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加勒諱莫如深的笑了笑,正打算開口回答,不過轉而欲言又止,繼續深思了一陣之後才重新開口說道:“袁將軍,在我這次動身前往灤州之前,我聽說了一個與袁將軍有關的消息。當然,希望袁將軍千萬不要誤會,對於這個消息本身我或者我的公司都沒有任何其他的企圖,不過我卻可以確定袁將軍目前會非常需要我們的幫助。”
袁肅皺起了眉頭,冷冷的問道:“哦?你們聽說了關於我的什麼消息?”
彭加勒直截了當的說道:“似乎袁將軍希望能夠在灤州長久的發展,正好我們也收到另外一個消息,貴國的陸軍部已經正在準備近畿軍隊的整頓方案,二十鎮已經被確定要調回之前的奉天省駐紮。我相信,如果袁將軍真有留在灤州發展的打算,我們一定能幫上忙。”
對於彭加勒忽然岔開話題談到這件事上面,袁肅心中頓時有一種不妙的預感,顯然對方是打算用這件事來“勒索”自己。他自然知道彭加勒有能力打聽到自己企圖脫離二十鎮的計劃,如今這件事不僅已經在七十九標下面傳快,連標部大院也是一片風聲四起。
既然他是彭加勒首選的合作對象,彭加勒當然會在事前做好所有準備工作,將自己的底細摸得清清楚楚。
他之所以要從二十鎮獨立,就是不希望受其他人指使,爲了能在這個混亂的時代裡生存下去,自己必然要將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現在彭加勒意圖用這件事來威脅,這恰恰是觸碰到他的原則底線。
“彭加勒先生,我也不妨對你直說,你真的認爲在這件事上面我需要你們的幫助嗎?”
“世事難料,不是嗎,袁將軍?”
“我可以毫不隱瞞的告訴你,你們之所以能夠打聽到這個消息,那是因爲我故意把這個消息散播出去。而我之所以這麼做,相信彭加勒先生你是一個明白人,應該很清楚這其中的原因。”袁肅面無表情的說道,他的情緒顯得很冷酷,同時也表現出一股胸有成竹的氣勢。
他這麼說的目的,就是在提醒彭加勒,自己可不是一個沒有實力的小軍閥。
既然彭加勒知道他與直隸總督張鎮芳的關係,那也應該聽說過自己與袁世凱的關係,單憑這兩條人脈要想在灤州自立門戶,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何必還要洋人來指手畫腳?
當然,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唬人的伎倆罷了,他如果真有十拿九穩的把握,也不會費神勞力的籌備這麼多事情,畢竟自己與袁世凱、張鎮芳等人的關係並不牢靠。他料定彭加勒等人並不瞭解自己的所有底細,這些洋人再神通廣大,也斷然不可能連袁氏宗親的關係都能一層一層的摸透。
“袁將軍,顯然您還是誤會我的意思了。其實袁將軍您應該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您想要的絕對不會只是一支獨立的軍隊。只要您接受我們的幫助,今後您能獲得的東西將遠遠超過您所預料的情況。”彭加勒一絲不苟的說道。
“我知道你會通過各式各樣的方式來說服我,然而我還是要告訴你,說服我的最好辦法那就是我能接受你們的所作所爲,如果我不能接受,你們提出再多的條件也無濟於事。彭加勒先生,你現在可以告訴史密斯博士究竟是什麼人了,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袁肅沒有在乎彭加勒的誘導,依然咬準問題的關鍵繼續追問。
彭加勒的臉色有了一陣變幻,看上去顯得有幾分凝重,他現在纔算是真正明白,眼前這個年輕的軍官並不是想象中那麼容易應付。
“如果袁將軍堅持的話,我只能告訴您史密斯博士不僅是地質學權威學者,同時還是一名享譽西方的考古學家。除此之外,其他的事情就算您還要追問,我也無法回答。您應該知道,做爲一箇中間人我不應該知道的太多,更不應該說的太多。”
“他是一個考古學家?”袁肅有幾分恍然的說出了一句。
雖然這僅僅只是一個身份的介紹,但是任何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顯而易見,彭加勒從始至終根本沒有打算在灤州開礦,而是打着開礦的藉口準備挖掘灤州本地的古董文物。
開礦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掩護,又是挖鑿、又是選礦,即便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都不會引起外人的懷疑。而只要爭取到地方官僚勢力的支持,到時候可不止是遮遮掩掩的行動,哪怕撕破這層窗紙明刀明槍的幹,又有誰敢多嘴一聲?
袁肅不禁想起今天下午彭加勒說過的話,這些洋人還希望自己或者王磷同開辦一家運輸公司,承包所謂的礦石運輸業務,現在看來這果然不是什麼好事。洋人利用他和王磷同的公職身份私運古董文物,省去了不少麻煩事,也避免遭到檢查,然而自己和王磷同卻會因此揹負上真正走狗的罵名。
就算這些事情今天不會有多少人知道,可後世終究會有人調查、會有人研究!
“也就是說,開礦的事情只是一個幌子?你們根本不會在灤州投資辦廠,僅僅只是用開礦的藉口來掩飾你們所謂的考古?”袁肅冷冷的問道,語氣漸漸嚴厲了起來。
“不不不,這麼說吧,我們的的確確在灤州勘測出了礦脈資源,不過老實的說,我們的專家評估這裡的礦脈資源並不優質,甚至數量也不會太多。但是不管怎麼說,礦場還是會開辦起來的,所有設備、資金等等,都會按照我們的計劃一步一步安排到位。當然,鑑於礦脈資源的原因,礦場的規模可能不會像您想象中的那麼龐大。”彭加勒慢條斯理的解釋道。
袁肅暗暗冷笑:你們當然沒能發現這裡的大礦脈,真若被你們這些外國人捷足先登,日後怎麼可能還會有司家營鐵礦的出現。
當然,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問題並不是礦場,而是這些洋人企圖在灤州走私古董文物。
“走私”只是一個學面上的形容詞,更直白的說法那就是“竊奪”。
他深知在二十一世紀時,國人爲了向大英博物館、盧浮宮、波士頓美術院等等索回當年被竊取的國寶古董,費盡千辛萬苦、耗盡所有資產,但最終只能取得微乎甚微的成果。
當中國的學者只能在外國人的博物館裡研究本國的歷史時,這不僅僅是一件十分可悲的事情,更是一種刻骨銘心的恥辱!
從一箇中國人的身份立場上,袁肅確實不希望自己成爲洋人竊取中國古董文物的幫兇,古董文物是國家民族的文化遺產,而文化價值絕不僅僅是書本文獻上的一些描述。文化是一個文明的底蘊,是社會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失去文化那就好比抽去靈魂。