然讓陳文年如此不放在眼裡,這口氣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坐在旁側的張涵玲忽然插嘴打斷了雙方的爭執:“你們,不要吵了,無論如何你們先派人去安山鎮吧!”她的聲音依然有些顫抖,不過較之之前顯得有力了許多。
張建功馬上堆笑的轉過身來,信誓旦旦的說道:“張小姐你放心,我這就讓他們發兵。”
說話這番話,他再次回身對陳文年道:“有你這較勁的時間,人早就到小坎村了。我現在代理標統,我命令你們去調集第一營趕往安山鎮,難道陳參謀想要抗命不從嗎?”
陳文年性子耿烈,根本忍不住這口氣,正要爆發的反駁過去。
袁肅心知這樣吵下去不是辦法,他立刻上前拉了陳文年一把,說道:“既如此,我們也不多說廢話。張大人,第一營彈少槍少,還望第三營那邊勻一些子彈讓我們帶過去。”
張建功豈不說壓根不想給子彈,再者之前他已經說過第三營打光子彈,自己怎麼可能出爾反爾。他毫不猶豫的說道:“袁參謀,第三營確實沒子彈了,只有幾個軍官手槍裡還有一些子彈,你們若要,那就拿去。”
陳文年氣不打一處來,直衝衝的喝道:“你……”
袁肅打斷了陳文年的話,他沉着氣說道:“陳大人,還是少說兩句吧。這樣,我先去找七十八標的人問問,看他們能不能借一些子彈。”
陳文年悻悻的哼了一聲,一言不發的走出了茶水室。
袁肅來到張涵玲面前,對她說道:“張小姐,你先在這裡休息一下,若有什麼需要只管找人吩咐一聲,軍營簡陋,還請你將就一下。”
張涵玲輕輕的點了點頭,閃爍着光澤的眸子感激的看着袁肅,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儘管幾天前初次見面時,對方沒有給自己留下好印象,但在這一刻,她只感到在場的人當中只有這位“袁參謀”是值得信任的。
袁肅看向張建功,不動聲色的說道:“有勞大人您照顧一下張小姐了。”
張建功擺出一副上司的姿態,頷首說道:“袁參謀你且放心,這裡由我坐鎮,斷然不會有任何閃失。另外,我索性派一個排的兵力陪同你們出城,一起前往安山鎮。總之,你們務必要把這件事辦好,一切從嚴從速,不容有失。”
袁肅懶的理張建功,僅僅“嗯”了一聲迴應,隨即邁步走出了茶水室。
陳文年先返回自己的宿舍去拿槍盒,而袁肅則來到七十八標尚且留駐此處的那隊士兵所在的營房。經過大門口哨兵們之前的奔走,整個標部大院都已經被吵醒過來,七十八標這隊人所在的營房也已經陸續有人起牀。
袁肅在營房門口叫住一名七十八的士兵,讓其立刻去通知帶隊的長官見面。
七十八標這邊同樣察覺到事態緊急,因此不敢怠慢,很快有一名參謀官披着外頭就跑到營房門口與袁肅見面。
袁肅把目前的情況簡單的交代了一下,之後又開門見山的說出了自己來此的目的。
這名參謀官一時猶豫不決,灤州這邊纔剛鬧出過起義,總鎮之所以嚴管七十九標的彈藥軍械,就是因爲對這件事頗爲顧慮。除此之外,灤州這邊又不是七十八標的轄區,有功勞算不到他們頭上,出了差池反而還要連累自己,真正是吃力不討好。
支支吾吾一陣,對方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袁肅板起臉色,厲聲斥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有什麼閃失,別說咱們七十九標脫不了干係,整個二十鎮都別想有一句好話。你也不必跟我耍嘴皮,只一句話,借還不是不借。”
參謀官被袁肅的氣勢震住了,嘴巴上立刻鬆動了一些:“袁大人,不是我不給您面子,只是這段時間總鎮千叮萬囑過,彈藥的事情一定要慎重……”
袁肅打斷了對方的話,不拖泥帶水的說道:“四十發步槍子彈,不要多的。你只說借不借,若是不借,我這就走人!”
參謀官最近聽說過袁肅是袁宮保侄子的傳聞,此時又見對方如此強勢,立刻有些心虛了起來。思索片刻之後,他只好說道:“既然只是四十發子彈,那我就借給袁大人好了。”
取來子彈之後,袁肅緊接着趕到大院的空地上。這時,陳文年已經準備好戰馬,第三營一個排的士兵也都集合完畢。袁肅沒有把子彈交給第三營的人,而是藏在了戰馬鞍袋裡面,隨即翻身上馬,與陳文年一起帶着衆人出了標部大院,沿着城中大道一路向東而去。
抵達小坎村時,天色已經徹底亮了過來,冬日的清晨泛着白茫茫的霧氣,小村莊在這雲霧縈繞之下頓顯一副水墨畫的質感。
袁肅等人徑直闖入位於村子路口的第一營營區,大門口值勤士兵看到這樣一副架勢,還以爲又出什麼亂子,驚詫的愣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趙山河剛剛睡醒,不過還沒有起牀,被屋外一陣馬蹄聲驚動之後,這才急匆匆的爬起身來。片刻之後,他只穿了一件單衣就推門而出,一眼就看到停在營區中間沙場的袁肅、陳文年等人,於是又快步迎上前去。
袁肅和陳文年先後從馬背上跳了下來,與趙山河見面之後,半個字的廢話都沒有,直接簡述了安山鎮的情況,讓趙山河先把營裡有槍的士兵都集合起來。
“一營現在有槍的就只有之前的警衛隊了,而且大部分沒子彈。”趙山河說了一下情況。
“毋須太多人,調三、四十兵員即可。我這裡有四十發子彈,你先派下去。”袁肅一邊說着,一邊從馬鞍袋裡將用油紙包着的子彈取了出來,遞到了趙山河手裡。
“張建功就給四十發子彈?”趙山河冷冷的說道。
“哼,他一發沒給,這是梓鏡從七十八標那邊借的。”一旁陳文年也不在乎跟在後面那些第三營的士兵,毫不掩飾的大聲說道。
“閒話休絮,我們趕緊出發吧。”袁肅打斷了他們的牢騷,催促的說道。
只用了一刻鐘,趙山河不僅自己穿戴整齊,也點齊了四十名士兵列隊集合。他把第一營所有的戰馬都調了出來,稍微給留在營區的軍官們交代了幾句話,然後就跟着袁肅、陳文年等人出發先安山鎮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