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人,您打算怎麼辦?”等了一會兒,杜預見袁肅沒有下文,忍不住擔心的問道。他雖然很擔心自己以及治安團的前途,但更加擔心袁肅會遭到袁世凱處罰。
“我得趕緊寫一封電報,你先出去,讓陳文年半個鐘點後來找我。”袁肅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有條不紊的對杜預吩咐道。
“是,我這就去。”杜預應了一聲,隨即快步退出了辦公室。
袁肅沉思了一會兒,繼而提筆開始擬下解釋的電文。關於與洋人合作的事情,他只說是受灤州官紳的委託,爲灤州民防代購一批軍火,所以才聯繫到天津東方匯理銀行。爲了不節外生枝,他同時還強調所訂購的軍火全數配給灤州民防所用,一切關於民防的收支都由灤州政府民政長記錄在案,隨時可待查證。
雖然這份電文寫的有些不地道,他幾乎把所有責任都推到王磷同和灤州豪紳身上,甚至還提到是王磷同找到東方匯理銀行的買辦。至於與洋人勾結一說,純屬是宵小之徒誣陷,他鄭重表示自幫忙代購軍火之後,自己便再無與洋人有所聯繫,其餘之事盡皆是灤州地方政府引進外資,邀請洋商來灤州投資開辦礦場,僅此而已。
寫完了這份電文,他暗暗嘆了一口氣:也只能先委屈一下王磷同了。
既然袁世凱介意與洋人合作,爲了徹底解決這個問題,最好並且最有效的辦法那就是徹底與洋人撇清關係。反正彭加勒、史密斯博士等人在灤州開礦是有一套合法手續,相信這套手續正是張鎮芳親自批擬,所以就算把這件事全部推到王磷同身上,上面真要調查下來,查到省府時就會被張鎮芳應付過去,到時候也斷然不會累及王磷同。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這件事繞開張鎮芳查到王磷同身上,王磷同也是按章辦事,並無任何過失。而無論是北京還是直隸省府派來調查的人,任誰都不會輕易得罪洋人,這件事最終還是會不了了之。
至於史密斯博士私底下挖掘古董的行動,如今還僅僅是勘測階段,再者一方面有開礦做掩護,另外一方面洋人自己也會懂得保密,一段時間內肯定不會被人查出馬腳來。
電文剛剛擬好,辦公室的房門便被敲響了。
袁肅知道一定是杜預找來了陳文年,於是向着門口應了一聲:“進來。”
陳文年與杜預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在來的路上,他已經聽杜預簡單說了關於保定發來電報的內容,此時臉色顯得很凝重,進門之後迫不及待的問道:“梓鏡,你打算如何應付此事?”
袁肅不慌不忙的站起身來,說道:“公臺兄毋須多慮,我自有處理的辦法。不過這件事還需要公臺兄你能助我一臂之力,辛苦你明日一早親自去保定走一遭。”
聽到這裡,陳文年知道袁肅是希望自己去面見張鎮芳。只是他很懷疑這麼做是否有用,他只不過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治安團總參謀長僅僅是一個虛銜,並且就連這個虛銜都得經過張鎮芳批准後纔算數,現在這個情況自己去見張鎮芳能有什麼其他的附加效果嗎?
