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在場衆人都有所色變,尤其是之前巡防營的李勁夫、趙繼時、孫德盛等人,他們先前倒是沒有怎麼意識到這一點,可現在經袁肅這麼一提,這幾人都有幾分恍然。
倘若真的像袁肅所說的那樣,到時候內部出現問題,那真是一件得不償失的禍事。
李勁夫、趙繼時等人現在雖然是袁肅的麾下,也必須聽從袁肅的命令,可手裡的這一團人馬卻是跟隨多年的兄弟,更是自己站穩腳跟的資本所在。萬一因爲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到頭來連累了他們這些人,那纔是有苦說不出。
於是衆人在面面相覷一番之後,漸漸的把目光落在了何其鞏、郭文遠、葛金章三人身上,在座的人都很清楚,這三人可是有革命底子的。
何其鞏倒是十分敏感,很快就察覺到現場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倒是郭文遠和葛金章二人有一些後知後覺,二人還在心裡嘀咕着這些人到底在看什麼。
微微的嘆了一口氣,何其鞏擺出一副氣定神閒的臉色,緩緩開口說道:“都督所言極是,畢竟之前我們這邊發生過灤州兵諫和灤州起義,麾下衆將士們對革命還是很有眷念之意。不過話又說回來,在下之前專門在隨營學堂和旅部做過一些瞭解、調查,其實之前我部有人響應革命號召,關鍵還是在於當時的環境原因。”
趙繼時看了何其鞏一眼,若有所思的問道:“當時的環境原因?敢問何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眼下的環境與當時還有所不同?”
何其鞏點了點頭,說道:“沒錯,之前是爲了推翻封建清廷,那是劃時代的大革命。可如今清廷已經沒了,再繼續鬧革命顯然有所不妥。對於國家的政治問題,說一句實在話,咱們這些老大粗有多少人懂得這些玩意兒?”
李勁夫緊跟着趙繼時向何其鞏問道:“也就是說,現在咱們第一混成旅下面是沒有立場問題的,對吧?”
何其鞏正經的說道:“我不敢百分之百打包票,不過我可以肯定大部分將士是不會存在所謂的立場問題。”
趙繼時欣然的笑道:“有何大人這句話,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袁肅輕聲咳嗽了一下,調整話題的說道:“我們第一混成旅是什麼情況,我還是很清楚的,當然,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我們還是要做好完全的準備纔是。關於我部開拔到山東之後,配合總鎮和其他部隊採取軍事行動方面,我們有必要好好討論討論,並且要把之前所說的因素考慮進去。”
一直沒說話的陳文年,經過一番深思之後,心中同樣是明白了袁肅的意思。
這會兒他沉吟了片刻,隨即十分鎮定的說道:“先前何大人已經說過了,這件事我們確實要從長計議。既然我們已經決定出兵,那肯定不能錯過任何可以發展壯大的機會。只不過一方面打頭陣輪不到我們,前面許多可以爭取的地盤無從下手;另外一方面此次南下的部隊實在過於混雜,有第二鎮也有第五鎮,還有近水樓臺的徐州江防營。”
在場衆人都紛紛點頭稱是,不過雖然擺在他們面前的局勢很複雜,然而之前是大家還沒確定袁肅心理面的意思是什麼,現在既然已經確定下來,對於他們來說還是大感激動。就算在複雜的情況,總會有見縫插針的機會,更何況袁肅還是大總統袁世凱的侄子,多多少少是有這一份便利的。
略微停頓了一下,陳文年繼續說道:“目前來說,我們有兩個選擇。要麼是爭取擔任先鋒或者側翼掩護部隊,如此便能走在第一線,其意義所在就不必我多言了;要麼是舍遠取近,膽子大一點,直接喧賓奪主。”
趙山河擰起了眉頭,問道:“喧賓奪主?陳大人,你該不會是想趁着第五鎮和江防營南下之後,佔了他們的地盤吧。”
趙繼時也趕緊說道:“如此,不妥吧。”
陳文年神態嚴肅的說道:“目前這是擺在我們面前的兩個選擇,當然不一定要這麼做。只是這天底下從來沒有免費的午餐,我們絕不可能就這麼輕而易舉坐享其成。”
衆人漸漸議論起來,有人認爲應當走第一個方案,雖然要打仗,但如果能分到側翼還是不會有太大的難度;不過也有認爲憑着袁肅是大總統侄子的身份,在後面佔一些地頭不算什麼大事,無非是一個縣城的事,任誰都不會斤斤計較的。
更何況本來第一混成旅待在灤州好好的,既然陸軍部一定要下令第一混成旅開拔,那當然還是有這方面的考慮纔是。
就在這時,袁肅擡手示意衆人安靜,他緩緩站起身來,邁步走到一旁懸掛地圖臺的牆壁面前,伸手在地圖上指了兩下,說道:“把話攤開來說,我打算趁着此次出兵拿下淮安和淮北兩個大縣城。淮安不難,屆時大軍南下,此處必然會有一定交戰,之後便會成爲總鎮後勤所在,到時候我們在藉機進駐擔任拱衛部隊,事後留下一支部隊常駐下來也很簡單。”
何其鞏也站起身來,邁步走到袁肅跟前,他盯着地圖看了一會兒,然後說道:“都督,你這是打算控制淮河兩頭?”
