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當天中午,羅伯遜帶領英商會的幾名幹事來到鎮守使署衙,向吳承祿表示強烈的不滿。他不僅指出袁肅是高級長官,同時還是全權負責賑災事宜的主官,不管發生什麼事,吳承祿都必須遵照合法的程序來辦理。現在吳承祿突然逮捕了袁肅,不僅是以下犯上,而且還導致賑災工作出現紕漏,從而加重影響京奉線鐵路的恢復,實在是不可容忍。
對洋人指着鼻子吆三喝四,吳承祿只恨的牙癢癢,他最看不順眼的就是這些耀武揚威的洋人,平日裡不去理會反倒縱容了這些金髮碧眼人的氣焰。他強硬的回覆這是中國人的事情,輪不到洋人來插手,順便還敷衍推搪的表示會繼續穩定難民情緒。
面對吳承祿這樣的態度,羅伯遜心中本來就憋了很多怨氣,頓時一時上火,擺出更爲強硬的態度來威嚇吳承祿。他強調除非有正當的理據,否則必須釋放袁肅,如果沒有袁肅來主持賑災工作,難民的暴X動繼續破壞各國商人的利益,自己必然會與其他國家的商人聯合起來,採取必要的措施。
“我會將這件事如實的上報到北京,要求總司令聯絡駐華公使館,以外交途徑舉報吳將軍你的非法行爲。京奉線鐵路是我們英國衆多商人投資所建,它纔剛剛開通不到半年的時間,現在卻要停運超過兩個月,這其中的損失,你擔當的起嗎?”
“我再說一遍,這是我們中國人的事情,我怎麼辦事你們英國人無權過問。逮捕袁肅是中央政府的命令,我沒必要跟你做交代。”吳承祿氣呼呼的反駁道。
“既然如此,多說無益,你反正是拿不出所謂的命令,而我一定會向北京申報此事。”羅伯遜威脅的說完這番話,轉身邁步向外走去。
吳承祿雖然無比氣憤,但說到底還是有幾分心虛,可是不管是爲了面子還是現在的處境,他絕不可能向羅伯遜表示任何妥協和退讓,只是在心中求着能儘快調查清楚趙方毓的蹤跡。
羅伯遜剛剛走到門檻處,忽然又轉過身來,冷冷的補充了一句:“還有,吳將軍,您在火車站附近集結的兵力嚴重影響到附近的秩序,我來之前已經與幾位軍官討論過,我奉勸您千萬不要讓您的手下做出越軌的行爲,否則後果自負。”
說完,他昂首挺胸的揚長而去。
吳承祿怔了怔,他當然明白羅伯遜這句話的意思,雙手不由自主捏緊了拳頭。他愈發相信袁肅與洋人的關係不簡單,可即便如此也沒有實質的證據。洋人現在步步緊逼,已經挑明瞭是站在袁肅這邊。
一想到袁肅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裡,不僅深得本地老百姓的口碑稱讚,更是獲得了洋人勢力的支持,只怕他這鎮守使的位子當真是岌岌可危了。
呆愣了半晌之後,吳承祿低沉的開口喚了一聲:“來人!”
一名僕從快步從門外進來,在吳承祿面前躬身問道:“老爺,有什麼吩咐?”
吳承祿嚥了一口口水,很不容易的說道:“發一封電文到北京,給段總長……不,不,還是發到段總長的官邸,給吳夫人。”
他很不願意驚動段祺瑞,畢竟這件事不光彩,而且段祺瑞又是大總統的心腹親信,怎麼可能輕易的摻和到對付大總統侄子的事情裡來?不過事到如今,他也不奢求段祺瑞能站在自己這邊對付袁肅,只不過先預留一條後路,倘若事情鬧大了,也不至於萬劫不復。
他很快交代好電文的內容,然後催促僕從立刻把電文發出去。
北京收到灤州發去的電文是九月二十二日下午,電報經陸軍部轉發到新華門總統府秘書處,之後這份電文沒有立刻交到袁世凱手裡。總統府秘書處秘書長張一鏖看過電文後,臉色頓時陷入凝重,他抽了一個空閒帶着這份電文去了一趟政務堂,親自面見了內閣總理趙秉鈞。
趙秉鈞聽完張一鏖簡單的描述之後,同樣意識到這件事非同小可,當即屏退左右其他人,然後從張一鏖手中接過電文仔細過目了一遍。看完電文之後,他臉色漸漸凝重起來,深沉的嘆了一口氣,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唉,豈料這事怎麼會鬧到如此地步?”過了一會兒,張一鏖先行打破了這份沉默。
“張先生,你應該是知道的,當初可是大總統親自下令簽發特別調查命令的,顯然這袁梓鏡在山海關一定是做出什麼越軌之舉,所以纔會招致吳鎮守的逮捕。按理說,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也是大總統擔心所在呀。”趙秉鈞憂心忡忡的說道,他說這番話的目的,自然是要理清楚自己的責任。
“趙大人,不管這袁梓鏡是否做出越軌之舉,吳承祿是十一天前逮捕的此人,可爲何這十一天裡吳承祿沒有向北京做出任何交代,也不見其把人押送到北京來接受審問呢?這難道不是一個疑點?”張一鏖意味深遠的說道。儘管他並沒有參與到山海關賑災的工作,但還是聽說過袁世凱簽發調查密令的消息,所以自己纔會第一時間來找趙秉鈞商議此事。
“這……唉,我是說不上來。”趙秉鈞嘆了一口氣,搖着頭說道。若是換做其他人,他當然可以隨便編一個藉口,可能是吳承祿一時疏忽,又或者調查還在進行當中等等。但張一鏖可是精明的人,這些搪塞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腳。
“再有,電文裡還提到賑災物資遭到貪污和剋扣,這事也總得有一個說法吧。我倒是很相信袁梓鏡的人品,他從灤州赴任主持賑災時還帶去了十一萬賑災款項,要是說他貪污剋扣,顯然是沒這個必要。至於我們北京派下去的七萬賑災款項,送到臨榆縣時卻只有兩千五百石的糧食,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其中必有貓膩。”張一鏖進一步說道。
他同樣很清楚這次北京派下去負責調配賑災物資的人,不是別人,就是趙秉鈞的侄子趙方毓。他也完全明白中國官場許許多多不成文的規矩,所謂中央撥款層層剋扣,真正落到實處的少之又少,這確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倘若有人一定要追究此事,那此事也難逃法紀。尤其追究此事的人還是有一定身份*和勢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