“梓鏡,此事你當真有把握?”沉思過後,他冷靜的詢問道。
“如果我說有把握那是騙人的話,但事到如今,不管怎麼說也一定要試一試。之所以讓公臺兄你去一趟保定,不爲其他,只是希望能仰仗公臺兄你的思辨之才,妥善應對這次會面,不至於有什麼錯漏之處。眼下我們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的走,稍有不慎只怕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所有一切都是爲了保險起見。”袁肅冷靜的說道。
“我明白了,那麼,我在見到張總督後該說些什麼?”陳文年沉穩的說道。
他聽明白了袁肅的意思,雖然心中有幾分埋怨,畢竟事前袁肅口口聲聲說十拿九穩,可事發才幾天的時間,現在卻又說沒把握,實在是有些過分。但話又說回來,正如袁肅先前所說的那樣,“事到如今,不管怎麼說也一定要試一試”,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之前付出的一切都打水漂。
袁肅把目前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又把剛剛寫好的電報拿給陳文年看了一遍。
“既然我叔父很介懷與洋人走在一起,這次你去保定的主要目的,正是要徹底解釋清楚我們與洋人的狀況,但凡能撇開的事都撇開,儘可能消弱這件事的影響。”他說道,
陳文年看完電報後,臉色漸漸有了變化,他早先是知道袁肅與洋人來往,但並不清楚雙方到底有什麼合作、有什麼交易,唯一聽說的就是袁肅從洋人那裡代購了一批軍火罷了。然而,不管除了軍火之外還有沒有其他方面的來往,他都覺得袁肅完全沒必要與洋人沾上關係。現在因爲這件事出了差錯,讓他多多少少感到着急。
不過他沒有多說什麼,自己之前沒有出言警告,現在再說一些埋怨的話,不僅於事無補,而且還顯得有“馬後炮”的嫌疑。
“那好,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其他要交代的嗎?”
“如果張總督那邊沒有太激烈的反應,到時候公臺兄順便提一提我們治安團番號的事,這件事越快辦妥,對我們越有好處。”袁肅補充的說道。
事實上,向張鎮芳索要番號纔是派陳文年前去的主要目的,只要張鎮芳批下番號,到時候治安團不僅可以名正言順駐守灤州,同時更意味着張鎮芳要對治安團負責。袁肅正是要利用這一點把張鎮芳拉下水,之後即便北京方面還要繼續追究此事,張鎮芳同樣脫不了干係,換句話說張鎮芳必然會全力周全此事。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派人去火車站安排車票。”陳文年意識到袁肅的用意,心中總算稍微鬆了一口氣,當務之急就全靠能否說服張鎮芳了。
四月二日一大早,袁肅先送陳文年到火車站,臨行前又語重心長的叮囑了一番。
陳文年只是簡單的點了點頭,隨意應了幾聲,然後帶着幾名隨員登上了火車。
回到標部大院,袁肅收拾了一下心情,準備啓程前往南城郊出席第一期民兵結業典禮。
不過在出發之前,他還是去了一趟通訊處,決定把昨天晚上發到保定的解釋問題的電文,再補發一封到北京去。不管怎麼說,畢竟頂頭的壓力來自北京,縱然他現在要積極跟張鎮芳打好親情牌,但也不能把大總統叔父不當一回事。
考慮到這裡,他將昨日的電文稍微修改了一番,然後交給通訊室直接發往鐵獅子衚衕外務府衙門。安排好這件事後,他才帶着幾名隨員乘馬前往民兵督練公所。
結業典禮定在上午十點鐘,袁肅還算準時趕到訓練營這邊。
昨天的時候,郭文遠、葛金章特意安排民兵佈置了一下典禮現場,並且也專門派人到灤州各縣各鎮傳達消息,好讓第一期民兵們的家屬知道這件事。
此時訓練營的外面已經聚集了不少老百姓,這些老百姓都是民兵的家屬,特意一大早趕進城來觀禮。對於這些民兵家屬們來說,他們並不在乎這只是一次民防訓練,既沒有官方的認可也沒有任何榮譽表彰,但既然督練公所如此鄭重的在今天舉行典禮,自己肯定還是要到場爲家中的男丁捧場助威。哪怕拋開這些不算,兩個月不見親人,今天也應該前來迎接回家。
袁肅在大門口下馬,郭文遠、葛金章、高順以及其他幾位督練公所的總長出門迎接,在衆人的簇擁之下他徑直的來到了訓練營小操場。
正如往常一樣,因爲小操場面積太小,五百名民兵們只能把隊伍延伸的排到外圍巷道、衚衕裡面。也正如往常一樣,民兵們一個個挺胸立正,隊列保持的整整齊齊,所有行李和私人物件全部打成大小一致的包袱背在身後,一眼望去十分有威儀。
站在臨時搭建的主席臺上,袁肅心中有幾分感慨,他對這一批民兵訓練的效果很滿意,從某些方面上來說,這一批民兵已經大大超過七十九標的正規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