袁肅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如今天下局勢大變,我們不能總拘於北方。淮北和淮安雖然不是什麼重要的南北樞紐通道,但多多少少也能算得上是交通順暢的前線之地。之前已經說了,淮安不算什麼難事,關鍵還是在淮北。”
陳文年深以爲然的說道:“都督說的沒錯,安徽都督現在雖然是柏文蔚,但真正的兵權還是掌握在倪嗣沖手裡。簡單的來說,安徽的情況根本沒有外面所說的那麼麻煩,對付柏文蔚,倪嗣沖只消一封電文即可。也就是說,一則我們沒有進兵安徽的理由,二則安徽這塊中央又有人看着,稍有差池只怕會適得其反。”
袁肅繼續說道:“等此事落定,我會保舉一人出任淮安守備司令,一人出任淮北守備司令。雖然地隔偏遠,但南北互有照應,必能保爲一方鎮守大員。”
聽到這裡,在場衆人都有喜色。
對於他們來說,這可是外放封疆的大好機會。儘管在灤州也有一畝三分地,可畢竟是袁肅眼皮子底下,很多事還是要小心翼翼一些,單單想多撈一點錢都很困難。可一旦外放到地方去,那情況就大有不同,不僅可以藉機擴充個人勢力,還能成爲名副其實的軍閥、土皇帝。真正是發家致富的最好機會。
當然,在場所有人心裡也很清楚,這種事自然不會輕易委派給外人。必然是袁肅的嫡系和親信部將才有這樣的機會,本來就是爲了擴大袁肅本人的勢力範圍,怎麼可能任由外人羽翼豐滿自立門戶呢?
“不過,話說在前頭,這只是我的預想,至於是否能夠實現還能一步一步的來。剛纔已經說了,第一步是淮安,無論如何也不能空手而歸。至於淮北,見機行事吧。”過了一會兒之後,袁肅轉過身來面對衆人說道。
“都督說的對,眼下我們只能有這個準備,但具體安排還得等開拔之後才能定下來。”陳文年一邊點着頭一邊說道。
隨後,衆人又詳細討論了開拔的方案,包括部隊行進順序,交通工具的安排,戰略物資的跟進。在討論的差不多之後,才由着手擬定佔據淮安和淮北的一些假設性方案,這方面大部分是對此次進軍的預測。
會議一直進行到晚上,期間袁肅還出去發了一封電文到總鎮,詢問第一混成旅開拔之後的開支問題。到傍晚吃過晚飯時,總鎮很快回了一封電文,告知總鎮那邊事先沒有打算調動第一混成旅南下,陸軍部臨時命令以至於太過倉促,開拔所需的物資暫由第一混成旅獨立承擔,實在不行再轉由陸軍部調度補貼。
事實上這就是打了一個太極,把責任互相推卸。
袁肅倒是從中也看出了一點,馮國璋和段祺瑞各自有着各自的算盤,相互之間一直在明爭暗鬥。他甚至推測着陸軍部臨時下達的命令,專門就是爲了針對馮國璋,不管是增加第二鎮的後勤負擔,還是不讓第二鎮一個人獨享戰果,這都是對馮國璋的一種打擊。
晚上繼續開會,袁肅把總鎮的電報說了一下,接下來便根據現在的情況制訂開拔細節。
整個會議都是一邊討論一邊執行,確定一項便立刻派人去辦,包括調度火車和安排倉儲,也包括派遣先遣代表到開拔沿途各地去打點安排等等,甚至還確定派遣一名通訊官連夜趕往山東,直接駐紮在第二鎮總鎮那邊負責接受傳達信息。
忙忙碌碌的熬過了這一夜,到第二天凌晨時各團團長才趕緊返各自的回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